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求別中二

第26章 牡丹花海

凝黛從清玄房間出來，偶然擡頭，見月光分外明朗，想起方才清玄所言。

靜默片刻，轉身飛到将軍府屋頂。尋了個位置坐下，垂眸見夜幕下的将軍府分外靜谧。

周圍素雅的花香萦繞，她深深嗅得一口，心下安然不少。

一個人的時候，不想動，不想說話，只靜靜地回憶往事。

想起從前和蕭凡的種種，她化身為陳芳華，其實初入人世，懵懵懂懂。那時，也曾靜靜地坐在高處。蕭凡雖是凡人，卻身手不凡，他輕柔地抱着她，和她一起坐在池塘邊的大槐樹上。

陽光微淡，底下有趁着春光垂釣的老者，她疑惑地詢問，“他們拿着長長的細竿子，一動不動地在幹什麽？很好笑的樣子。”

蕭凡詫異地望了她一眼，那時候她不懂蕭凡為何露出那麽奇怪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确實是傻裏傻氣到令人懷疑。

她以為她問錯了什麽，露出了馬腳，正糾結着如何解釋。他的狐疑卻一閃而逝，旋即微笑着輕搖了搖頭，凝視着她，很有耐心地回答，“他們在釣魚，這是一種樂趣。你看，那細細的竿子串着的絲線，上頭有鈎子和食物，貪吃的魚兒聞到味兒就巴巴地過來，咬着鈎兒就上當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上當？那些人騙魚兒過來，想幹什麽壞事！？”

“嗤”蕭凡笑笑，那一刻，她覺得仿似所有的陽光都傾灑在他身上，讓人溫暖而恬然。

他促狹地揚了揚眉，輕輕開口，“确實是壞事，只是……這壞事，你也是幹過的……”

她瞪圓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什麽！？”

“你生病期間，每日都喝的湯，便是……鲫魚湯，是每日從這些老者手中買回的。”

“你是說……”她臉色登時一白，“我……吃了……”

“恐怕是的。”蕭凡點了點頭。

樹下老者忽然發出歡笑聲——魚兒咬鈎了，但那魚兒似不甘心使勁兒搖着尾巴，片片魚鱗在陽光下閃爍。

“我……吃了。”她憋了嘴，魚兒看起來活潑可愛，她居然吃了。突然，胃裏一陣翻滾，她忍不住幹嘔。

“诶……”蕭凡愣了一瞬，旋即溫柔地撫着她的背，“是我不好，我騙了你。你喝的不是魚湯，是人參養榮湯。我方才一時得趣，才想着逗弄你。”

聞言她登時回過頭确認，“真的！？”

“真的！”他認真地一點頭，“那些老者會将魚兒放回池塘。即使帶了家去，也是為着興致養着。”

她瞅着那些老者把桶中的魚兒一骨碌倒回了池塘，才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你想養魚麽？”他突然開口詢問，“你倒是挺合适養魚。”

她指了指自己，“我可以麽？”

那之後，他真的買回了一條紅鯉，教她每日要換水，在水中加些沙子，保證水幹淨；告訴她魚兒同人一般，需要曬日頭，需要怡情養性。上年，她去朱府養龜，無非都是套用這些蕭凡交給她的方法。

凝黛唇角不知不覺上翹。那時，可真是夠傻夠天真，不懂一點兒世事。清玄說得對，缺心眼能夠忘卻一切，相比較在世間苦苦煎熬不知道要好多少。這樣想着，一種淡淡寂寥襲上心頭。

～

“月滿如銀盤，月光如流水。”清玄輕輕搭手在凝黛肩上，方才他在她身後站了許久，她的表情真是豐富，時而蹙眉，時而有展開笑顏，但是不得不承認，無論怎樣，她都很美，讓他不由愣神。

她似乎沉浸在回憶中，被他突然驚動，回過頭一看是他，旋即瞪了他一眼。

“沒錯，就是我。”清玄回以一笑，施施然在她身側坐下，自顧自說話，“怎麽樣，今晚月色不錯吧！你這妖可真夠差勁的，方才讓你來你不來，這會兒倒好，背着我在這裏獨自賞月。可憐的月色……”

清玄這話說得奇怪，她打斷他，“月色怎麽可憐？”

他無辜地眨眨眼，“美好的事物總是希冀得到賞識的，而且賞識的人愈多愈好。你這小心眼的妖怪，背着我一個人賞月，就少了一個欣賞月亮的人，月色豈不就可憐了！”

她撇撇嘴，雙手抱膝瑟縮一下，“這五月的天沒成想這麽冷！”言下之意，是清玄說的話很冷。

清玄無所謂地聳聳肩，他說這番話，無非想讓她緩解緩解心情。随後他解開腰間纏繞的白玉葫蘆，在她眼前晃了晃，“酒是個好東西啊！賞月需要它，想當初我頹廢的時候，靠的也是它。否則，你可見不到這麽善解人意的道長了！怎麽樣，來一口？”

