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有什麽不一樣的
鈴木又戴上了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鏡。
應該說她再也不翻折校服裙縮短長度、不佩戴可愛的胸針與手串、不穿恰好在裙擺下5公分長度的長筒襪,又回複到原來土裏土氣的打扮。只不過她的劉海還沒有那麽快長回來,而且燙的韓式劉海用了定型液,導致後面長出來的劉海會自然地在眼睛上方彎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新造型沒有土到極致,不上不下的反而趨于“普通”,最近班上會主動找她說話的人多起來了。
她不知道的是二年級傳開了她和宮侑分手的事——因為交往了所以改變造型,分手了就要把造型換回去,多麽合情合理,更何況一直以來總主動找鈴木的宮侑最近卻避她不及。
種種蛛絲馬跡都在顯示:他們的感情破裂了!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總是這樣感情用事,在失戀的光環下,“嗜屍幽靈”的校園傳說都被遺忘。女生們看到鈴木支着下巴看窗外的樣子,甚至會不由自主地覺得她在緬懷逝去的愛情。
更何況期末考成績放榜,同學們注意到鈴木的名字不在第一個,甚至榜上連名字都沒有,更是為這一猜測增加了有力的側面證明——失戀,甚至影響了她學習的狀态。
那他們可是太懂了,于是愈發興奮地腦補了更多狗血劇情。
順帶一提放榜的時候,鈴木去老師辦公室交材料正好遇到宮兄弟,宮治自然地和她打了招呼,而宮侑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條件反射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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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撿漏拿了一次第一名,但還是沒什麽人關注呢。”圖書館裏,福山半真半假地抱怨,見對面的鈴木沒有接話的打算,轉變話題,“所以鈴木同學還是要參加補考嗎?”
“嗯。”鈴木看着窗外,微微颔首。
“明明老師都知道你的能力。”福山替她抱怨了一句,看她神色淡淡,不像在意的樣子,于是也閉了嘴。
他像往常一樣靜靜地觀察鈴木,突然福至心靈:“我好像知道你在看什麽了。”
鈴木轉動眼珠,看了他一眼。
“你在看‘別人’,”福山對自己的答案很自信,迫切地問,“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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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
“悠——有水嗎?”這次出現在窗前的是宮治,他剛跑完步,在鈴木從邊上包裏取水瓶的時候往另一邊送了一個得意的眼神,很快又裝作乖寶寶的樣子,拉開衣領用手扇風,靜靜地等她把水給自己。
鈴木把自己的水瓶遞出去之前用紙巾擦了杯口。
宮治有分寸地沒有直接喝,而是和杯口隔了一段距離,仰起頭把水倒入口中。來不及咽下的清水溢出,順着上下滾動的喉結滑落,原本就被汗浸濕的領口又加深了一片區域。
他一口氣喝了半瓶,把水瓶遞還給她,禮貌地道謝離開。
躲在一邊的宮侑猶豫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去窗前的勇氣,灰溜溜地回體育館。一進體育館的他直奔宮治面前,抓着他的衣領問:“你什麽意思?!”
面對鈴木他唯唯諾諾,面對自家兄弟他重拳出擊!
“什麽什麽意思?”宮治從容不迫地用毛巾擦汗,明知故問。
“體育館沒水嗎,為什麽非得去找悠要?”
“突然很渴,”宮治裝得一臉認真,“你很介意嗎?”
“……差這幾步路能渴死你?!”
如果以前被這麽問,他絕對會說“悠喜歡我所以你最好保持距離”——當然以前他占據鈴木身邊最親近的位置,完全不會為這點事生悶氣——而現在經歷了期末考事件的他是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說起來悠今天還提起,說最近你都沒有和她打招呼,”宮治的惡趣味顯然還沒有停止,他發現了在兄弟大戰中壓制對方的絕對利器,“清靜多了。”
宮侑不知道又想起期末考結束當天傍晚的哪個畫面,在記憶裏被自己反複處刑,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沉下去,一臉生死看淡地蹲坐到角落去了。
北信介看了一眼宮治。
宮治連忙收斂了得意的神色,眼觀鼻鼻觀口地乖乖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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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侑不是沒有被甩過,應該說他的那些或長或短的戀愛關系,都是以女生告白,他覺得對方不錯挺合胃口開始,然後以對方抱怨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排球上主動提分手而結束。
“你跟排球結婚去吧”——是那些女生甩了他之後送給他的分手祝福。
他倒不介意這樣的結局,無非是再換一個女朋友,三天或者兩個月都沒什麽關系。或者來告白的女生裏沒有合胃口的,那單身也行,有沒有女朋友似乎也沒什麽區別。
所以鈴木有什麽不一樣?她不在乎他練習多久,也不在乎他有沒有在她身上花時間精力,甚至去找她還會被嫌煩,就連她對自己的好感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晚上在家洗澡的時候,宮侑沖着涼水,仍然是一頭的火氣。
她有什麽不一樣的!又不是沒有她自己就沒人喜歡了!他大可以再找一個女朋友消磨時間,找個更加熱情、會主動去體育館給他加油、大大方方地說喜歡他、不需要自己主動湊上前才會多看自己一眼的女生。
沒錯,他大可以再找一個女朋友!下一個來送情書的,不管是誰,都行!
