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嘴唇微涼,觸感極軟,先是輕輕觸碰了一下,就像被惑入秘境,深深地吻上去。聞辰易被他撞得往後撤步,卻因為背後是牆退無可退,陳既明一手摁住聞辰易的後腦,按捺他的動作,思念與激動并存,呼吸交替,鼻梁相抵,聞辰易閉上眼,仿佛置身黎明的海岸,聽見波浪濤濤作響。
很久沒接過吻,明明嘴唇沒什麽溫度,灼熱卻自下而上沖擊顱頂,聞辰易微微睜開眼,看見昏暗中陳既明深邃的輪廓,微光中熠熠生輝的眼眸,他在注視着自己,如同海洋永恒地窺伺着航行的船只。聞辰易聽見心髒的鼓動,耳膜的焦躁,然後是陳既明深沉的嗓音,像來自寂靜海底。
“辰易,張嘴。”
聞辰易一瞬間耳根紅到了脖頸,青澀而順從地輕啓嘴唇,對方的舌飛快撬開牙關闖入,唇舌交纏,他的船只僅僅傾斜了一些弧度,就被海洋轟隆一聲卷入。聞辰易“唔”地驚叫出聲,他的手拽着陳既明的衣服,牙關之間探索,想換被動為主動,卻被陳既明強勢壓制住,被迫交出最後的空氣。
他不知道這個吻持續了多長時間,只是在結束的時候趴在陳既明肩頭喘氣,左手繞過肩拽陳既明的耳朵,在心理上讨回一點不平衡。
陳既明抱着他笑,一只手在他腦袋上不停地來回揉着,在他捏很的時候小聲說疼。夏日的風是熱的,吹在臉上還有濕潤的水汽,陳既明也不嫌熱,把人攬在懷裏心裏才算舒服。
“太好了。”陳既明說。
“嗯?”聞辰易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我終于不用每天糾結來糾結去了,你不知道我這幾天過得多煎熬,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決定,無論哪條路都是未知,你可把我逼慘了。”陳既明笑着說,“不過幸好,幸好選對了。”
聞辰易砸了一下他的背:“怪我咯?”
“怎麽敢。”陳既明谄笑一下,又恢複正經,舒了口氣說:“我是想說,太好了。”
太好了,遇見你,你沒有走開,你在期待我回來。
太好了,你是最好的意外。
晚上兩人各回各家,胡若靜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兒子了,奪命連環催生生地幹擾了不可描述的荷爾蒙交織,囑咐好聞辰易回去墊墊肚子再吃藥,眉目舒展張揚地回到家接受胡女士的拷問。
“臉上怎麽回事?”胡若靜剛打開門就問。
陳既明心虛地蹭了下嘴才想起臉上貼了創口貼,心說梁初這犢子的話太不可信了,胡女士近視四百度都能看出來,隐形個鬼,然後随口道:“出任務,小傷沒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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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安全。”胡若靜瞅了眼确實沒事,轉身回沙發繼續研究老年大學的課程,還不忘日常損兒子,“本來就沒幾兩水,破相了看誰還要你。”
陳既明這回沒跟她鬥嘴,反而心頭得意,不僅有人要我,還心疼着呢,您不懂。
胡若靜多眼尖一人,瞧他神色欣然,一下子就捕捉到異樣,順便聯系上下文思索一番,說:“有情況啊,不會是上次送湯的姑娘吧。”
陳既明被他媽的精明吓了一跳,頓時支支吾吾:“那什麽,哪有送湯的姑娘啊,再說不一定是姑娘啊。”
胡若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心裏繞了幾個圈,最後篤定地說:“看來是有對象了,火候到了帶回來吃頓飯。”
“您做菜呢還火候。”陳既明索性順着她攤牌,“再說吧再說吧。”
胡若靜哼哼兩聲,繼續看老年大學的材料了。
陳既明洗漱完躺在床上,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他給聞辰易發了微信問他吃藥了沒,順便再次檢查了一番安眠藥是被他帶回來收好了,見聞辰易回複他了立馬把語音撥過去。
“還沒睡?”陳既明問。
“剛躺下。”聞辰易躺在床上懶懶地接電話。
“我媽知道我有對象了。”
“……”
“你全說了?”聞辰易輕聲問。
“還沒,不過你放心,我們家胡女士還是很開明的,我會慢慢讓她接受。”
“嗯。”
“害怕了?”陳既明聲音有笑意。
“沒有。”聞辰易盯着某處搖了搖頭。
陳既明的聲音總是積蓄着力量,他想了想,天馬行空轉換話題:“辰易,我們明天去約會吧。”
“明天不用上班嗎?”
