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別走
白簡坐在電瓶車的後座,戴着頭盔,跟着徐昭四處往商家們店鋪跑,單單安靜粘着他,別的什麽話都沒問。
被徐昭安排在陰涼處等着的白簡,時刻注意着那邊徐昭的動向,生怕人逃出自己視野之外。
今天的太陽确實烈,而且幾乎一刻沒停在跑着外賣單子,腳上還穿着細高跟的白簡腿挺疼。
她勉強活動下自己的腿腳,想在邊上坐着等一會兒。
手抓到椅子的扶手,準備落座,又發現若是坐下了,就看不到那邊徐昭的影子了。
于是又撐着,站在那裏瞥他。
徐昭有些忙活,左右去臨近幾家店取餐,然後還忙着記一些顧客的需求,額角出了些汗,濡濕了發絲。
橙陽照耀下,将他跑動的身影襯得盈盈閃耀。
白簡細細的,從徐昭裸露出的胳膊一直往下,看到他帶着疤痕的腳踝,一點點都将徐昭的變化看得細致。
幾年不見,徐昭反倒更白了,白到有些蒼白,很久沒有見過陽光,沒有血色一樣。
結合徐昭之前自己說的,送外賣對于他來說只是康複訓練這點,白簡難估計,這家夥可能最近才從重傷昏迷中醒過來。
想着,心疼的刺痛感就漫上來,緊緊包圍住她。
“小白,”不知什麽時候徐昭走近了幾步,手中多了一個包裝袋子,“把這個換上吧,穿高跟鞋多累啊。”
将東西擺在邊上的小桌子給白簡,徐昭又馬上回身,擡手揉揉她腦袋,跑去附近的店鋪取餐。
邊上這幾家店的生意興隆,排着不少人。
白簡看見身高腿長模樣出衆的徐昭走進去,迎面來了一行人的注視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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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一些年紀比較小的女生們,和同行女孩們興奮的交頭接耳,還有的直接拿出了手機在偷偷拍照。
大膽點的,會直接上去跟徐昭搭話。
看言辭舉動,幾個和徐昭搭話的女生大概是在問徐昭,可不可以加個微信之類的。
哪知徐昭看也不看,便禮貌揚唇着搖頭,擺了擺手說了什麽,然後心情挺好的等在邊上拿餐,時不時會回過頭來瞄眼白簡。
白簡坐下在位子,瞥着那邊挺受歡迎的徐昭,心裏不怎麽是滋味,臉上回敬的笑意有點牽強。
她脫下自己五六厘米的細高跟,揉了揉自己的腳踝,心領神會地打開邊上的服裝袋子,找出徐昭給自己準備的鞋子——一雙平底的女式交叉綁帶涼鞋。
見到那款眼熟的黑色涼鞋,白簡一愣,捏起涼鞋的包裝盒下,還沒來得及撕掉的防真僞标簽,心沉到了底。
不是吧。
因為工作的緣故,白簡見過各種各樣和服裝設計有關的大牌,自然對鞋子這方面也有些研究。
乃至于她錯愕之後,馬上就能确定,這雙涼鞋是大牌旗下有名的熱銷款,價格得好幾萬呢。
“徐……徐昭,”白簡嗫嚅着,久久說不出來連貫的話語,“徐昭他……”
這麽看,白簡覺得徐昭好像沒有在騙自己。
就徐昭這花費的話,她真的養不起這個小少爺。
“叫我幹嘛?”擡頭,闖入的是徐昭打趣的笑顏,“怎麽不換上?等的久了,很累嗎?要不要先回去,我送你?”
“不是不是,”白簡打斷他的話,坐在那裏,仰頭巴巴看着徐昭,“你這鞋子,什麽時候買的?”
如果是之前買的,或者很早之前誰送徐昭的,還有可能說的過去這件事。
雖然後者的可能性很小,但白簡還是認真将這種可能性含括了進去。
徐昭站在白簡跟前,好笑摘下自己的頭盔透氣,斂睫一笑,坐在了白簡身邊,和她相望着笑,“怎麽了,這種大馬路上、我開的只是一輛工作用的小電瓶的情況下,我還能什麽時候買的鞋子啊,肯定就在剛剛啊。
不然就算是之前買的,我也裝不來呀。”
“你……”白簡覺得自己要瘋了,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着急想給徐昭解釋,指指那雙昂貴的涼鞋又指指自己,“不不,不是,這雙鞋,我我……我不配這雙鞋!”
