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引導
“徐……”
咖啡店出來,白簡和徐昭回去的公交車上,徐昭在空空蕩蕩的車廂後排,揮開白簡的出言:“‘噓’不了,老實交代,你把人家怎麽了?”
“什麽叫我把人家怎麽了?”白簡苦悶,比劃手勢,試圖解釋,“不是我把人家怎麽了,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那杯……”該死的咖啡。
白簡話語卡在一半,怎麽也冒不出來。
徐昭環胸看她,眉梢一揚,懶散的尾音透露幾分漫不經心,“嗯?”
“算了。”白簡收斂狀态,恢複平時裏的冷淡樣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不信的話,我說再多也沒用。”
這種事情,白簡又不是沒在徐昭這裏經歷過,犯不着再傻乎乎去嘗試一次。
遠處的鳥兒掠過廣袤的天空,風從窗戶縫隙鑽進來。
徐昭不知道想到什麽,神情怔楞,又馬上正了表情,轉過身子面對白簡,在風起的這時候很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訴白簡,親手撕開他和白簡之間的結締。
想了想,忽恍惚過來,他和白簡的間隙或許并不是因為他背負在肩上的那些事,只是因為當時他沒有好好經營兩人的關系,在那會兒沒有那麽堅定的選擇白簡。
籲了口氣,徐昭閉口不言,身子松散,靠坐在公交車最後排的椅子,和白簡并肩坐在一起。
白簡面朝窗玻璃,瞥着裏頭隐約映照出的徐昭側顏,思緒停滞。
徐昭畢竟還有一身傷,現在依舊是個偷跑出來的不乖病人,身子虛弱的緊,外加今天回去有點晚了,睡意愈加跟着車子的搖晃綿綿增長。
徐昭靠在椅背,腦袋往上擡,展露出優越流暢的下颌線條,俊朗白皙的五官不斷略過外頭的霓虹光彩,斑駁光影中,少年期之後的青年狀态的徐昭,挺立了幾年的尖刺都在這會兒盡數褪去。
只留一個軟糯的靈魂本體。
公交車仍舊搖搖晃晃,催促人們的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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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簡坐在徐昭身邊,看着跟前人逐漸朦胧阖上的雙眼,以及頭靠在椅背迷迷糊糊睡去的疲憊樣子,心髒深處的某塊不經意被戳到,柔然四溢。
她上下咽了口水,瞥着久違沒有這麽細致瞧過的跟前人的精致容貌,被周身萦繞的困意催眠了似,情不自禁伸手,輕到不存在地碰了碰徐昭柔軟的碎發。
初次重逢,和徐昭在煙火節見面的那天,他給白簡的第一印象便是高了、瘦了、氣質更清爽幹練成熟了、頭發也更短了。
養病期間,一直沒時間也沒機會去剪頭發的徐昭,頭發長長不少,差不多回到了他高中時候那種長度,劉海弧度擦着眉梢,烏黑的發絲蓬松飄逸,襯得那雙如墨的瞳孔愈加深邃……
忖着,也同面前那雙沒什麽波瀾的眸子對視着的白簡,眨巴着眼睛,保持還在淺淺撩徐昭發絲的動作,後知後覺着回神。
完了,被抓包了。
怔楞期間,白簡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或者說不想做什麽亦或尴尬亦或掩飾窘迫的表情,只想裝作自己是一動不會動的木偶,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為止。
良久,腦袋持續短路的白簡看到面前人歪下矜貴的頭顱,自主将毛茸茸的腦袋乖乖送到白簡手心,貓咪撒嬌似蹭蹭。
大概是真的困了,腦子有些迷糊,徐昭抵在白簡掌心,鼻間呼吸熾熱,軟着語調哼哼唧唧,幾聲示軟嬌媚到了骨子裏,風情萬種下是侵襲而來的可愛。
“困……”小心縮在她手掌下的大高個子,平日習慣了獨當一面的徐昭,肆意對白簡展示着最柔軟的一面,毛茸茸的腦袋瓜輕輕蹭蹭白簡,手心泛起的癢意一路傳到了心底。
獨屬徐昭的那片心湖,以為早就不會再漾起漣漪的湖泊,彼時正被清風拂過水面,盈盈綻開了水波。
胸腔口,不斷跳動着的那顆心髒,以一下下沉穩強烈而又快速的心跳在提醒白簡,她的這顆心,好像發生了什麽變化。
上次和徐昭一起坐在公交車後座的時候,那種心情是截然不同于這會兒的。
她……
該不會……
徐昭那邊的頭顱驀然一重,真的失去了全部力氣,困倦逃入夢鄉,腦袋順勢枕靠在了白簡的肩膀處,睡得香甜。
白簡揚開方才被徐昭借用來撒嬌的那只手,抿着唇瓣嘆口氣,打算雙手環胸着一本正經坐回去,免得吵醒了徐昭,又引來面面相觑的尴尬勁兒。
無奈徐昭倒的姿勢有些巧妙,白簡的另只手收不回,要想不強制透過徐昭的脖子收回,只能作虛虛環着徐昭的姿勢。
還真是憋屈的沒辦法。
白簡又無聲嘆口氣,胸膛氣急地起伏一下,自我順理情緒。
沒事的,就幾站路而已,忍一忍也就到了。
等到站了,她就馬上推開身上這頭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家夥,避免尴尬,馬上跑下車逃回家裏去。
想到這個,白簡又托了托腮幫,思考自己爸媽找自己,到底會是有什麽事情。
她的手機還落在醫院,身上套着臨時買來的新衣服,嶄新漂亮的新衣服之下,是白簡偷懶沒換掉的病服。
細細一回索,白簡的脊背一陣冷汗,心髒也不住打顫,腦中展開了不好的想法。
她爸媽突然托徐昭帶話叫她回家去一趟,不會是發現她從醫院偷偷跑掉了,所以要來興師問罪了吧。
之所以叫徐昭傳話,會不會又是因為,他們還想借徐昭來發揮一下即将散在白簡身上的怒氣,将更大的罪名扣在她腦袋上?
