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求婚的時候順利
淺田健次表面看上去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但垂落在腿邊微微顫抖的手還是顯示出了這個中年男人的激動心情。
在他與前妻離婚之後——也有美代從中阻撓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公司外派他到英國作為技術顧問——已經許多年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女兒了。多年未見能夠一眼就認出人,還是由于那張酷肖前妻的臉,以及那雙像極了他的眼睛。
淺田動作細微地張了張嘴,正待上前卻被人用力地拉住往後一拽。他腳下趔跌,退了兩步穩住身形,發現與女兒之間站着一個染着金發的男人。
對方表情沉郁,語氣異常冰冷:“請不要打擾我們用餐。”
淺田的目光往他身後越了兩次,但對方高大的身形将後面的人擋得死死的——從這樣保護者的姿态來看,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女兒的戀人,他只好略帶無奈地解釋:“年輕人,我是小悠的爸爸。”
爸爸?宮侑冷笑,這男人可真說得出口。他吸了一口氣,還沒開口,感覺到衣擺被拉了拉。嘴裏的髒話被咽下,他背過手拉住鈴木的手,緊緊裹在手裏。
鈴木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自己沒事。她站起,從他的背後走出來直面淺田:“我法律意義上的爸爸叫做伊藤輝。
“我姓鈴木,和你沒有關系。”
“小悠……”淺田似乎還想再說什麽,背後傳來女聲的輕喚。
不遠處站着一個拉着十來歲男孩的女人。她将男孩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緊緊握着他的手:“健次,時間快到了。”
淺田應聲後再回頭,看到那張酷肖前妻的臉上露出的譏诮之意。他思忖之後遞出自己的名片:“有什麽事可以聯系爸爸。”
鈴木不主動接名片,他原想拉她,手伸了一半又被宮侑攔下,只好将它放在他們的餐桌上。
他走時正巧服務員來上甜點,才走出沒兩步就清楚地聽到鈴木說:“辛苦把桌上的垃圾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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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點上的冰淇淋球有些融化,表面粗糙的紋路逐漸平滑黏連。坐回座位上的宮侑故作輕松地問:“現在回家嗎?上周的游戲快通關了,一起回去玩?”
鈴木搖搖頭,她挖了一勺冰淇淋球:“他和我沒關系,不影響什麽。”她把冰淇淋送進嘴裏。
宮侑吃不準她是真的不受影響,還是如同以前不想開口——至少不想在公共場合開口,斟酌着問:“吃完回家嗎,還是想再逛逛?”
然而鈴木含着勺子出神,一直到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才回複:“再逛逛吧。”
“……嗯。”
餐後甜點宮侑吃得食不知味,覺得自己的運氣應該是受到了自家兄弟的詛咒才會差到這種地步。
吃完甜點付完餐費,兩人還是去了今天最後的行程點: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在十分鐘前,他的幫手小松已經幫他在公園的滑梯裏藏好了玫瑰花和煙花,不過現在的情況,玫瑰花是用不上了。
宮侑走到滑梯邊上,看向披着他的外套靠在秋千旁的鈴木。這兩年好不容易将人養胖一些,但被夜晚小公園暖黃燈光勾勒出的身形,依舊顯得纖弱瘦削。
她的胃病依舊存在,一旦飲食上的規律被破壞就會張牙舞爪地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如同她心裏從未消除過的沉疴。
他輕輕吸氣,緩緩吐出。
他想過自己的求婚計劃可能會出問題,比如火山爆發、天降隕石、外星人入侵,但現實遇到的卻比他猜測的任何一個都離譜。
“……算了。”
算了,今天不是合适的時間。宮侑拿出煙花,提起小松一并準備的半桶水,轉頭再看鈴木時,她似有所覺地回過頭來,認認真真地看着隐沒在黑暗中的他。
宮侑不自覺地舒展眉眼,語調也變得懶洋洋:“悠——來放煙花吧——”
于是兩個成年人蹲在沙坑邊上,一人一支地點起仙女棒。鈴木豎起手裏的仙女棒,透過閃爍燦亮的花火看面前的人,一時間有點恍神。
仙女棒之後是一個小盒子,宮侑點燃引線之後看着金色的花火從煙花管的位置噴吐而出,如同絢爛的小型瀑布,他還沒來得及感慨,只見盒子頂部解體,煙花管順勢往外掉落,然後快速旋轉了起來!
兩人頓時跳起來,驚慌失措地躲避飛濺的火花,互相拉着逃開一段距離之後才想起冷焰火燙不到人。
煙花還在原地旋轉。
他們看看煙花,再看看對方——臉上都是驚慌尚未完全褪去的茫然。
“……噗。”不知道誰先悶悶地笑,逐漸發展為了清晰流暢的笑聲。
宮侑戳戳她的臉:“這樣就吓到了,‘噬屍幽靈’不過如此。”
鈴木反擊:“請問剛才一起逃跑的是暗夜魔王閣下嗎?”
