第73章 番外三
白簡坐着井興懷的車回去的路上,井興懷有一下沒一下地問她煙火節上遭受了小混混騷擾的那件事。
“現在沒什麽事兒了吧?”井興懷開着車,目視在前方,“那幫人後來還有沒有再找過你?”
白簡搖了搖頭,手抓着安全帶,“沒有,他們因為傷了人還在監獄裏沒放出來。”
井興懷聽到這話,貌似愣了一下。
他頓了下話語後點了點頭,打着方向盤轉過一個路口:“也對。”
之後,兩人陷入了一貫的沉默裏。
白簡抿着唇瓣,幾番掀眼朝井興懷看去,想知道井興懷方才店門口所說的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井警官,”白簡幹巴巴地笑了笑,如此試探着開頭,下意識微微傾身,“你說的找我有點事情,具體是什麽事情吶?”
井興懷專注開車中,沒有回答。
到了紅綠燈路口,井興懷停下車,一手倚靠在車窗,偏頭看向副駕駛的白簡:“沒什麽大事,就是這麽問你兩句。”
說完他擡了擡下颌,示意白簡不用那麽緊張,“叫我名字就好,不用那麽嚴肅。”
白簡聽了,隐隐覺察出一件事來。
可能井興懷只是秉持着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找個恰當的理由可以更好在這種大下雨天的傍晚載她一程,所以才會刻意說了個理由。
這麽想着的白簡,身心放松下來,輕輕舒了口氣。
開着車的井興懷聽到白簡的嘆氣聲,調侃般笑了笑:“這麽緊張?因為我的警察身份嗎?”
白簡抿唇搖了搖頭,靠坐在了座椅中,自己也說不出個具體來:“也不是,我有個認識的人……也是和你一樣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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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還是這麽道:“可能你的氣勢比他強吧,看起來就很讓我望而生畏。”
井興懷繼續笑:“望而生畏?那你當初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給你朋友指着我說那種話?”
白簡聽了他的話,略微沉思了一下。
她摸了摸鼻尖,顯得有些不自在的尴尬:“不、不好意思啊,我當時有點沖動了。”
白簡眨巴兩下眼睛,低下腦袋去,“給你帶來麻煩了,不好意思。”
“沒有什麽麻煩。”井興懷笑着,從後視鏡瞥了眼面龐和耳廓都紅透了的女孩,默默在心裏補充了後半句。
只是私底下在隊裏,多了幾句調侃罷了。
而且幽幽然的,他總感覺徐昭在那之後,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怪怪的。
井興懷幾不可察地蹙了眉心,觀察着周圍擁擠的路況減了車速:“看來今天得堵車啊。”
白簡也順着他的聲音往前看了看,還斂眸看了看腕表時間。
已經有點晚了。
回去的話,或許今天來不及去圖書館借書了。
井興懷搭着方向盤,一手懶散撐在車窗,五官比起徐昭來多了幾分熱烈的親近味,性子也差不多使然。
他正想轉頭和白簡再說點什麽,就聽白簡的手機響了起來。
白簡擡手看着手機頁面上的來電顯示人,眉梢蹙起,不太想接。
這麽糾結了兩秒後,她将手機直接按了靜音,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不好意思,騷擾電話。”
“沒事。”做了好幾年特警的井興懷,望着表情明顯不怎麽自然的白簡,如此附和。
沒多久,電話又響了。
白簡看着上面再度亮起的“徐昭”二字,眉心繼續攏起。
猶豫一下後,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而後将手機小心放到了耳邊,在這個安靜的車廂內壓低了聲音道:“喂?”
那邊徐昭說話的聲音有點快,帶着幾分緊張:“下大雨了,你怎麽回去?”
白簡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跳不自覺快了一拍。
她瞄了旁處安靜看着前面擁擠路況的井興懷,緩慢說:“就……就這麽回去啊。”
或許怕徐昭再問別的,白簡趕忙反問:“那你呢,你怎麽回去啊?”
那頭的徐昭沉默了幾秒沒說話,白簡只聽到他手機那頭有些嘈雜。
想到徐昭的那輛小電動車,白簡提議道:“你把車先停在車庫那裏吧,今天先打車回去,免得被淋濕了。”
這話因為想快點說完這通電話,也變得有點快速。
車內白簡的話音才落,她便聽到身側的車窗玻璃被人敲了敲。
徐昭撐着一柄黑傘,腦袋上還戴着自己的衛衣帽子,看來有些嚴肅,周身氣壓很低。
白簡咽了咽口水,向來怕這樣子的徐昭。
她抓緊了手機,和這般模樣的徐昭愣愣對視,腦袋瞬間空白一片,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
許久,也像只過去沒多久。
徐昭坐進了後座裏,然後是井興懷的自然搭話:“你今天沒開車出來?”
