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45章 你是來安慰我的嗎

耳機裏傳來的依舊是和緩的輕音樂，剛才那句輕巧的告白像是昙花一現的錯覺。

鈴木不能确定那是否是真實的，也不能确定如果是真實的，這句話代表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表情有些茫然地一直盯着宮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宮治順勢走到她面前問：“怎麽了悠？”

“……剛才，”鈴木反應過來，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聽到了奇怪的……內容。”

沒想到她會直接地提出這個問題，宮治不免有些緊張，握緊的手被他藏到身後，表面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嗯？大概是歌曲列表不小心混入了一些錄音的內容。”

“這樣啊。”鈴木不疑有他，摘下藍牙耳機還回去，“可以了，謝謝。”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有些将信将疑，但她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原因，沒有一絲想要深究的意思……她是真的相信了，還是只是想要裝作無事發生？

“對了，”宮治伸手，垂眼看她把耳機輕巧地放到自己手心，指尖蹭過掌心時留下一點微癢的暖意，他擡眼看鈴木的表情，狀似無意地問，“你聽到了什麽？”

鈴木下意識地複述：“我喜歡你。”

宮治眨了眨眼睛：“我也是。”

鈴木：？

宮侑猛地轉頭瞪宮治，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鈴木不清楚情況，他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腦裏頓時拉起了十級警報想要把鈴木藏起來遠離那只狡詐的銀毛狐貍……但他還是收斂動作，只是橫過手臂擋在兩人之間，咬着牙：“這就是你說的不要做多餘的事？！”

面對他的質問，宮治不置一言，沒有回應。

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了鈴木可以理解的範疇，她用宮兄弟平時的思維模式思考，想來想去大約只有一個原因：“是惡作劇嗎？”

對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還有自家兄弟虎視眈眈地準備拆臺，就連邊上的尾白和北信介都回過頭來，這種情況下确實不太适合繼續下去，宮治只能含糊地回應：“……嗯。”

宮侑懸着的心終于落下，比起嘲諷兄弟的失敗，更多的是給鈴木煽風點火的心态：“治連這種惡作劇都會做，明顯就是個混蛋，你要離他遠一點！”

鈴木轉頭看他，微揚起眉頭用眼神表示：你說別人是混蛋？

“……我可是為你好！”

“我不信。”

“悠？北前輩你看悠你現在學壞了！到底誰帶壞她的？！”

北信介：“我想答案很明顯。”

尾白和宮治動作一致地點頭。

宮侑：？？？

·

宮家的家長在晚飯前回來了，宮女士抱着一束玫瑰跟在宮先生身後進門，從眼角眉梢的笑意可見花是誰送的。她招呼着兩個兒子把餐桌上花瓶裏原來有些蔫的花拿掉，換上清水，把新花插上去。

宮女士也沒有因為鈴木和北信介第一次來就特殊對待他們，每個人都分配了一點小任務，大家其樂融融地一起完成晚餐的布桌，按照以往的習慣一起唱了聖誕歌之後然後吃飯。

今年的聖誕宮女士興致格外高，非常愉快地分享自家兩個兒子小時候的蠢事。晚餐結束之後大家一起收拾完廚房，差不多就到了各自回家的時間。

北信介對鈴木說：“我還要去一趟阿蘭家，小悠你等我一下……”

“我送悠先回去！”宮侑非常積極地舉手攬下任務。

宮女士非常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同意了：“早去早回哦~”

宮侑得到許可，飛快地上樓一趟，然後跟着鈴木一起回去。回去的路上他還不忘說明晚餐時間宮女士分享的那些故事——宮治才是更蠢的那個。

就這樣東扯西扯地，等到了鈴木家門口，宮侑才鬼鬼祟祟地從衛衣前面的大口袋裏掏出一只狐貍公仔：“這個給你，是聖誕禮物，不許不要，收下！”

這只公仔的絨毛要更亂一些，水洗唛上寫着“侑”，鈴木被迫接過禮物，看着手裏的小狐貍耷拉着眼皮，笑得不懷好意的樣子，再對比宮侑：“你很像它。”

“怎麽說話的！”宮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知道想到什麽，“那你喜歡小狐貍嗎？”

鈴木下意識覺得這不是個好問題，于是岔開話題：“等我一下。”她說着帶上公仔進門上樓，不一會兒拿着一只小兔子玩偶下來遞給他：“回禮。”

宮侑道謝接過之後當着鈴木的面誇張地親了一下小兔子，差點被打，他笑彎了眉眼：“對了悠，新年一起去參拜吧？”

“我明天就要去京都了，會在那裏過新年。”鈴木回答，“所以不能一起去了。”