白簡簡直越想越恐怖,牙關都在顫栗。
咽了口水用力思忖,白簡偏頭朝邊上正睡得香甜的家夥瞥去,不斷思忖出一個個辦法。
不行,既然爸媽面前的寵兒徐昭也跟着她回來了,那她勢必就得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優勢,将徐昭這張“擋箭牌”好好利用起來,将人拉到自己這邊。
以往白簡被爸媽教訓的時候,徐昭按理說都會先站在白簡這邊,之後才會努力和白父白母講道理,理清楚事實公正——
啧,也就是說,先前倆人間關系還沒什麽變故的時候,徐昭都會在事實出來之前,無條件的先步站在白簡這邊。
白簡頂頂腮幫,托着下颌思考的更起勁了。
那時候徐昭會幫她是因為他倆的關系不錯,那現在請徐昭幫忙,可以努力給他點小恩惠什麽的……吧。
一說起小恩惠,白簡又是一陣腿軟。
不行,這次的禍,估計連徐昭出馬也幫她擋不住。
臨回來的路上,白簡偷偷拍了冬辰辰的照片,上網搜了搜被冬辰辰換下來的那件髒了的襯衫,然後懷着忐忑的心情七找八找,順利摸到了那件襯衫的官網……
一百萬!足足一百萬吶!
這都夠把她家給買下了吧!
白簡咬着指頭,很是惶恐和擔憂。
有了更嚴重的事情出現,白簡擅自逃離醫院的事情就顯得沒那麽程度深了。
着急過頭,她困倦打了個哈欠,松散揉揉眼,側眸觀察旁處熟睡的徐昭,心裏有個古怪的念頭一直在往上冒。
有徐昭幫忙擋着,她大概會被爸媽親手狠狠揍上好幾頓。
但要是沒有徐昭幫忙擋着,她會不會直接從這個地球上,被自己爹媽痛快的親手且毫不留情抹除掉呢?
白簡思忖着,眼皮越來越沉重,深覺自己盯着盯着徐昭,他身上的那種困意也傳染到了她,讓她挺想在這會兒趕緊的好好睡上一覺。
可若是在回家見到爸媽前,她還沒能想出什麽對策,她會不會就真的……真的……
白簡又繼續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淚花,困倦的夠可以。
哈欠連天,努力在和睡神作鬥争,但最後還是沒能敵過那位睡神大佬的白簡,終于在又一個困眯的呵欠之後,也和徐昭那般,睡意朦胧地靠向一側,沉沉阖上眼睑。
兩人腦袋抵着腦袋,兩只小貓般擠在一起補覺休息,誰都沒有打擾誰,誰也不舍得打擾誰,來破壞彼時的安寧。
白簡深沉睡去,盡情去夢裏和周公約會的時分,她邊上的徐昭濃密睫毛輕顫,撲閃的蝴蝶似,最後展開翅膀,順餘角去掀眼瞥身邊人。
女孩恬靜的美好睡顏就在跟前,近在咫尺。
徐昭眉目染着笑意,不忍打碎這副畫面,收起如癡如醉停留在白簡身上的目光,又撒嬌着拱拱毛茸茸的腦袋瓜,和白簡一起貼靠在了一起,享受和她的獨屬安靜時間。
閉上眼睛,先前他倆在公交車後座打鬧,而被拍下上傳到了網上的照片還歷歷在目。
一回索,腦袋裏就都是他給冬花花暗裏引導的一句話:【我嗎,我最讨厭的大概就是和異性相關內容上熱搜,然後會忍不住疏遠那個人。】那場網上輿論的初始者,從長遠來看,應當是他自己。
白簡陪在徐昭身側的同個位置,平靜吹着暖風的夜晚,徐昭和熟睡的白簡靠在一起,輕輕将人的手拉過,五指鑽入對方指縫,虛虛扣在一起。
想和你,在一起。
白簡醒來的時候,車程已經快要到末尾。
身旁人已經醒了,坐正身子,手拿電子器,一臉嚴肅的和對面人通話:“已經開始了嗎。”
車廂十分安靜,徐昭又坐在白簡鄰座,她大概能迷糊聽到一點對面人的聲音。
那人語速很快,聲音低沉,聽來有點像是井興懷:“嗯,就現在。”
徐昭捏着手機的力度大上幾分,顯然在努力克制什麽,專心到就連白簡醒了也沒察覺。
白簡剛醒,意識比較朦胧,見人要走,下意識伸手想拽住眼前這根救命稻草,“你要去哪?”
