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過年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李洪雪同學确認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家是個“富戶”。
咋确定的呢，從趙紅袖口糧上确定的。趙紅袖天天小米加雞蛋的吃着也不見奶奶肉痛，還游刃有餘的，這在六十年代的農村，這不是富戶是啥。沒想到她這重生了一回竟然還當了個“大小姐”，真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早上起來慣例抱着自己的老媽美美羞澀的飽餐一頓，然後被自己的老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放在燒的熱乎乎的炕上，無聊的話就咿咿呀呀的逗弄來盯着自己看的二哥洪禮，這還真是前世她所追求的最高境界的米蟲生活啊。
除了被自己老媽把尿擦屁屁的有些小羞澀，李紅雪徹底的接受了自己現在只是一個小嬰兒的事實。
臘月二十九那天胡老太給拿來塊小花布，趙紅袖一會子功夫就給李紅雪做了件小肚兜，大年三十那天就給穿上了，美的李紅雪樂的露出了無齒的牙花子。
大年三十，也就是過年那天，李家一大家子早早地就起來了。趙紅袖還在坐月子，下不了炕，過年要忙活的事她也幫不上什麽忙，就一直待在炕上縫縫補補的，也算不得閑。
胡老太今年才五十歲，頭發上一根白頭發都找不到，眼睛精光湛湛，可謂是精神矍铄。一頭半長短發用發箍給箍住往後一抿，一點遮住額頭的頭發都不留，看起來就是個幹淨利落的人。穿着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灰布襖，因是大年三十，得打掃衛生，外面還套了件有些年歲的破布圍裙。
吩咐李愛國掃屋，李洪玉燒水，李洪禮掃院子，胡老太就開始幹自己的事了。
這年頭過年也沒啥好吃的，但是這餃子可是北方人過年必不可少的東西，哪怕是那家裏的再窮，過年的時候也得包上餃子，美美的吃上一頓，以求來年弄夠過得和和美美的。
要說這山東的冬天，比不上東北冷，但是又要比南方冷得多，所以這冬天能儲藏的菜，除了蘿蔔就是白菜，也許還有那心靈手巧的種出來的菠菜。
胡老太就在屋後的院子裏中了一席子菠菜，怕被雪給凍壞了，還用那高粱杆子編的席子給嚴嚴實實的蓋住喽，就是為了過年的時候能夠吃上一頓素餃子。
按照這裏的習俗，過年一定要吃菠菜豆腐粉條的素餃子，連吃三天。這豆腐都是用自家自留地裏産的豆子自己做的，粉條則是地瓜粉做的，剁成陷，加點油和鹽，這就成了。
李家莊人少地多，平均在人頭上面，每個人得有三四畝的地。所以比起別的村生産隊那些為了吃飽只種地瓜的，李家莊是少有的全把地給種小麥玉米的，雖說沒法頓頓都吃得上細面，但每頓吃的飯也都是幹的。既然是過年，胡老太少不得就得大方一點，包的是純白面的餃子。
把面板往趙紅袖住的屋裏一放，讓趙紅袖幫着擀劑子，胡老太就忙着幹別的啦。
這過年的飯啊，條件不行，也沒法太講究。他們這兒這會兒的習俗就是出門帶着個大饅頭，到誰家去就把饅頭放下，這就是年禮了。就這，人家也不會把饅頭留下，一般都給帶回去了。所以這過年出門，就是帶上三個大饅頭來回着吃飯，當然酒就不用想了。
所以這會子胡老太就是要做上三個發面大饅頭去，今年收成好，胡老太幹脆一狠心做了白面的，等面和好了用包袱蓋住，往還冒着熱氣的鍋蓋上一放，基本到了中午就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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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和好了面，胡老太也沒空去管老二拿着個掃帚名為掃地實為搗蛋，急急忙忙的就往屋裏去包餃子去了。
李紅雪這是第一次見到別人包餃子。
實在是不怪她這個號稱是地道吃貨的沒見識，因為孤兒院長大的她對餃子莫名有一種神聖的期盼，好像這是只有一家人才可以吃的東西。即使是實在是饞了，她也只是從超市買那些個冷凍的水餃，從來都沒有親手包過。
就見趙紅袖把面團成長長的長蛇型，然後用手哆成大小均勻的小塊，撒上點面粉用手一按，再用擀面杖一擀，一會的功夫，一個個圓圓的面皮就摞成了一座小山。
李洪雪手腳并用的就向往面板哪裏爬，可是即使她把吃奶的勁都給使出來，連一個身都沒有翻過來，這真是一個大寫的悲劇。