“我可是為了保護你,”他笑眼彎彎,大言不慚,“你看我都把我的魔王铠甲借給你了,還不是因為你太弱了嘛。”
“哦。”
他又捏捏她因憋着氣有些鼓起的腮幫子,躲開她不痛不癢的攻擊,樂呵呵地去點下一個煙火——結果點了一個陀螺類的,引線剛一燒完就帶着火花跑了起來,把宮侑攆得滿地亂蹿。
鈴木一開始還幸災樂禍,直到人帶着煙花往她這兒沖來,她還沒來得及避開,就被宮侑托着大腿一把抱起被迫有難同當了。
陀螺煙花到底燃料不夠,兩人逃到秋千架下後只能在原地噴射出一點亮銀色的火星,不甘心地壽終正寝。
鈴木扶着宮侑的肩膀回頭看見這一幕:“暗夜魔王閣下,你不是不怕嗎?”
宮侑聞言輕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這不是怕你受傷嗎,還有沒有良心了?”
這一下讓鈴木意識到了兩人現在的姿勢,現在小公園沒有人,但在公共場合這樣暧昧的行為還是讓人害羞,她連忙說:“放我下去。”
“你求我呀。”他不僅不放人,還把人又往上颠了颠。
“啊……”鈴木短促驚呼後連忙抱緊他的肩背,“宮侑。”
感覺到抱着自己的人不再作亂她才往後直起腰背,果不其然看到他洋溢着得意笑意的眉眼:“快放我下去……”她的聲音軟和下來,因為不好意思,含糊不清:“……親愛的。”
宮侑心尖一顫,差點沒抱穩把人摔了。
鈴木腳一觸到地面就匆忙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走開兩三步,側過身用手背貼着發燙的臉頰試圖降溫。
而宮侑在原地捂着臉蹲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找回一點外強中幹的鎮定,他努力板着臉指責:“你……你這、這都是跟誰學的,鈴木悠你現在都學壞了!”
她害羞有餘氣惱不足地反問:“你說呢。”
被這麽問,宮侑一不做二不休地上前拉住人:“行,我再教你點更壞的!”他沒能言出必行,被打了一下之後便任她掙脫開去。
宮侑老師決定把教學任務放到回家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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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煙花陸續放完,兩人站在秋千下點燃最後兩根仙女棒。
等最後一絲閃光熄滅,鈴木深深吸氣摘下眼鏡放進随身的包裏,她認真地看着宮侑:“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嗯?哦。”對方凝重的态度讓他有些反應不及。
“今天很倒黴遇到了淺田健次,不過遇到他也讓我确認了我的一些想法。
“結婚,只不過是締結契約,在感情難以為繼的時候、一方違背契約的時候,或只是一方不想繼續下去的時候,它就可以被解除。”她頓了頓,“這是法律定義上的婚姻關系。
“被社會大衆所認同的——我也認同的——健康的婚姻關系,不是這樣簡單的甲乙關系。應該是相互尊重,相互鼓勵,互相敬愛的。它有變好,也有變壞的可能,相同的是,到感情無法繼續支撐這段關系的時候,它也會結束。
“離婚,現在來說不是罕見的事情。如果繼續下去會有更多傷害,離婚是一種成全大家的選擇,比如……我的父母那樣。”
經過這樣漫長的鋪墊,宮侑似乎知道對方想說什麽了——她仍舊在懼怕婚姻關系。
他将手塞進口袋,用手指描摹戒指盒圓滑的邊緣,垂下眼一言不發。
“這些正确的論調我能理解,不會接受。我知道我是錯誤的,但是我不會改。”鈴木抿直了嘴角,結合她認真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兇,“對我來說,婚姻不是一方想要退出就能終止的契約。我的婚姻觀是病态的,沒有結束,沒有放下,沒有任何後悔的機會,對方必須和我綁定一生,我不接受任何理由的退出。所以——“
宮侑難以置信地擡頭。
夜風吹起她臉頰邊的碎發,淩亂地擾動着。她的語調冷靜自若,眼眶卻慢慢地被緋紅染上顏色。
“——所以宮侑,你準備好和我……”她被他緊緊地抱住,後面的話沒能再說下去。
他幾乎要克制不住把她鎖進自己骨血之中的欲望,又擔心會讓她感到疼痛,自我較勁的手臂用力到甚至有點發顫。
在胸腔回蕩的紛亂心跳聲中,她聽見他低啞的回答: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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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的氣氛沒能延續太久,一通電話打斷了兩人的溫存。
宮侑不耐煩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發現是餐廳的來電,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只好接起電話:“你好。”
對方先問:“您好,請問是今日晚間在我們餐廳用餐的宮侑先生嗎?”