她一把扯過玉葫蘆，拍開封口，滿滿的飲了一口，大概頗為熱辣，她禁不住吐了吐舌，看在清玄眼中，卻很可愛。他灑然一笑，“該我了！”從她手中拿回玉葫蘆，裝模作樣地伸出一條腿斜踏着，就着她喝過的口子，一仰頭，一擡手，酒入愁腸。

旋即，他用手擦去溢出的酒漬。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做這個動作讓人覺得鄙夷，而他硬是讓人從中看出了優雅貴氣。

“好酒！”他朗聲念道。

“是好酒！”凝黛應道。不是她附和，方才她雖然被就嗆鼻，可緩過開頭那陣後，她周身暖洋洋的，仿似當初槐樹上蕭凡那一笑給她的悸動。

“再來！”她打算再飲一些。

清玄卻帶着玉葫蘆旋身，“想喝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如何？”

“哼！”她冷哼一聲，并不準備妥協，“我可以自己去酒肆！”說着，她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

清玄也不急，半眯着眼睛再喝一口，才緩緩道，“你當民間酒肆是藏寶閣！他們的酒若是有我的佳……釀……”他故意拖長了音，強調他的酒，“一半溫純，我便為你當牛做馬，為仆為奴！”

凝黛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未做聲。

他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說下去，“當然除非你白日入夢，否則絕對不可能！”他想激她，不過實在是有點拙劣。他心下苦笑，其實不需要任何條件，他願意為仆為奴，心甘情願！什麽時候，他的願望變得這麽卑微，卻讓他又甘之如饴，真是應了那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哦？”凝黛不怒反笑，“好！那我應了你，換你一口酒如何？”

他擡頭目光愕然。清玄沒想到，她那麽容易就應了。她總是那麽輕易地拒絕，就像方才懷疑他、用熱水試探他，他是騙了她，但他只是想要她的多一點關心。

～

兩人都施展法術，路程雖兜兜轉轉，洛陽城西郊還是眨眼便到了。

底下是一座占地極廣的宅子，卻只一進院子，可以清楚看見裏頭只三間正房，兩側鑽山廂房，中間一大片用作了花圃。這樣的布局在洛陽城平民家裏倒是十分常見，因着洛陽幾乎家家種植牡丹，每門每戶都會有牡丹花圃。

兩人十分自覺地以不驚動主人的微弱動作潛入，凝黛輔一進入院子，便打算布下結界，以防驚擾主人家。

清玄笑着擺了擺手阻止了她，“不用緊張。這裏沒人。”說着他挪步向前，臨了還揮手示意凝黛跟上他，“差點忘了某個不識路的家夥，跟上跟上別丢了。”

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麽，轉回頭，笑得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齒，“美妖流連牡丹園……”

他撫着額想了片刻，流連牡丹園，癡情道長相救……片刻後，他倏然目光一亮，啧啧嘆道，“極好極好！”

凝黛素來在口舌上說不過他，也懶得理會他，轉眼四顧。

眼前是一大片牡丹，白玉、二喬、墨魁，色*色樣樣俱全。而這些牡丹較之平常的牡丹更加葳蕤茂盛，每株都娉娉婷婷地盛放，滿滿當當開滿了整個庭院。花香四溢，素雅而不刺人。

這完全是一片牡丹花海！

凝黛注意到四周都放置着雕刻精致的石頭，心下了然，原來此處布下了法陣，将日月精華吸收集聚，難怪這裏的牡丹如此繁盛。

她跟着清玄邊走邊觀察，雖然是花海，其間卻掩藏着小徑，落花嬌俏地鋪疊，踏足其上，讓人頓起憐花惜玉之情。凝黛虛浮起步子，以免破壞這份意境。

清玄卻不以為意，故意放慢腳步，穿花拂“柳”，念叨，“所謂踏花歸去馬蹄香是也！”

一路向前，花海越是繁茂。一炷香時間已然過去，周圍的牡丹叢居然有齊人高了，準确地說，是與清玄一般高了。

清玄此人，身高八尺有餘，身材颀長卻不顯削瘦，一襲月白道袍加身，越發顯得風姿挺拔。凝黛落後他，望着他清隽的背影不由撅了嘴，說實話，作為一只妖，她覺得自個兒挺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高，與清玄并排而走堪堪與他齊肩。

夜色裏，方才她粗略一望，還以為這一片兒是樹木，沒成想樹倒也是樹，只不過是高的成了“精”的牡丹樹。凝黛不忍心施展法術拂開周圍擋路的牡丹，怕傷了了它們，走得就頗為困難。

“手給我！”再走了一段，凝黛聽到清玄的嗓音飄來，清潤而堅定，見她沒反應，又重複一遍，“手給我，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