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班長
高二末的時候,正處六月,驕陽不斷炙烤着大地。
白簡坐在教室裏,頭頂是嗡嗡作響沒什麽用處的風扇。
她手撐在下颌,無聊撕了張便簽,拿筆在上頭大作一番,推到了同桌徐昭那去。
自習課,徐昭戴了副低度數的眼鏡,手裏專注預習之後需要學的知識。
冷不丁被抛過來一張紙條,他面色不改,目不轉睛小聲提醒:“我是班長。”
“那你要記我名字嗎?”白簡的手仍懶散撐在下巴,指尖漫不經心地勾着自己的筆袋帶子玩。
徐昭沒說話,頓了幾秒,轉頭看向白簡:“別玩了。”
“你怎麽老這麽冷冰冰的,”白簡抿唇,玩不盡興,悶悶別過了腦袋吐槽,“也就早上叫我起床的時候還會哄着我一點。”
這話聽來有點矯情,白簡後知後覺,不過和徐昭冷局陷入後,她沒再故作扭捏地補充什麽。
徐昭和白簡是同桌,位置排在最後一排靠窗的最後一個,白簡往窗外看去,可以看見對面那棟樓也在上自習的學生。
她拉開點窗簾,一本正經地看向對面。
記得之前朝那裏看過去的時候,她好像看到了個有點眼熟的影子。
思及這個,白簡咽了咽口水,手背到後頭想摸自己放在書包隔層的水杯。
摸了半天,她什麽也沒摸到,注意力大半專注在觀察對面學生的這件事,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倒是徐昭,合上書,輕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白簡聽到了,不過沒回頭,她才不會做先低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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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摸索身後兩下水杯,一無所獲的白簡,正準備把手抽回來,就覺自己的手背一涼,而後手裏多了裝着水的杯子。
徐昭的體溫分明比自己高上許多,但手上的溫度又比白簡低不少,觸來清清涼涼的,在炎炎夏日頗覺舒适,像個怡人的小冰貼。
“還在發愣?”見白簡僵着身形,背對着自己,手中沒有什麽動作,徐昭便打趣着問了一句,幹脆将手裏的水杯拿走,擺到了白簡的課桌上,“要哥喂你?”
“……”白簡撇嘴,一股腦收起自己胡思亂想的少女心思,不住嘀咕。
算了,徐昭這家夥,應該是和浪漫過敏的那種人。
轉頭拿水的白簡,擰開水杯蓋子的時候,瞄了眼身側又繼續回去認真預習課本的徐昭奇怪:“都要期末考了,你還在預習哪堂課?”
徐昭波瀾不驚,“高三的。”
“……哦。”白簡差點忘了,這貨是高校保送級別的學神,會快別人幾步路也不奇怪。
“對了,”喝了幾口水,白簡擦擦自己濕潤的唇角,提醒徐昭,“別記我名字啊,不然你和我說話,你也要把自己名字給記上去。”
這話出去,徐昭又是輕輕一笑,聲線嘶啞低沉,有着變聲期少年人處于青澀和成熟區間的顆粒感。
白簡瞥見他喉結上下一滾,帶笑的眸子朝她這處看來,歪頭揚唇,笑顏不羁:“你哪次受罰,我沒陪着你?”
白簡愣了一下,趕忙蓋好水杯轉過了頭去,繼續盯着外頭瞧,面龐浮上紅潤,用頭發擋住自己的怪異:“随便你。”
憋了半天,白簡就回過去徐昭這麽幾個字,出言甕聲甕氣帶着道不明的小情緒。
睨着桌上的光影,白簡發覺徐昭仍舊在看她,心跳更加慌亂。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個頭兩個大,心裏疑惑叢生。
這就是青春期少女懵懂的心思嗎。
和同齡人一樣,想自诩成熟的白簡,為自己的臉紅心跳感到怪異。
她攥了拳頭,想回過頭直面讓她變得奇怪的徐昭。
轉了腦袋,視野恰好闖入徐昭優異的側顏,面部線條流暢分明,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的尾部勾勒點綴着一顆淚痣,不笑的時候帶着徐昭身上自成的冷淡疏離味道。
他沒在看她。
白簡一怔,順着徐昭的視線,往外看去。
對面教室正對着他們班教室的那扇窗戶,被坐在那邊上的人快速伸手一拉,又是閃過一團有點眼熟的黑影,白簡又沒看出來那人是誰。
琢磨着對面人的反應,白簡摸摸下颌,将方才自己心裏的小疑惑都暫時抛到了腦後:“那人你認識?”
“不認識。”徐昭回答很快,語速帶點難懂的急切,出言間靠近白簡,接後大手一伸也拉過了窗簾,“對面有教導主任,別看了。”
教導主任?