白簡非常着急,畢竟這雙涼鞋可能再熱銷一點,花掉的就是自己大半年的工資。
“什麽配不配的?”徐昭眸光閃爍,眯了眯眼,擡手捏捏白簡的面頰,“放心好了,我有錢,不會因為買了一雙鞋就餓死街頭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簡咬唇,努力轉動小腦筋,斟酌自己的用詞,“我的意思是……”
“你是笨蛋嗎。”徐昭好笑,挺想将人拉過來親一親,漾着笑意揉揉白簡腦袋,“就這麽擔心我這個?”
“你才是笨蛋!”白簡揮開徐昭在自己頭頂肆意揉來揉去的爪子,鄭重對徐昭道,“你把這鞋子拿去退了吧,我不能穿這個!”
“為什麽?”徐昭挑眉,斂下眼睫,欲伸手親自幫白簡穿,“這不就是一雙普通的鞋子嗎,雖然要配你還是差了點火候,但也還是能穿的吧。”
白簡以為這家夥故意在拿自己開玩笑,漲紅了面龐,白皙勁瘦的腳踩在自己的高跟鞋面上,用力抓着他的手搖搖頭,“你才出院呢,突然為我花這麽多的錢,我以後怎麽養得起你啊?”
徐昭眸光流轉,黑瞳亮晶晶的,泛着漣漪的笑深了幾分,好笑将白簡的手抓在掌心把玩:“所以,你就是在擔心以自己的資産,以及我會花錢的程度,可能養不起我這件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被徐昭一語戳中了。
白簡紅着耳廓,目光躲閃,眼神有點虛,“……對。”
“小笨蛋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徐昭掏出手機,看了看自己今天的任務量,蹲身給白簡換鞋,态度溫柔,又帶着幾分不容置喙,“雖然我也不是特別有錢,但養活你的錢還是夠的。”
“為什麽?”白簡低頭看着幫自己認認真真換上涼鞋的徐昭,手指攥緊了椅子的邊角,問了個傻問題。
“給別人講課、當模特、炒股、退休費、送外賣……”徐昭逐一舉例,對白簡說,“我的收入總體還是比較可觀的,你不用擔心錢財的問題。”
說完,徐昭起身,又揉了揉白簡的腦袋,揶揄出言:“你怎麽長得這麽小,腳掌可以被我一只手捏住。”
白簡還在愣愣回味徐昭剛才舉例的那些工作,沒怎麽把徐昭現在說的話聽進去。
換好鞋子,和徐昭上車開始送最後一單,白簡将腦袋窩在徐昭的後背,像抱大型的玩具熊一樣抱着他,後知後覺明白過來。
徐昭這種天才選手,只要肯給別人遞出橄榄枝,光是高中時候參加的大賽的獎學金就好幾萬了,哪裏用得着愁錢花啊。
所以,她還真的養不起徐昭。
白簡想着,有點疲憊,又趴在徐昭背上打起了盹,進入睡夢。
冬辰辰開着寶馬車,一路在後面跟着兩人,隔了段距離目送兩人的遠去,心裏不是滋味,想不通為什麽徐昭老是會壓他一頭。
要說成績、實力、財力,他明明和徐昭不分伯仲,甚至有些地方比徐昭還要優秀,可為什麽在一些他在意的事情上,徐昭卻總是拔得頭籌。
明明失去了幾乎所有,卻還是表現的對什麽都不服輸,果斷敢沖的樣子。
冬辰辰坐在安靜的車內,捏了捏眉心,頭疼的厲害。
徐昭回來,冬辰辰和白簡那點本就微小的關系,更顯得微弱了。
他搖下車窗,注視白簡主動黏糊在徐昭身邊,和徐昭一起遠去的畫面,深且無力地嘆了口氣。
根據他多年經驗來看,他這次應該也會輸給那個氣焰比天還高的小子。
冬辰辰盯着那邊看了許久,直到再看不見徐昭和白簡的背影,才松了口氣阖上眼睑,發動車子調換方向往A市開。
那就走吧,反正也贏不了。
這麽多年,他也該放下了。
白簡陪着徐昭送完最後一單,睡眼惺忪地坐在電瓶車後座,迷迷瞪瞪揉了揉眼,“還有多久啊。”
徐昭手裏捏着新完成的單子,對比看了看自己手機上的任務量,說:“完成了。”
回頭,他拍拍白簡肩膀,溫聲囑咐:“走吧,帶你吃飯。”
邊坐着車子調轉方向,徐昭邊側眸:“我到時間了還得回去醫院報到,所以吃飯的時間,可能陪不了你太久。”
白簡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那我陪你吧。”
徐昭好笑,眼睛彎成了月牙,“也行啊。”
小時候是徐昭陪白簡去醫院,現在是白簡陪徐昭去醫院。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世事難料,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昭倒像成了病秧子。
吃飯之前,徐昭路過自己住的公寓,進去換了套衣服才出來。
白簡搓着手,等在客廳,大氣不敢出,打量這寸土寸金的豪華單人公寓……
怎麽說呢,徐昭的小有錢程度貌似超出了白簡的預估範圍。
這套房子,起碼得百萬起步吧。
不是在幾年前,他倆經濟水平還差不了多少的嗎,怎麽現在——
“看什麽呢,”徐昭已經換好了衣服,脫下了一身的藍色外賣服,身上穿着一套黑白的休閑服,面頰挂着水珠,正擡手扯着一張洗臉巾在擦,“小白貓呢,我聽你同事說,那只小肥貓現在真的胖成只球了?”
