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陳既明在醫院熬了兩個星期就閑不住了,跟醫生護士好說歹說脫了病號服回了警局,辦公室裏游手好閑打游戲的同志們看到裹着繃帶負傷上崗的老大,吓得椅子一滑Game over,“陳隊,你怎麽來了?”
“不來能看見你們拿着工資打游戲?”
“嘿……”那人假笑,連忙把擺在桌上的神仙腿放下來,随手抽出一本材料假裝深沉地查閱起來。
陳既明不揭穿他,左右觀光雜亂的辦公室。春天才剛到電扇就慢悠悠轉起來了,除了技術員以外一覽都是陳舊的設備,整個空間像一個老态龍鐘的笨重收藏品,吱吱呀呀骨節交錯,封存着數以年記的案件往事。
他沒由來在檔案間晃了晃,順着記憶找到一格案卷,在塵土飛揚中掀開卷宗盒翻閱。是法院抄送過來的材料,裝訂着着當年聞辰易案子的陳述與證據副本。
他想了解聞辰易的過去。
刑事案件不像民事糾紛那麽開誠布公,能在網上查到的資料少之又少,連判決書也是幾筆帶過,想要了解一個刑事案件的全貌只有查閱原始檔案。紙張已經泛黃,陳既明盡量輕柔翻頁,已經熟記于心的背景更加鮮活地出現在眼前。
優異的成績,光鮮的履歷,背後掩蓋着殘破親情和曲折過往。
聞久幾乎沒有給他提供過生活費,更別提撫養他長大。從母親走後,聞辰易就一直活得磕磕絆絆,期間接受過一些資助,還有一些是打零工自己賺的。學校老師給他的評語是,希望他多跟同學溝通,開朗一些,不要老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就差說一句不利于學校管理。然而生活境地的不同,聞辰易根本沒辦法融入進同齡人,于是慢慢的,他在別人眼裏變得孤僻而高冷。
驗傷照片大幅羅列,因為紙張老化原本黑白的照片看起來愈發遙遠傷痛,即便陳既明此刻正負着傷也斷了片刻呼吸。一個各方面優越的男人,雖然有點不近人情,在陳既明看來還是依稀少年模樣,卻從來沒有經歷過少年時光。
無法想象他是怎麽熬過來的,除了他的父親,還有學生的排擠和師長的漠視,一邊是學業一邊是勞碌的工作,一個十九歲的少年,生命才剛開始就已經見識過世間百态。
陳既明想到一句話,人是慢慢變老的,但有的人是一瞬間變老的。當同齡人還在感嘆青春易逝的時候,聞辰易早已被一把折斷青春。
沉默,冰冷。底下是鹹苦的混沌。
陳既明記得他常年不消去的眼底青黑,記得他脫離人群之外的局外人目光,記得他瘦削畏冷的身軀與蒼白的膚色,以及在黑夜裏遠去就要與漆黑交融的剪影。
陳既明小心翼翼收拾好案卷,起身去了律所。
想來陳既明還沒有到過聞辰易工作的地方,即使以前想圍堵他也只是在辦公大廈樓下,如今脖子外面露着一節繃帶出現在明亮精致的律所前臺,十足有點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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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先生您是?”
“聞辰易在嗎?”
“聞律師在,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陳既明心想還要預約擺這麽大譜子,局裏你不是想去就去嗎也不見你預約。陳既明思考片刻,最後一身正氣地摸出警官證:“我找他有事。”
“……”
于是陳既明在前臺姐姐保安哥哥等衆人陪同之下非常順利地進入了律所。
聞辰易看見陳既明時吓了一大跳,表情比游戲挂掉的小警察還精彩,三步并兩步沖過來,把人拖到訪客室坐着,生怕他傷口撕裂。又往下瞥見他的繃帶,一臉嫌棄:“你傷好了嗎就出院,你特麽知道自己是中槍不是中拳頭嗎?”
陳既明笑笑:“沒事,有防彈衣的,護了一層沒那麽嚴重。”
“最好是。”聞辰易斜他一眼,“別出事了把鍋甩我頭上。”
“今天來幹嘛?”
“沒什麽,就來看看。”一坐一立,陳既明沒想好自己為什麽來,也打算告訴他自己看到了些什麽,就這麽望着聞辰易淡淡地笑。
“你倒是悠閑,我可是上班時間。”聞辰易怕這人又亂跑,把電腦搬過來工作,“你出院了周圍人知道嗎?”
“回隊裏晃了一圈,算是報了個到,不過我媽那邊還沒說。”
“真是讓人不省心。”聞辰易把鍵盤敲到噼裏啪啦響。
“晚上一起吃飯吧,算謝謝你的魚湯。”
“算了,別,我待會兒要去見當事人,你給我回去。”
“那我等着你。”陳既明雷打不動,“反正我今天沒事,就在你這裏耗着了。”
聞辰易停下動作:“無賴啊。我晚上有約了,你哪兒來回哪兒去。”
“約了誰?”
“龔凡。”
陳既明回想了下這個名字,反應過來,不甚滿意:“龔律師啊,他人品不太好,你離他遠點。”
聞辰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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