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求別中二

第17章 情深不壽

一縷青煙閃過，趁狼妖尚未反應過來，清玄同孟星聯手制住了他，将他困在金絲圈中。攝魂鈴清脆的聲音似來自天籁，遠遠飄來，狼妖頓時被控制。

“怎麽解開丹爐？”

狼妖雙眼茫然望着虛空，愣了許久才張了張嘴：“沒有法子！”

“胡說！”清玄心急，不由吼道。

“真的沒有法子。丹爐是上古遺留的寶器，一旦封閉，再無法可解。除非……”狼妖的聲音極其緩慢，近乎一字一頓。

“除非什麽！”清玄急道。

“除非一命換一命，有人自願以命相抵，割破血脈，将血液淋在丹爐上，等到全身血液流幹，丹爐便會爆裂。”狼妖的眸光似乎閃了閃。

“一命換一命……”清玄重複喃喃。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丹爐，珍視地摩挲片刻。輕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匕首。

“師叔！”孟星大驚，伸手欲奪，被清玄橫手一擋。孟星自然不會由着他，飛身過去，徒手和清玄過起招。

一時間，衆人都無暇顧及狼妖，卻見狼妖嘴角緩緩上揚，幾不可見。冷不防一道綠色身影竄來，以極快的速度。竟是朱真！

朱真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拿起屠刀，她卻不後悔，她要手刃仇人。手起刀落，白光一閃，然後朱真的身子淩空墜落，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朱真的身子像一片六月栀子花瓣從半空飄落而下，無聲無息卻恰巧落在朱瑜身邊。朱瑜口不能言，驚恐地瞪大眼睛，目光中有駭然，有難以置信。他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急得直冒汗，眼看着朱真一陣強烈的咳嗽，吐出的竟是血液，他頓時淚流滿面。

與此同時，清玄和孟星也停了下來。兩人本想去救朱真，見她光景，心知難以救治。

方才狼妖的血飛濺而起，有幾滴恰好滴落在丹爐上，此時丹爐冒出藍光，爐蓋翻騰而起，凝黛被一片濃煙包裹着，從丹爐中被釋放出來。

這是意外之喜。清玄心中一喜，趕忙翻身而起，輕輕抱住凝黛，旋身而下。

“可好？”他柔聲詢問。

凝黛臉色蒼白，身子仿似在雲端漂浮，虛弱得很，為了使清玄安心，她扯唇一笑：“沒事。”

這時，狼妖一躍而起，他雖然帶傷，卻并無大礙，哈哈一笑：“小小的攝魂鈴豈能讓我一而再上當。我只是在等待機會沖破你們的鉗制，沒想到，這小姑娘倒助了我！”

在生死攸關時，往往會爆發潛力。狼妖沖破金絲圈，不外如是。

孟星率先迎了上去，在舒山長大，除妖衛道成了本能。凝黛知曉清玄擔心孟星，沖清玄淡淡一笑：“你也去吧！”

清玄點點頭：“等我！”

将凝黛放下，也加入了戰圈。三人纏鬥起來。

凝黛扶靠着木門，望向不遠處，那裏朱瑜已止不住渾身顫抖。

朱真受了重傷，嘴角卻笑意不減，定定望着朱瑜：“你是我的哥哥，我曾經恨你。現在卻無力恨你，我只能把所有的怨恨都寄放在狼妖身上。這一刀，即是為天闊報仇，也是為你我做一個了結。”

說到最後，她意識漸漸模糊，朱真捂着胸口，那裏被狼妖震傷，疼痛難息，她朝虛空中伸出手，目光竟劃過喜悅：“天闊……等我……”

然後，她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一朵栀子花，無聲地綻放，無言地枯萎。

“不！”朱瑜大吼。大悲大痛之下，他沖破桎梏，“這一切不是你的錯。該死的是我！是我！是我！”

他抱着她，想扶起朱真，仿似那樣就可以證明她還活着。朱真卻再不能睜開眼睛。他重複着動作，嘴中不停喃喃：“是我妄動了貪念，罔顧人倫，有了天地不容的感情！是我誤信奸人，起了欲念，至兄弟親情于不顧！錯的是我！該死的也是我！你不要離開我，真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他不可置信，她怎會離開他，她曾經那麽鮮活地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父母離世，家人背離時，只有她，會淺笑着安慰，會以稚嫩的肩膀撐起他無力的身心。