徐昭關着車門,悶悶應了一聲。
片刻的沉默後,他戲谑出言:“交女朋友了?”
井興懷好笑:“哪有啊,這是我路上遇到的一個小妹妹。下雨了,就順路送她回去學校。”
徐昭冷着臉坐在那裏,漆黑的眸子微斂。
白簡瑟縮在副駕駛,小心翼翼通過後視鏡瞄着他的樣子,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有種被大人抓包了早戀的慌張感。
可又有些不太像。
白簡的心跳越來越慌亂,甚至讓她有點口不擇言,“我我……我不回去了。”
井興懷聽了好笑,仿佛她熟稔膽子小般,出言安慰道,眼神晦暗不明:“沒事的,這是我同事兼同學徐昭,只是今天淋了雨看起來有點兇巴巴的而已。他平時挺愛笑的,性格也蠻開朗,也是個可以依靠的哥哥。”
越聽井興懷這麽說,白簡心裏頭的慌張便越深。
她兩手攥着衣擺,幹巴巴地點頭應和:“好好,我知道了。”
期間徐昭坐在後頭,始終不發一言,晦暗不明的視線靜靜落在她身上。
白簡被看得心慌,腦子挺抽抽的,想換個座位。
不稍片刻,成功坐到了和徐昭并肩着的後座的白簡抿了唇角,暗裏攥緊了拳頭。
喵的,她到底幹了什麽啊。
車內就這麽幾個座位,不是坐徐昭前面被他這麽直直盯着,就是坐到非常有他氣息的後座被他壓迫着啊。
雖然沒再被徐昭直勾勾盯着了,但仍是被徐昭的低氣壓冷的顫抖的白簡,縮了縮自己的脖子如此懊惱。
她盡量把自己的身子往角落縮,盡可能地遠離那頭坐着的徐昭。
徐昭和井興懷一言一語說着白簡聽不懂的話題,暫時性感覺讓她減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不再那麽緊張。
她聽着聽着二人的談話聲,逐漸有了困意。
再回神過來迷迷糊糊被徐昭叫醒的時候,車內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這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白簡,面對着跟前忽然出現的徐昭臉龐,吓得直往後仰去,腦袋差點磕在後方冰冷的窗玻璃上。
徐昭無聲壓平了自己的唇角,伸手将人撈了回來,出言有點冷冰冰的:“到了,下車吧。”
幾個字完整入耳後,白簡感覺自己被放了開。
她眨巴了兩下眼,捏緊自己的拳頭望着徐昭的直起身,準備開門出去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道:“你沒事吧?”
徐昭愣了下,回頭過來的時候臉上帶了好笑:“我能有什麽事?”
白簡蹙眉,搖了腦袋,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不是……”
思忖過幾番,還是想不出什麽準确話語來的白簡擺手,欲跟着徐昭一起下車去:“算了,當我沒說。”
她的手剛碰到車把手,她的另手就被徐昭捉了住。
回過頭的時候,入她視野的便是雙黑漆漆的深邃眼眸。
徐昭微微攏着眉心望着她,口中似乎有話想說,眼底直泛起波瀾來。
白簡沉默着,如此和他對視,瞧着他眉心化不去的憂愁錯愕。
這個樣子的徐昭,怎麽感覺有點眼熟,但又同時很陌生。
兩人相視無言。
最後,徐昭還是松開了白簡的手,什麽都沒說。
懷揣着滿滿複雜下車的白簡,下車後才發覺過來,面前的并不是學校而是她家。
“走吧。”未等白簡産生什麽疑惑,徐昭便直接出言提醒道,“阿姨做了好吃的。”
白簡回答的疙疙瘩瘩,眼神躲閃着徐昭。
“哦,”她低下腦袋來,撓了撓頭,“知道了。”
進門後,發現井興懷已經在那裏和她爸媽聊開了,家裏一片和和睦睦、喜氣洋洋。
井興懷和白父白母見到徐昭和白簡回來了,還笑着招呼二人趕快去洗手,然後過來吃飯。
白簡愣了一下,而後腼腆地點了點頭,轉身往廚房方向去。
自從三年前徐昭去了部隊後,家裏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客人了,也沒有這種人挺少也能蠻熱鬧的氛圍。
白簡洗着手,唇角是淺淡的笑意。
感覺能忽略那件事的話,徐昭可以回來也挺好的。
不過——
恰好這時候徐昭也走了進來,順便幫白簡拿了碗筷到桌子上,對于白簡的照顧總是行雲流水。
白簡怔楞望着面前的一幕,有些出神至若有所思。
看着這面的徐昭越好,白簡就越恍惚。
感覺那個在三年前不告而別的夜晚,将年僅十六歲的白簡對于他的幾年喜歡輕蔑踩在地上的混蛋,并不是眼前的徐昭。
而是另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白簡回憶着這些,站在那裏有幾秒。
在這發愣的幾秒間,徐昭正好轉眸和她對上了目光。
白簡看着徐昭,輕輕揚起一邊唇角回了個禮貌的笑容,接後便別開了視線。
算了,一切都過去了,事情也已經發生了。
只要那件事還真切存在,她便不可能成功做到讓自己去忽略那件事。
這頓飯白簡吃得挺快的,很早就放下筷子回房去了。
徐昭在後面看着她,關切問了句:“沒事吧?”