“沒事兒,晚上總行吧。”
“我晚上要準備材料,第二天開庭。”
“哦。”
“後天呢?”
“要出差。”
“啊……”陳既明突然對愛情的面包充滿哀怨。
聞辰易笑了,感覺到陳既明的委屈,柔聲說:“周末吧,我周五晚上出差回來,周末能歇兩天。”
“周五。”陳既明靈敏地抓住時間,“飛機還是火車,我來接你。”
他的聲音很倔強,所以才常常認準一件事不放手,聞辰易心裏很暖,只得答應他說“好。”
“晚安,睡了。”聞辰易揉眼睛有點困了。
“好,晚安,你睡吧,我來挂。”
“嗯。”聞辰易很快進入夢鄉,他很久沒有這麽快地入睡,像躺入柔軟棉花,周圍是一片光亮的白日,不再漆黑的夢境。
陳既明直到那邊的呼吸綿長才挂掉電話,躺在床上描摹聞辰易的樣子,特別是姣好的唇形,柔軟的味道,今天讓他有些失控……思緒越飄越遠,放空好久才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陳既明拉上涼被閉上眼,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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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side 七夕番外
七夕在工作日,聞辰易對這些日子向來沒什麽想法,何況手裏的活已經堆積成山,所以在陳既明到來的時候大大地睜着眼睛表示疑惑。律所的同事已經習慣這位警官先生時不時的到來,陳既明有時會順道買一些小食慰問長期久坐的同事,加上工作原因律師巴不得籠絡一位警察朋友,也就對陳既明格外客氣。
楊文茵喜滋滋地捧着陳既明給的冰瑪奇朵,仰頭伸展感覺夏日的灼熱消散大半,熟絡道:“陳警官今天不去約會嗎,七夕節呢。”
陳既明笑笑:“我這不是來找聞律師了嗎。”
楊文茵八卦:“我怎麽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難不成嘿嘿嘿……”
陳既明不置可否地誇張點頭,老神在在的樣子看不出真假,摟上聞辰易:“辰易,七夕快樂。”
聞辰易已然忘記這個節日,看陳既明今天一身挺正式的,從運動裝改頭換面成了休閑西裝,一臉謀劃已久的表情總覺得要鬧什麽幺蛾子,連連擺手道:“忙着呢,你太閑了很紮眼。”
陳既明抖抖西裝,蹂躏他的腦袋:“怎麽一點都不驚喜,沒情趣。”
最沒有資格說別人沒情趣的陳既明本人看聞辰易實在很忙,只好縮在他旁邊的硬板凳上等着,目不轉睛看着聞辰易只等他下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動不動,活像個望夫石。對面依舊單身的龔凡看見這一幕,将耳機音量調大了些,專注寫訴狀,手機封面赫然顯示着正在播放歌曲《百年孤寂》。
旁邊一直等着個人做什麽事都不會全神貫注,聞辰易理了會兒訴訟思路卻發現一團漿糊,斜眼瞪陳既明對方還給他一個完美的微笑。聞辰易回頭又看了會兒材料,幹脆把筆一扔,脫下空調房裏畏寒的外套,踢着陳既明說:“走吧走吧,出門。”
時下不過四點,楊文茵見聞辰易就要走了,問道:“聞律師這麽早就走啦,真過七夕啊?”心想聞律師什麽時候找的對象她怎麽不知道,這下律所又要少一個陪伴她的單身汪了可氣。
“對啊。”陳既明替聞辰易回答,攬着人肩膀往外走,留給衆人一個意味不明的背影。
其實陳既明敢這麽說是有原因的,之前他問過聞辰易會不會在律所出櫃,聞辰易說無所謂,反正律師這個職業沒有那麽多辦公室勾心鬥角和碎碎念,大部分時間是獨立或者小團隊辦案,都是熟人,也沒什麽好怕的。陳既明心裏還是有所估量,不敢明目張膽在律所給聞辰易添麻煩,但口頭的便宜卻是不占白不占。
上了車,聞辰易見陳既明很高興,問:“你今天怎麽穿這樣?”
“這樣?”陳既明看了看自己,“不好看嗎?”
聞辰易挑眉,好看是好看的,陳既明一直都是蜂腰寬肩,流線的身形非常适合穿有棱角的衣服,只是今天一看就是有貓膩,聞辰易不拆穿他,笑着把安全帶系上。
陳既明卻是不滿足,湊近他的耳朵道:“不好看?”