所有人都喊他病秧子，罵他敗家子，說他是家族克星時，只有她，他的妹妹，一字一句勸慰他，執手湯藥，不離不棄。

感情像花，安谧地起于一瞬。所有不該有的心緒完全無法控制，不知不覺就會占領整顆心。然而因為孱弱的身子一切都不可能。他恨這殘破的身子，恨這可惡又無奈的身份。他想逃離，所以他親自做主将小小的她許配給盧天闊。

直到親眼看見她定親那刻笑靥如花，他才後悔。那又有何用，不過是一點癡念，他不能給她幸福，甚至不能讓她鳳冠霞帔，相夫教子，所以一切藏在心底就好。

那日，他出門，遇到一個道士。那道士看他一眼，便知他心底事，他告訴他：“我能讓你如願。”

如何不喜！心口積壓了數年的大石頭仿似在那一刻放下，他歡歡喜喜地迎他人府，拜他為師。一開始，道士也委實沒有讓他失望，他的身子漸漸痊愈，家族在他打理下，慢慢興隆。他更加信賴他。

他以為一切都會便好。他以為他有了機會，就算不能娶她，也可以給她保護，可以将她安放在他的羽翼下。

直到，那聲“盧郎”入耳。嫉妒宛如決堤的河水，一旦沖破堤壩，一切都萬劫不複。

他幹出了天理不容的事，不顧她的意願，盡管那一刻她哭得傷心，他卻有了片刻欣喜，以為一切都可以改變。然而，事情卻不是這樣。

她瘋了！難道他讓她如此不齒，師父告訴他，那是盧天闊的錯。于是，他設計殺了他，以最殘忍的方式。

如今，讓他如何相信，她已死。

直到她的四肢冰涼，他才悲涼地發現，一切真的無法挽回。

沒有她的人生！

不要也罷！

朱瑜緩緩靠身過去，在朱真額上輕輕印下一吻。

他飛身撲向狼妖，反身便拽住狼妖的身子。

既然無法挽回，就以最熱烈的方式結束。

狼妖狠力想震落他，但朱瑜死死不放，一直制約着狼妖。原本落于下風的清玄和孟星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通透了然，兩人從不同角度對狼妖發難。道法高強的狼妖死都想不到，他會再一次栽在一個凡人身上，一個他認為是棋子、棄子的凡人身上，他也不曾想到一個凡人居然有如此能力，讓他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他人襲來，眼睜睜看着他們擊破他的結界，白光一閃，刺入他的死穴。

“你們……”狼妖死死盯着眼前的血窟窿，直到此刻，他方明白。

一個人的深情難逢對手。

戰鬥仿佛還未進入高*潮就已經結束。

“你留下處理他們的後事。”清玄看着朱瑜和朱真的屍體，不忍地閉了閉眼睛，“都是癡男怨女，好好安葬。”

“是。”孟星抱拳行了一禮。清玄便帶着凝黛禦劍而出。

他們都不曾發覺身後朱瑜的唇角微微上揚，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

“這是盧天闊魂魄練就的藥水。”

幾日後，在清玄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凝黛大愈。清玄将一個白瓷瓶極為慎重地交到凝黛的手上。

凝黛接過，嘆息一聲。從清玄口中，她已經得知朱真三人間的糾葛，無限唏噓，對于盧天闊的魂魄也是格外珍視。凝黛下意識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蕭凡。

“去吧！”清玄了然地點點頭，臉上浮現笑意。

凝黛轉身，清玄彎腰，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他擡手擦幹嘴角血痕，臉上笑意未減，目光中一片落寞。

凝黛喂蕭凡服下藥水。眼見着蕭凡瘦癟的身子逐漸豐潤，幹涸的皮膚慢慢鮮活，臉上甚至染上一點紅潤，她喜極，眼中帶上淚光。

凝黛挪到他的床沿，靠着他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一線微光劃過，蕭凡擡手擋了擋，睜開眼：“姑娘，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