額頭的濕潤濡濕了劉海,徐昭低頭的時候,發絲柔柔軟軟搭在一起,黑發乖巧凜冽,矜貴氣質渾然天成。
像極了家族落魄後,又白手起家奪回一切的狠厲小少爺。
白簡看得有點呆,怔楞許久,沒及時緩神回答徐昭的問話。
徐昭偏頭笑了一下,貝齒分明,擦着濕漉漉的臉龐徑自掠過白簡面前,走到冰箱前,單手探進去給白簡拿了罐喜歡喝的旺仔打開,遞給沙發上還亮着眸子怔怔的小家夥:“待會兒想吃什麽?”
“我,”白簡嘴巴比腦子快,冒出一個字眼的同時,伸手接過徐昭遞來的旺仔,然後腦子開始卡殼,說出的話經不起考究,“我不想吃外面的。”
“行,”徐昭轉身,擦幹淨臉後将手裏的化妝棉扔到了垃圾桶裏,轉身又去開冰箱,打量裏面有什麽食材,過會兒可以給白簡做什麽,心領神會地自顧自點點頭,“那就吃‘裏面’的。”
白簡似乎聽出什麽歧義,也因為自己的話感到不好意思,低垂腦袋,鼓了鼓腮幫沒講話,耳廓的酡紅攀升至面頰,手指糾纏在一起。
她安靜又糾結的咬着唇瓣,別扭的沒吱聲,心裏亂如麻,思緒翩跹。
突然回思到什麽,白簡坐正身子,轉頭看正在挑揀食材的徐昭,認真答複:“那只貓确實胖了,現在有15斤!”
徐昭垂着腦袋,劉海蓋過了他的眉梢,逆陽的側顏像是自身在發光,耀眼溫柔,“那看來,你把它照顧的很好啊。”
他柔聲搭腔着,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視線從眼尾瞥去看白簡,“下次要不要把它帶來,一起見見我。”
白簡回望笑得旖旎的徐昭,總感覺他這話裏還有什麽深意,但又聽不太出來,覺得是自己在多想。
“好,”她拿了一個靠枕抱在懷裏,指頭把玩着靠枕上的流蘇,“我知道了,我下次會把它帶來的。”
徐昭聞言,挑眉一笑,手中拎着挑出的幾道菜進了廚房,邊将新鮮的菜拿出來邊重複:“好啊,那你下次記得也把貓帶來,我們一起吃頓飯。”
貓能一起吃什麽飯。
白簡在心裏腹诽,沒把那話說出來,點了點頭看徐昭,配合出言,“我知道了。”
殊不知,這就是徐昭給她埋下的小心機陷阱。
整理菜品的時候,徐昭撸起袖子,唇角弧度一直沒減,背對着白簡。
這樣的話,他倆以後就有很多理由可以見面了。
白簡幹坐着尴尬,匆匆起身也邁入廚房,想一起幫忙。
才走入半步,就被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徐昭道:“你出去,你去看電視、喝飲料都行,不用來幫忙。”
白簡啓唇,想解釋,又被徐昭一句話堵了回去:“不用,你只适合炸廚房,我怕到時候我們還得麻煩消防員叔叔們,耽誤了這頓飯。”
“……”白簡的步子僵在一半,不怎麽爽快地頂了頂腮幫,睨着對面正在擇菜的徐昭背影,小小翻了個白眼。
切,不幫就不幫,走就走。
回身坐到沙發,白簡抱着靠枕,怎麽調整怎麽手感不舒服。
平時這個點,都是恒溫熱水袋似的白貓團子在她懷裏,而不是一個冷冰冰沒什麽溫度的抱枕。
放下抱枕,雙手環胸,白簡坐在沙發,翹起了二郎腿,注意力逐漸從對面電視上的肥皂劇游走,轉頭觀望起徐昭住的這個地方。
房子非常幹淨整潔,地面一塵不染,也看起來沒什麽生活氣息,好像主人并不經常回來住。
想到徐昭說的話,白簡琢磨着分析,手托在下颌。
難不成徐昭上次任務後的後遺症實在太重,所以一直休養了好幾年還不見多少好轉,大部分時間都一直待在醫院,除去康複訓練的那些時間,就幾乎沒什麽可以回家來住的機會了嗎。