白簡對他搖了搖頭,讓他放心。
外面還在下着雨,房內有些清冷。
白簡坐在自己的房間內,就開了一盞小臺燈。
她的目光淺淡落在前方,眸光無神,腦內思緒翻飛。
要是沒有之前那件事,她和徐昭應該相處的不會這麽別扭吧。
想了想,白簡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或許他倆之間,其實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感到別扭罷了。
至于徐昭他是什麽想的,她看不出來。
沒多久,白簡的房門被推了開來。
這個點,大抵照常是她媽媽來給她送餐後水果之類的。
白簡眯着眼眸擺了擺手,腦袋枕靠在桌面,聲音聽來有些虛弱:“不用了媽,我今天不想吃。”
來人沒聽這一句,在白簡說完後,仍是朝她那方向走去。
輕輕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身後幾步距離了。
後知後覺的白簡剛睜開眼睛,便看到自己側邊有人放了盤切好成塊的西瓜到桌面。
放好水果之後的徐昭,順勢在白簡的身邊坐了下來,瞄了眼白簡跟前橙黃色的臺燈,又瞥了瞥被這暖色系燈光暈染的溫柔的白簡,牽了唇角。
“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怎麽今天就只吃了這麽一點?”
白簡被徐昭的聲音拉回神,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說完,她将注意力放到了西瓜那裏,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我就是有些困了。”
徐昭聞言點了點頭,想将那盤西瓜給端走:“那我給你換別的水果。”
“啊?”鐘愛吃西瓜的白簡下意識抱緊了那盤西瓜,秀眉微微攏着,“為什麽?”
徐昭看傻子一樣看了她一眼,而後伸手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瓜:“還能有為什麽呀,西瓜水分這麽多,吃完這麽整整一盤的話,你晚上肯定得起來上好幾次廁所。”
話落之後,他又笑了笑,就這姿勢繞了一縷白簡的發尾到指間,“你喜歡歸喜歡,但也不能這麽影響到自己該有的睡眠吧。”
白簡抱着那盤西瓜,聽着徐昭說的這些話,眼眶驀然就紅了。
兩人離得近,白簡怕被徐昭發現,趕忙低下了腦袋去,動作有點慌亂地往自己嘴裏塞西瓜吃。
她的話語倔強且含含糊糊,聽來像是幼兒開口學說話,有點萌。
“我就要唔……我就要吃。”
徐昭望着她大口往嘴裏塞西八的樣子,也沒怎麽阻攔,一手撐在下颌淺笑望着她,“這麽久沒見,咱倆都沒有個正式時間好好敘敘舊啊。”
白簡攏了眉心,在心裏頭嘀咕,誰要和這個壞蛋敘舊了。
而且他倆的所謂舊情,早在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就被徐昭自己給打碎的一點都不剩了。
白簡心裏頭雖然這麽想着,但面上還是因為考慮到各種原因,沒有多說別的什麽。
她抿了抿唇角,頂着張殷紅的沾了濕潤的薄唇,莫名看起來氣鼓鼓道:“我們學校作業可多了,而且你也可忙了,所以用不着敘舊。”
徐昭好笑地揉了揉她腦袋:“這是什麽話。就算工作和學習再忙,我們現在不就有時間嗎。”
“……”白簡抱着那盤西瓜,怔住了。
現在繼續裝困還來得及嗎。
徐昭說完那話後,沒再對白簡步步緊逼。
他輕嘆了口氣,而後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扣了扣桌面,有很多話想說,卻最終還是沒開口。
壓下心情情緒,徐昭勾唇,幾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那祝你早點休息,學業順利。”
白簡聞言頓了一下,感覺自己胸口處最柔軟的部分被刺了一下。
她嘴裏含着西瓜,眼眶紅紅地咽了咽口水,有些話語已經到了嘴邊。
可惜就是冒不出來。
在這種別樣的沉默對視裏,白簡聽徐昭繼續道:“晚安。”
然後,他就起身,欲離開這裏。
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清潤,是白簡曾心心念念想聽到的美妙。
腳步聲離她越來越遠,步伐冷漠,最後只留下了一道關門聲。
白簡兩手都撐在了桌面上,有點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腦子裏面全是亂糟糟的一片。
那就睡一覺好了。
睡一覺起來,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