“好吧，”宮侑接着問，“那會來看我比賽嗎？”

“會陪奶奶一起去的。”

“我不是問這個……”

“嗯？”

“沒什麽，差不多要回去了，”宮侑最後故意伸手亂揉了一把她的腦袋，躲過對方攻擊，笑着邊招手邊往外走，“之後見~”

鈴木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皺皺鼻子：“……之後見。”

·

如鈴木所說，她的寒假基本在京都度過，春高當天才從京都直接坐新幹線去東京。

第二天她陪北奶奶一起從旅店到賽場，今天稻荷崎的對手是烏野——之前似乎沒有聽說過這支隊伍，不過大部分的隊伍她都沒怎麽聽說過。

說起來她對什麽隊伍實力、排球戰術、人員調動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對手和稻荷崎之間有什麽差距，只是被宮兄弟、北信介感染，對“贏”總是有種莫名的篤信。

然而今天的比賽，在最後一局，對方賽點時，雙子配合默契的負節奏速攻卻被結結實實地攔了下來。

稻荷崎1:2落敗于烏野。

淘汰。

·

比賽已經結束，不過距離來接稻荷崎町內會成員的巴士到達還有一段時間，于是有人去看別的學校比賽，有人去周邊逛逛，大家四散開來。

鈴木還想陪着北奶奶，卻被對方念叨着“小悠你才十幾歲怎麽能總和老太太混在一起”打發了。她看着北奶奶和相熟的阿姨們一起往另一邊走，站在原地垂下頭看着腳尖，不知道該做什麽。

“悠親親怎麽站在這裏，一個人來的嗎？”應援隊伍也解散了，松島看見在出口邊呆站着的鈴木，上前去打招呼，“沒有去和侑彙合嗎？”

“我是陪奶奶來的，”她回答完之後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手機，發現沒有類似的訊息之後将手機放回口袋，“沒有和侑約定過要彙合。”

“稻荷崎的休息區在E3出口的外面，”松島給她指了一條路，“往那邊過去就好啦，我要和我朋友先去別的地方啦，再見哦~”

“嗯，再見。”

鈴木看着松島和她招完手之後轉過身去，和另一個女生互相挽着手離開了。兩個人走遠之前還能看見那個女生小心翼翼地不時轉過頭來偷看她，不知道在說什麽。

松島笑着擺手否認，看見鈴木還站在原地，又回過神來舉高右手揮了揮，大聲喊：“要去哦，悠！”

鈴木與她遠遠地對視了一會兒，才猶豫着一步三回頭地往E3出口走了。

等看不見她的身影之後，松島的表情才垮下來，眼睛紅紅地吸吸鼻子，拉上入間大步向前走：“走！愛子！我們今天一醉方休！”

“未成年不能喝酒，”入間語調涼涼地提醒完之後才說，“不是讓你不要和鈴木走太近嘛，她很危險的。而且你自己失戀就算了，幹嘛還要幫她啊！”

“不能喝酒我們就喝牛奶！反正你得陪我！”松島插科打诨地岔開話題，沒有回答她後面的問題。

·

鈴木按着松島的指示找到E3出口，出去不遠果然看到了稻荷崎的隊伍，她逐漸放慢腳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往前。

“鈴木前輩！”長谷川首先看到她，打着招呼小跑到她面前，“找侑前輩嗎？正式隊員剛才往另一邊走了，可能是去買水了。”

“……嗯。”她不知道為什麽長谷川默認她是來找宮侑的，再次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依舊沒有新消息。

“今天連一次上場的機會都沒有呢，”長谷川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不過侑前輩和治前輩狀态超棒的，最後一球真的有點可惜啊，不過也很精彩了……啊抱歉前輩，一直自說自話的。”

鈴木搖搖頭：“我還是先走了……”

“別呀，”長谷川連忙攔着，“侑前輩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

“為什麽覺得，”她躊躇着，還是把問題問出了口，“我是來找侑的？”

長谷川呆呆地反問：“诶，前輩不是來找宮侑前輩的嗎？”

這個問題把鈴木問住了，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裏是想要做什麽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下意識地聽了松島的話往這邊來了。

長谷川四處看了看，小心地觑着她的臉色，用手掩住嘴壓低了聲音閃爍其詞：“難、難道，前輩，你是來……找另一個宮前輩的？”

鈴木看他擠眉弄眼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另一個宮前輩”說的是宮治：“你是說治……”

“在找我嗎？”宮治突然在兩人的邊上出現。

長谷川被吓得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小聲告辭，蹑手蹑腳地逃離現場。

鈴木被宮治突然出現打斷了思路，稍微有些停頓：“比賽很精彩，就算輸了也是很精彩的……大家都發揮得很好，所以……沒什麽好遺憾的。”