白簡的腦洞大開,表情認真,細細思索。
那邊,徐昭準備着做飯,隔一會兒就往身後看,确認白簡還在自己視線範圍內才放心。
徐昭的廚藝精湛了不少,做菜非常考究,色香味俱全,和一些大廚的技術有的媲美。
為了不嗆到客廳的白簡,正式開始做飯的時候,徐昭拉上了廚房的玻璃門,還打開了廚房內的玻璃窗透氣。
一通捯饬,終于将飯菜做好端出去的徐昭,看見等了有一段時間的白簡已經窩在沙發睡着了,自然蜷縮起身子,小小一團在沙發上,懷裏抱着靠枕,和那只白貓團子睡覺的時候挺像。
徐昭擺好飯菜和碗筷,一步步朝白簡走過去,深覺白簡某些時候,确實挺像只敏感缱绻的貓科動物。
他蹲下身,伸出手,将白簡面頰的碎發順理到了耳後,近距離安靜着注視她良久,仿若想趁現在,将這幾年和白簡間失去的時間都彌補回來。
“和我在一起吧。”
徐昭看着面前女孩,挑唇一笑,話語輕輕,将脖子上挂着的項鏈取下來,伸手解下了套在項鏈中的素戒,莊重而又緩慢地戴在了白簡左手的無名指上。
整個過程沒費幾秒時間,短暫幾秒真切承載了兩人間的數二十年光陰,最終化為一枚具有象征意義的戒指。
這幾秒單對于徐昭來說,很慢很慢。
白簡夢到什麽,縮了縮肩膀,往抱枕那頭蹭了蹭,嘴裏哼唧嘟囔着徐昭的名字,眼眸濕潤帶着淚花,“別……別走。”
徐昭牽住白簡的手,安撫劑般穩住她,話語有力铿锵,溫柔堅定:“嗯,我不走。”
他們以後,都不會分開了。
永遠都不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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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悄悄話》文案】
“小瘸子。”
她總是帶着嘲諷意味這樣叫他。
從小衆星捧月着的沈白,看不慣許燦陽這個父母出走,寄在她家籬下的瘸子。
“我不喜歡你。”沈白态度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又是爸媽難得在家吃飯,卻一桌許燦陽愛吃的。
沈白父母言笑晏晏地誇着許燦陽,并夾過去自己親手做的菜:“我們燦陽真厲害呀,又考了第一名。”
目睹所有偏差的沈白,蹙着眉心埋頭,一口口往嘴裏塞自己不愛吃的菜。
她不喜歡他。
沈白的念頭,依舊如往。
許燦陽在幼時的突發事件後就落下了瘸腿這個終身毛病。
變得愈加沉默的許燦陽,沒想到日夜聊天、交換煩惱和陪伴的人會是沈白。
剛被她潑了一身冷水後回房的他,看着顯示屏跳出的最新消息,安靜聯想方才沈白叫自己“小瘸子”的輕蔑表情。
“我爸媽真的不愛我了……”他一條條往下翻去,心間沈白模樣逐漸和他小時候救了的女孩面龐重合。
他記得那時,馬路邊的她狼狽至哭出了個鼻涕泡,連沖她而來的失控車輛都沒察覺。
沈白被獨自留下的成人禮生日。
泫然欲泣的她,注視面前端着蛋糕的許燦陽,話語哽咽:“我才不會喜歡你。”
許燦陽一愣,然後笑了,“我想喜歡你。”
刀子嘴豆腐心X外冷內熱小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