“是的,怎麽了?”
“是這樣的,”對面的态度很好,“我們的服務員打掃時在您用餐位置的桌下發現了一枚鑽戒,請問是您遺失的嗎?”
宮侑:?
宮侑連忙掏出戒指盒,打開一看,裏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神情複雜地将手機貼回耳邊:“……是的。”
對面說完餐廳的營業截止時間,又表示如果他今天來取可以為他多等半小時,最後做完确認便禮貌地挂了電話。
宮侑:“……”
鈴木對着他眨了眨眼睛,還未開口就被他捂住嘴巴:“不許說話,是意外!”
那雙淺色的眼睛慢慢地彎起來,止不住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宮侑半惱地用額頭撞一下她的,然後拉住她的手跑起來:“快走快走,要關門了。”
跑出沒多遠,鈴木又被宮侑拉着硬轉回,暈頭轉向地回到公園滑梯前,被一束玫瑰花撞了滿懷。
兩人出了小公園搭上一輛出租車,常年不運動的鈴木跑得大腦一片空白,出租車發動之後才想起來問:“煙花的灰燼還沒掃。”
“小松會掃,沒事。”宮侑應答後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從她抱着的玫瑰捧花中揪了一根滿天星,別別扭扭地彎出一個環形繞起來。
第一個失敗了,他又揪了一根。
鈴木:?
鈴木終于看懂他在編戒指,見他第二個也失敗了又要來揪滿天星,阻止他:“很快能拿到戒指了。”
“離餐廳還有很遠。”宮侑堅持禍禍沒剩下幾根的滿天星。
“只要15分鐘就到了。”
“那也太久了!”
“……”鈴木捏着發燙的耳朵轉頭看窗外。
宮侑終于如願以償地編出一個潦草粗糙的指環,小心地套到鈴木右手的中指上,心滿意足地把她的手握進手心。
他們很快回到餐廳門口,宮侑進門向前臺解釋來意,說明自己的身份并證明戒指是他買的之後才拿回那枚命途多舛的鑽戒。
鈴木在門口等他,見人出來了,止不住地笑:“拿到了?”
宮侑捏她一下:“還笑!”
她笑着不回話。
他裝兇的神情逐漸變得無奈,舒展開的眉頭慢慢染上柔軟的色調,溫情脈脈:“那,繼續?”
她的心跳霎時失了速。
宮侑執起她的右手,垂下眼睫認真地問她:“悠,和我結婚吧。”
鈴木剛張嘴還沒發出聲音,戒指就不由分說地套住了她的無名指。
鈴木:?
“反正你都要答應的,不要浪費時間!”他別開視線,不自然地狡辯——最後還是宮侑風格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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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回家之後,宮侑才和她糾結:“為什麽我求婚你一點都不驚喜,這是被求婚的人該有的态度嗎?”
鈴木:“被求婚的人應該是什麽态度?”
“就算沒有激動到暈過去也應該喜極而泣啊!”
“……”
宮侑回過味來:“你在之前就知道了?是誰跟你洩密的,是不是丹羽那家夥?!”
“沒有,繪理沒和我說過,”鈴木在他猜下一個洩密者之前接着說,“是你的态度太反常了。”
他頓感挫敗:“……有那麽明顯嗎?”
“有,”她頓了頓,“以及,上個月研究所團建,大家一起去看了電影。”
宮侑張着嘴說不出話,懊惱的情緒剛剛湧現,又想起:“你知道我要求婚昨天還故意去京都?!”
鈴木心虛地挪開視線:“差不多,先去洗澡了……”她剛走出一步就被拽回去壓在沙發上。
宮侑磨着牙:“鈴、木、悠,我生氣了!”
宮侑表示自己超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然後被一個親親就哄好了。
鈴木攏起右手用拇指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圈,冷硬的金屬已經擁有了與她體溫一致的溫度。她看着明明已經消氣卻還裝作不滿意的宮侑:“其實求婚就算不去音樂會、餐廳,不放煙花也沒有關系。”
“怎麽沒關系了,一點都沒儀式感!”
鈴木臉上寫滿了“你是需要儀式感的人嗎”的疑問,把宮侑氣得牙癢癢,他一口咬在她的頸側,沒有太用力,卻似乎感受到了齒下帶着心跳律動的血液。
洶湧的,熱烈的,溫暖的。
宮侑放松力量,輕舔在肌膚上印下的齒痕,聲音有些模糊:“我怕你不知道……”
“嗯?”
“……我怕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宮侑先生表示:其實原本求婚是想緩一緩的,主要是悠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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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70章這個數字好像挺完整的
要不然就完結吧?
感謝在2022-01-23 21:57:14~2022-01-29 16:45: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kuma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