本就軟糯的聲線多了層沙啞,蠱惑力十足。
徐昭嘆了口氣,瞥向身邊拉着他衣袖,眼眸水霧朦朦的小家夥,輕笑搖了搖頭,擡手揉揉她腦袋,溫聲囑咐:“我工作上還有點事,我得回去看看。”
聞言,白簡愣了一秒、兩秒……
驀然,她坐起身子,在空蕩蕩的車廂內不可置信盯着面前人,上下幾番打量徐昭的模樣:“現,現在?!”
受了這麽嚴重程度傷的徐昭,可是只養了一個月左右的傷勢啊!
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起碼都得一百天,他個三十來天的瞎出去湊什麽熱鬧?
白簡擰眉,氣鼓松了手,環着雙臂坐正身子,目視無人的前方:“你傷又沒好,而且這個點了,去什麽去,不準去!”
徐昭沒很快搭腔,眼神透着點點溫和的無奈,長舒口氣同時,擡手按按自己的眉心,半感慨道:“可是這一次,好像也是不去不行啊。”
白簡沒說話,努着唇瓣側頭,通過面前淺淺倒映出徐昭模樣的窗玻璃,注視身邊人意味深長的笑,掌心用力蜷縮在一起,“非去不可嗎。”
或許徐昭是沒在白簡面前提過自己的情況,但白簡也不是傻子,也大概能從醫生護士們的擔憂神情中知道點什麽。
想着,她的心髒被誰用力撅住,呼吸不過來,胸膛起伏程度漸大,聲音藏着不太明顯的顫抖,“所以說,你是不準備要你的職業生涯,準備這次全力以赴最後一次任務,就成殘廢退休了?”
語氣平靜,具體字眼卻處處插着尖刺,故意想讓徐昭難堪,有意往徐昭的柔軟處戳。
徐昭沒大的波瀾,只是又笑,視線落在跟前,目光柔柔和和,和豎起一身尖刺的白簡有着鮮明對比,好像這會兒他說的只是“今天天氣不錯”這類話。
“對不起,”他忽然這麽道,話落時分看向白簡,表情認真,不似作假,“小白,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誤會糅雜在一起,構成了他倆間橫亘的高聳城牆。
徐昭仰面,下颌線渡上金光,閉上漆黑深邃的眼眸,上下輕滾了一番喉結,又是道:“對不起小白,我……我其實……”
其實太喜歡你了。
這種話說出來,估計誰也不會信吧。
漂亮的喉結又是一滾,他挑唇笑了下,眼尾下點綴的淚痣盈盈泛起晶瑩,像沾染到那處的淚滴。
“這次之後,我們可以重新認識嗎。”他眼眸漫着紅,偏頭掃向身邊人,目光真摯熱烈,貫穿白簡潛藏起的多年小秘密。
白簡怔怔看着突然道歉的徐昭,蹙着眉心,一種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迫使她控制住非常想在這會兒逃跑的自己,只為多聽聽徐昭想說什麽。
他的這番話裏面,是否含有什麽深意。
她想知道,特別想知道。
“徐昭,”白簡注視着面前,從不曾輕易落淚的徐昭,心間疑惑越來越重,很想回頭去檢查他的那通電話,“你到底……”
瞞着她什麽。
幽然的思緒裏,她腦海忽然冒出一張臉,回思到那個實則為英雄的緝毒警察,最後卻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只得把自己更隐入黑暗來保護大家、不吓到大家的那位司機先生。
她猩紅着眼眸,一遍遍看向跟前人,确認這家夥現在确實還在這裏,還健康完好的在這裏。
不管前後事情如何,她都繃緊了神經,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湧上心頭,聲線愈加顫抖,帶了極其無助的悲怆預感:“你……真的非去不可嗎。”
這一去,她以後還能見到他嗎。
徐昭這個人,還會出現在她世界裏嗎。
面前徐昭沒有說話,伸手揉揉她腦袋,鄭重而又随散,是他一貫的懶漫風格:“回來之後,我想和你重新認識。”
抹去先前的所有,好好再和白簡相處磨合一次。
他壓在心底的秘密,在那個時候,一定要好好的仔細和白簡表述清楚。
風從玻璃窗的縫隙吹來,吹得白簡眼角滑落的淚水很快被吹走,散在了夜風裏。
那天晚上,白簡和徐昭并肩坐着,只記得那時的徐昭笑得很好看,像是綻開天空的星火。
“那你,要回來。”她哽咽,私下攥緊了拳頭,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徐昭揚唇而笑,眉目溫和眷戀,尾音染着薄荷味的甜,“好。”
如果時間和機會能夠被允許。
他一定回來,把一切都告訴白簡。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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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4-19 20:26:56~2022-04-20 15:2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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