聞辰易的耳廓肉眼可見地泛紅,這麽敏感的地方隐隐有氣流劃過,他微微往旁邊躲了一下:“流氓。”
陳既明逗貓成功很開心,快速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踩油門而去。
能在這個點過七夕的上班族并不多,二人到達的是市中心最高的大廈,頂樓有整座城市最高的觀景臺和西餐廳。電梯上升很快,玻璃窗外的景色忽地拔高,變成酣暢淋漓的落日長河。陳既明早早地預約好了,在晚市剛開始的時候坐到了最佳的位置。
聞辰易從坐電梯起便沒有出聲,日常損陳既明的話收了起來,疲勞的眼尾有上揚的弧度。他靜靜地跟着走,陳既明是個極其不懂浪漫的人,可以說是用情專一的老古董,常常讓他讪笑又沒有辦法,今天這樣的陣仗雖然算不上特別驚喜,但能感覺到是陳既明思量且詢問很久的結果。
侍者拿來菜單,陳既明交給聞辰易,聞辰易點了些前餐和兩份牛排,告訴侍者兩份都是七分熟,正要合上菜單,陳既明說:“再來一瓶紅酒。”
聞辰易笑着說:“你還要開車。”
“沒事,有代駕。”
等餐都齊了,聞辰易才問:“今天陳先生表現很好啊。”
陳既明把切好的牛排跟聞辰易換了一下,抿了下嘴笑着說:“一般吧。”
聞辰易跟着眼角彎彎,認識陳既明以來,他笑的頻率真是呈指數倍增長。聞辰易指指桌前的西餐,挑眼看陳既明,意思是前菜有了,還有什麽一并拿出來吧。
陳既明似乎在等待,兩人像平常在家一樣吃着飯,偶爾誇獎幾句菜的味道,直到節日專場的鋼琴聲響起,悠揚的大提琴聲徐徐鋪開,落定場上最佳的氛圍。
是致愛麗絲,古典熟悉的曲子,這樣的節日的标配。
聞辰易傾聽着音樂,演奏者是一對外國夫婦,看着格外溫馨。他欣賞了一會兒,問陳既明:“你是在等這個?”
陳既明被猜中心思木讷地點頭。
聞辰易有些寵溺地搖搖頭,這家夥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又傻得可愛。
陳既明從懷裏摸出一件東西,遞給聞辰易:“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七夕節,以後還會有很多個。”他的手裏是一條項鏈,或者說只是鏈子,上面挂着塊銀色小牌和一枚戒指,“之前在部隊的時候我去參與了一次國際行動,當時每個人都發了一個這樣的牌子标識身份信息,如果回不來,可以靠牌子辨別我是誰。這是生死攸關的東西,雖然不能轉業帶走,但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非常重要的人,一定要做一個這樣的牌子給他……”
聞辰易撫摸着那個軍牌,上面有陳既明的姓名、出生年月和部隊番號,雖然沒有辦法刻上國家徽章,僅僅是這樣也讓他感覺到胸腔的震顫。還有那枚戒指……他聽見陳既明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戒指,因為以前……但是我還是想送給你,你可以把它套在項鏈上也可以取下來收着,沒關系,我只是想送給你。”代表我的承諾送給你。
聞辰易把項鏈捏在手裏來回摩挲,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的感覺。本來以為是一場俗套的節日喜劇,結果陳既明說出了這番話,還讓他心髒跳動得如此鮮明……
聞辰易的眼眶有點熱,他覺得玻璃窗外的高樓大廈都渺小極了,無論怎樣波光粼粼都是暗夜的鴉羽,唯有身邊這人是光亮的,光亮而真實,是他的屋宇。
過了好一會兒,他眨了眨眼,把珍貴的感動藏在內心深處,聞辰易說:“那還請陳先生不要厭煩多多指教咯。”他笑眯眯地遞上鏈子,“來,幫我帶上。”
陳既明有些緊張,以至于沒有意識到聞辰易的心緒,小心翼翼走上前幫他戴好,陳既明身形高大挺拔,加上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站起來還挺紮眼的,見有些目光往這邊轉了過來,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坐回原位。
天色漸晚餐廳裏逐漸熱鬧起來,都是熱戀的情侶,沒有人真正在意隔壁桌發生的事情,待音樂結束,聞辰易身體前傾朝陳既明勾勾手指:“過來。”
“嗯?”陳既明向前湊去。
聞辰易拉着他的領子吻在下嘴唇又輕輕咬了下,眼裏是明亮的波瀾,狡黠而動人。
近距離杵着人上下欣賞一會兒後才放開,向靠在椅子上眉眼都是笑意,聞辰易用唇形誇獎:“陳先生,你今天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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