宮侑用手把額前的劉海全都順着頭頂的方向向後捋,惡狠狠地按上花灑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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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宮侑找一個新女朋友證明自己的魅力之前,還需要去一趟教導主任那裏解釋說明自己在期中考後一路跳水的成績,甚至期末考中連原來能及格的兩門都不治身亡。
教導主任是一個演講好手,特別喜歡長篇大論,課間的時間肯定不夠他發揮,所以宮侑特地在午休時間去。他走到門前,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正想敲門示意,聽到了門內傳來教導主任和別人說話的模糊聲音:“這次區競賽能拿到第一,是你一直以來努力的結果,恭喜你鈴木。”
“謝謝老師。”
是鈴木的聲音,宮侑馬上停住敲門的手,這就想轉身走人。後來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十分故作彌彰——顯得好像他很在意鈴木似的,難道她很特殊嗎?!
于是宮侑又強迫自己站回門前。
“不過因為你沒有趕上期末考,所以還是要參加補考,這個沒有辦法通融。”
“我知道。”她就算面對教導主任,說話也是冷冷淡淡的。
對方平靜接受的态度在意料之中,不過教導主任還是有些遺憾沒有額外發揮的空間,于是咂摸了一下,開始語重心長地從別的角度來說自己的人生感悟:“鈴木你的态度很好,在學習上的精神也很值得大家學習。現在的學生一門心思用在戀愛、社團活動上,不是說不好,但是完全忽略學習就太過分了。
“比如說排球部的那個宮侑,整天就知道排球排球,成績一塌糊塗……”
“他在排球上有可以不學習的能力。”
“這是不行……鈴木你剛才說什麽?”教導主任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宮侑沉默了兩秒,然後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宮侑同學作為關東地區第一的二傳手,也有實際打入全國大賽的經驗,未來不論是打職業排球賽還是被體育大學提前錄取,都是可以選擇的。”鈴木的語調沒什麽變化,平淡地闡述自己的觀點,“那麽對他來說成績并不會影響什麽,既然這樣,把全部精力放在排球上,擴大自己的優勢,是更加正确的選擇。”
教導主任愣是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那我先告辭了,失禮了。”
門內傳來鈴木道別的聲音,宮侑馬上跳了起來往走廊的一邊沖出3米遠,在門被打開的瞬間轉過身,裝作一副剛過來的樣子。
鈴木看見他,像往常一樣簡單地打招呼:“宮同學。”
“哦。”宮侑不自然地應了一聲。
他沒有主動攔人,鈴木自然也沒什麽要跟他說的,打完招呼與他擦肩而過,繼續往前走回自己的班級。
宮侑敲門進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而教導主任難得沒有長篇大論地說教,只說了一句“補考通過期末考不及格的事就算了”,說完不耐煩地擺手把人打發了出來。
宮侑走出辦公室,微仰着頭不知道想了什麽,雙手插進校服褲的褲兜,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往鈴木下樓的方向走,中途甚至小跑了幾步,很快又像反應過來什麽一樣,扁了扁嘴改為從容不迫的走姿。
他進辦公室的時間很短,所以在走廊盡頭拐彎的時候就看見了在下一層階梯上的鈴木,于是他不緊不慢地和她保持着半層的距離跟着,也不打招呼。
其實他想問問對方為什麽要在教導主任面前為他說話,明明又不喜歡他……想到這一點,尴尬的記憶再度浮現,宮侑下意識地捂胸口,有種內傷未愈的感受。
就在這時下一層臺階走到一半的鈴木突然擡頭,目光投過厚厚的眼鏡鏡片,直直地望向他,發現跟着自己的人是宮侑之後稍微有些驚訝,她問:“有事嗎?”
然而她話還沒有問完,對方就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炸滿了全身的毛,“咻”地往樓上跑了。
對方的行為很奇怪,應該說宮侑一直以來的行為,在鈴木的認知裏都很奇怪。她不理解為什麽對方喜歡纏着她,為什麽她明顯表現出了冷漠還能自說自話,為什麽就算對他兇一點他也不會收斂?
不知道原因,而且很煩……雖然并不讨厭。
理解不了就不去理解,正好她原本就打算在游戲結束之後就淡化兩人之間的聯系,這麽想着,鈴木收回視線,繼續下樓,然而才踏出一步,就聽見宮侑的聲音:
“紙巾……”
鈴木擡頭,發現他抓着扶手蹲在上一層樓梯最頂部的臺階,半張臉藏在扶手的後面,只露出皺着的眉頭,和不斷躲閃着她探究視線的眼睛。
宮侑不自在地問:“紙巾有嗎?”
鈴木從校服裙的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向上伸手遞給他。
宮侑卻沒有接,沉默地站起身。原本從鈴木的角度,看到蹲在那裏的人已經是極限,他一起身就只能看到雙腿——他原地站了一會兒,上樓走了。
鈴木也沒有興趣去追問他是什麽意思,也不生氣對方莫名其妙地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動作自然地把紙巾收回口袋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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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巾——”
圖書館內正在梳理章節內容的鈴木擡頭,看見宮侑站在窗外。
他剛剛跑完步,過熱的體溫從身體裏散發,混合着體表的細小煙氣擴散,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他與往常一樣地背着傍晚金橘交織的光,與往常不一樣地低着頭,把表情藏在了陰影裏。
鈴木沒有問他中午的事,也沒有問他前幾天的事,只是把口袋裏的紙巾拿出來,與往常一樣放到桌面上。
宮侑從那包紙巾裏扯了兩張擦汗,然後學着自家兄弟昨天的樣子,乖寶寶一樣小聲地道謝告別。他轉身時,在鈴木看不到的角度,用居高臨下,像野獸護食般讓人背後發毛的眼神看了福山一眼。
乖順無害的狐貍表象下,依舊是張牙舞爪的兇狠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福山:感覺宮侑同學有點兇
鈴木:沒有吧
福山:……你認真的?
鈴木:嗯?
福山:……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