白簡心下一驚,想到了那個整日穿着嚴肅,整個人也十分嚴肅的傳奇女人,也就是他們學校罵人最最兇狠的教導主任。
她心跳一快,探手出去想掀開窗簾一角,看看教導主任的位置。
自從上次因為課本掉到樹上,然後被教導主任撿到,她和徐昭再被她叫去了辦公室之後,白簡就沒怎麽見到她了。
正想探頭瞄一眼,徐昭趕忙扣住了她手腕,将她的手抓了回來,微微擰眉:“聽話。”
原本落針可聞的教室內,忽爆發出一陣低低的起哄,大家拐着語調發出“喲”的聲音,還将目光紛紛朝他倆投來。
白簡像被更為灼熱的陽光燙到,手和身子都是下意識一縮,躲開了徐昭的桎梏,飛快趴到桌子上撐了本書在看,連拿倒了那本書也不知道。
徐昭倒顯得不緊不慢,或許天生就是種寡淡的冷靜性子,慢悠悠在他人注目裏幫白簡伸手拿正了那本書,還叮囑道:“認真點。”
這幾個字仿佛烙印在白簡耳畔,熱的離奇,讓她面龐和耳廓燒紅的似乎能冒出水蒸氣來。
白簡攥緊了書本的邊角,很想用力将徐昭推遠,或者換個同桌什麽的,免得老是被別人起哄。
雖說他倆對外說是兄妹,大家也基本認可這個說法,但為什麽……還是會有起哄聲?
如此想着,白簡的心髒跳得七上八下,心間劃過一道道癢癢的毛茸茸,腦海混亂的思緒慢慢理為一條路線。
她回想到了籃球賽那會兒,別人在她身邊讨論的那些話,想到了徐昭确實沒有親口說過他倆是兄妹的什麽關鍵詞。
除了林友兒那次。
白簡蹙了眉心,那條才被理清楚一點,或許有着什麽眉目的路線,馬上被最後出來的那句話給推翻了所有。
她一下子洩了氣,剛才點點壓在心底最深處的竊喜,因為這個,瞬時消失無蹤影。
和徐昭一起生活了這麽久,白簡怎麽可能不了解他。
徐昭就是徐昭,只是拿她當妹妹在對待罷了,別的什麽情感都沒有。
而她也不過是仗着徐昭對她的妹妹情,在利用他,取悅自己的精神滿足。
白簡洩氣,幹脆趴在桌上無聲嘆氣。
她腦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面前架着本書擋着四面八方來的視線,眼裏只看向身側徐昭,慢慢啓唇:“班長。”
視野中的徐昭,聞聲向她瞥掃過來,眼裏波瀾不驚:“嗯。”
白簡的聲音越來越輕,腦袋裏充斥着多道聲音,繁雜交疊,催得她眼睑愈來愈沉重:“哥,別記我名字……”
出言說着,白簡的聲音在末尾字音的時候,幾乎已經消失不見。
最後面的幾個字音,徐昭望着跟前昏昏欲睡的人,出神思忖了幾秒,但沒想出來。
只看到,白簡在最後進入夢鄉,輕輕作了他的名字口型。
——徐昭。
“徐昭?”白簡站在游戲城門口,對面前出神的徐昭招招手,“你怎麽了,發什麽呆啊?”
徐昭被白簡的聲音一瞬拽回味,揉了揉太陽穴側目,眼神恢複清明:“沒什麽,沒什麽。”
說着,白簡聽到跟前徐昭一臉驚奇,張唇問:“我們怎麽來電玩城了?”
白簡忽然覺得,幾年不見,徐昭貌似變傻了不少,先擺手一往前:“先進來吧,堵在門口影響別人生意。”
游戲城很大,人群絡繹不絕,各種出口入口都不止一個,她絕對是随口一說。
就是徐昭好像當真了,無比虔誠和認真地快走幾步,跟着白簡往前去,目光四撇着一本正經:“罪過罪過。”
白簡瞄了他一眼,不住掩唇好笑,肩膀微微有些顫抖。
徐昭不明所以地懵懵看向她,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笑,心裏疑惑難道自己做的不對嗎。
白簡沒在意他帶了幾分傻氣的模樣,徑自從背包裏拿出兩個黑色口罩,遞了其中一只給他:“新的,戴上。”
“噢。”徐昭還沒怎麽搞清楚思路,下意識順着白簡說的做,樣子乖得不行。
白簡看着徐昭,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的她自己。
“還蠻聽話。”白簡揚唇,算是誇獎地在轉身時笑了一下。
徐昭看看白簡遠去的背影,又拿出手機,快速看了看他倆上的娛樂消息,一個頭兩個大,苦惱到不行。
重逢已經很難了,何況他倆關系還沒怎麽緩和。
而現在,他又給她捅出了一個大簍子。
白簡走了段距離,見徐昭在後頭邊看手機邊走得緩慢,不悅蹙眉:“走路的時候別玩手機,這話是之前誰說的?”
徐昭愣了下,低頭收起手機,黑色口罩襯着他一身的黑白色,增了不少高冷神秘感,一雙眸子黑曜石般耀眼:“抱歉。”
他語速很快,聲音和少年時期相比,多了沙啞成熟的味道,聲線寬厚不少。
徐昭收好手機後,三兩步來到白簡跟前。
白簡仰面看着他,大腦一時空白,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忽然興起,陪着他來電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