她不會安慰人，能說出這些話已經是極限。宮治略低着頭，看她因為自己長時間不說話顯得有些局促，輕輕笑着回答：“嗯謝謝，這次聽出安慰的感覺了。不過能不能稍微……讓我抱一下。”

宮侑剛從邊上回來，遠遠地看見鈴木和宮治在說話，還沒打招呼，就看見宮治前傾身體把鈴木攬進懷裏。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看見宮治很快就松開手。

他等着鈴木的反應，然而她只是微仰着頭繼續聽宮治說話，并沒有表現得很抗拒。

……宮侑最終還是沒有上前，面色沉郁地扭頭離開。

·

體育館背面有一處休憩的位置，這裏遠離正門人群與小攤的熱鬧與嘈雜，此時場館內還有比賽正在進行，沒有別人經過。

宮侑坐在長凳上，背靠身後的柱子低垂着腦袋。比賽汗濕的頭發此時還沒有幹透，潮濕的狀态看上去比平時要暗淡一些。他維持着這樣的動作，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還是單純地出神，許久沒有動作。

“還在想比賽的事嗎？”

宮侑猛地擡頭，發現鈴木不遠不近地坐在長凳的另一端。他向前伸出一點手，很快又放棄了，任由手自然垂落，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怎麽在這裏？”

“北前輩說看到你往這邊過來了。”鈴木偏頭看他，“他說你和治吵架了。”

“……吵架就吵架了，”宮侑別開視線，小聲而堅定地說，“我才是對的。”

“這樣啊。”

“……反正你們肯定會覺得治那家夥的想法才是有道理的。”

“北前輩沒有告訴我究竟是什麽原因，所以我沒那麽覺得。”

宮侑的聲音悶悶的：“你平時不是總覺得我才是不講道理的那個人嗎？”

鈴木略微想了想：“那是在欺負你。”

“……”他表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難道這次你要告訴我你會支持我，站在我這一邊嗎？”

“嗯？不會。”

“……那你是來幹嘛的？！”宮侑不滿。

盡管有些惱怒的樣子，但對方的語調已經不複先前的低落。鈴木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着體育館外蔥郁的綠化區域：“只是想要告訴你，比賽很精彩……”

“你是來安慰我的嗎？”宮侑打斷了她的話。

“嗯？”她想了想，最終搖頭，“不是，你也不需要別人安慰吧？只是……

“只是覺得，還好陪奶奶來了，沒有錯過這場比賽，大家都很厲害，不論是個人還是團隊協作，能親眼看到這樣精彩的比賽很幸運。還有，侑在球場上的姿态也很帥氣，所以下次，我也會來為你應援的。”

宮侑見她轉過頭來，似乎帶着一絲不明顯的笑意，神情溫柔。他竟在這一刻覺得有些害羞，略顯狼狽地別開臉小聲念叨：“還說為我應援，治抱你的時候……”

“嗯？”

“……你為什麽沒有打治！”宮侑十分不服氣，基本上他做這樣的事就會挨打，雖然對方并不用力完全不疼，但這是态度問題！

鈴木不解：“為什麽要打他？”

“剛才他……抱你的時候。”說到後來他聲音小了下去，變成了不高興的嘟哝，生怕被對方發現自己在意這樣的事從而暴露心意。

“比賽結束之後，大家不是都會擁抱嗎？慶祝勝利，或是互相安慰。”

他的兄弟每次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而且每次鈴木都會被說服！宮侑皺起表情，憤憤地：“敗者要什麽擁抱！”

鈴木站起身：“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他悶悶地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他往另一側轉過一些角度，用行動表示自己不回去。

然而對方并沒有徑直離開，反而走到他面前。

宮侑仰頭看她：“還有事嗎？”

“嗯……敗者不需要擁抱，”鈴木雙手背在身後輕微地踮了踮腳尖，略微垂下眼很快又直視他，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那……宮侑需要嗎？”

回答她的是隔着厚厚的棉服外套依舊能夠感受到略微高于自己溫度的體溫，以及對方近在咫尺貼合着的軀體傳遞而來的，帶動了整個胸腔震動的心跳。

今天的比賽有的已經結束，有的仍在繼續。

體育館內有人在場地上奔跑跳躍，有人在觀衆席呼喊鼓掌；有人興奮地擊掌慶祝，有人頹喪地坐在休息區；有人去而複返，有人駐足原地。

有人在安靜的角落，聽着耳邊綿長的呼吸聲，感受一個充滿熱意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