于是胡老太一進門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大胖孫女在小被子裏那叫一個手舞足蹈，把胡老太喜得就是一樂，“咱們肉肉就是個有福氣的，趕着過年出來，這會子還想幫忙包餃子呢。”
不得不說，胡老太，您悟了。
李洪雪徹底放棄了想爬的願望，百無聊賴的在原地撲棱着胳膊腿，權當是鍛煉身體了。
胡老太一邊包着餃子還不忘一邊仔細打量着自家的乖孫，見乖孫一個勁的蹬着被子，還以為是李洪雪熱了，吩咐趙紅袖道：“他娘，把肉肉的被子往下拉拉，把胳膊露出來。”反正竈上燒着火呢，一點都不冷。
趙紅袖随手就是一拉，李洪雪徹底無語。得嘞，現在她還是一個奶娃哩，就老老實實的吃喝拉撒吧。
胡老太兩個人要包六口人三天的餃子，還得在晚上過年前緊趕慢趕的，手上動作那叫一個利落，李洪雪看了半天覺得甚是無趣，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她醒來，已經是晚上了，一家子圍着桌子在炕上吃着熱騰騰的水餃，老二洪禮趁大人不注意還偷偷的把餃子往肉肉嘴裏塞，得到了肉肉的一個“愛的小拳拳”，明顯的楞了一下。
哎，她這大力的屬性啊，跟了她兩輩子了哈。
上輩子她還特意去學了跆拳道，即使是努力控制自己的力氣，輕易地十個人也進不了身。即使這會子她還只是個小嬰兒，對于六歲的孩子來說，她的小拳拳基本上也就是二哥洪禮的大力了吧。
不過即使是被愛的拳拳打了一下，也沒有消除掉老二洪禮對肉肉的熱情，大人一個不注意，就往肉肉身上偷襲。不是捏一下小臉蛋，就是摸一摸小腳丫，她總算知道為什麽老媽趙紅袖總是抱着她不讓洪禮同學碰一下了，原來她早就猜到了。
再一次被洪禮摸了小臉蛋，肉肉委屈的怒了努嘴，也不說話，紅着眼圈瞪着眼睛盯着還在一個勁吃餃子的大哥李洪玉。大概是肉肉的小眼神實在是太有殺傷力了，洪玉童鞋終于注意到了弟弟對小妹的“暴行”，特別有正義感的譴責道：“李洪禮，不準欺負肉肉。”然後把飯碗一放，拉住了伸向肉肉的罪惡之爪。
這時忙着吃餃子的李愛國也注意到了，抓住李洪禮的祿山之爪，響亮的拍了一下，裝作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道：“不準欺負妹妹！你是哥哥，得照顧妹妹知道嗎？！”
李愛國那一下聽着響亮，實則根本就不疼，這不洪禮童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笑嘻嘻道：“知道了。”心裏卻是道，妹妹手勁可真大，打得比老爹還疼呢。
洪玉、洪禮兄弟倆一直跟着胡老太一個屋睡，胡老太也疼他們倆，可是比起乖孫女，那又是不值一提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全算是默認了李愛國的教育了。
一家子繼續熱熱鬧鬧的吃餃子，肉肉眼巴巴的看着，看着看着，口水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一直關注着妹妹的洪禮出聲了：“媽，妹妹流哈喇子啦。”聲音那叫一個響亮，生怕別人不知道似得。
肉肉聽到這話反射性擡手就是一抹，看到那留了一手的口水，忍不住的就是紅了臉，撲棱着小短腿就想用被子把自己蓋住假裝睡着了才好。
這臭小子給我等着，即使你是我的二哥，我也一定要揍你一頓讓你也出醜才好。
趙紅袖把手上的碗一放，道：“妹妹這是餓了。”一把把肉肉從炕上抱了起來，敞開衣裳就喂起了奶。
“肉肉真是乖，不哭不鬧的。”胡老太一臉的蜜汁驕傲，感覺自己的孫女哪哪都好，跟天上的仙女似得。
“還真是。”李愛國也肯定道。這孩子還真是三個孩子裏最好帶的，餓了也不哭，尿了一不鬧，最多就是哼哼兩聲，要不是生的那天哭的那大嗓門，他還真以為自己閨女有啥不好呢。
“妹妹這是随我呢。”李洪玉一臉的如與榮焉，感覺妹妹不哭不鬧的跟他一樣呢。
“你可沒有你妹妹好帶，”趙紅袖一點都不給自己大兒子面子，揭穿道：“你們兄弟裏面就屬你最鬧騰。”老二小時候反而是個老實的，大點了反而調皮了。
李洪玉小臉一紅，李洪禮也沒給自己大哥面子，直接就笑出了聲，對着李洪玉擠眉弄眼的做鬼臉，被李愛國抓了個正着，虎目一瞪，老實了。
李洪雪，也就是肉肉，一邊喝着奶，一邊聽着這一屋子人的歡聲笑語，想起前世自己那冷冰冰、空曠曠的公寓，忽然覺得，這樣真的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因為她真的實現了那一年的心願。
她有家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