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敗露
太過突如其來。
一步緊跟着一步, 以致于讓人猝不及防。
郁安易半垂着眼睑,摩挲着佩劍。
他靜坐一夜,好不容易将這撲通亂跳的心給收了回來。
經此巨變, 郁安易不由從頭到尾梳理了個遍, 思索之下,卻覺蹊跷。
從江千舟到郁安易, 現下就算他來了,裴戚晏也仍舊深陷不止,一切都太過順理成章。
甚至, 他的到來,還加速了裴戚晏的動心。
因為他一開始對照玉提的那個要求——遠離裴戚晏。
就是因為這個要求, 照玉疏遠裴戚晏,親近他, 所以裴戚晏潛意識裏将他當做了競争者,敵意就此産生。
總而言之, 現在他跟裴戚晏疏遠, 皆因自己而起。
郁安易反問,他做錯了嗎?
郁安易起身出門,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別的緣由,他瞧見照玉也同時推開房門。
照玉被蜷縮在門前的裴戚晏吓了一跳, 又不做任何表示,只靜靜看着。
裴戚晏撒嬌賣乖,去蹭了蹭照玉的掌心。
照玉不為所動, 恹恹地說了個字。
郁安易目不轉睛地盯着照玉的唇, 下意識模仿, 是“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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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安易笑了。
他做錯了嗎?
他沒有。
工具沒了, 他可以再找。
照玉不就是一個新的選擇嗎?
不乖的工具,硬是搶回來也無濟于事,不如再找一個更好用,也更順手。
輕而易舉就能掌控的。
照玉這種天真又耳根子軟,但人脈與實力皆不俗的人,他最喜歡了。
齊家的情報網也最是出色,照玉真有這麽大的面子,那他第二個要求,就可以讓齊家反過來去殺盛昭。
郁安易好整以暇地看着照玉不耐煩地冷眼驅逐裴戚晏,在心底否認。
不對,有裴戚晏這個先例在前,他可不能讓照玉這位大善人知曉他這些殺人放火的念頭。
郁安易搖首,算了,他只要盛昭的下落即可,人,他親手去殺才過瘾。
他會再次踩到盛昭的頭上,東山再起。
在照玉詢問要不要去見齊韌時,郁安易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齊家的新家主,郁安易也很有興趣。
。
兜兜轉轉,盛昭又啓程回邊域。
百年會晤剛過不到半月,整個修真界的擔子全壓在齊韌一人身上,他還沒那麽快回齊家。
為求速,盛昭用了靈舟趕路。
日耗鬥金,索性齊桦給他的家底夠多。
郁安易靜靜喊了句:“照玉。”
盛昭走近,笑:“嗯?”
這兩日不用盛昭主動湊近,反倒是郁安易見着什麽新奇玩意兒,都會喊盛昭,美名其曰共享。
盛昭已習以為常。
“金檐玉瓦,法陣随處可見,好底蘊。”郁安易摸透了這靈舟最後一處,下了個總結。
盛昭一怔,蹙眉。
郁安易:“照玉好生厲害。”
盛昭把話噎了回去。
“先前是我見解有誤,對你是散修有偏見。”郁安易微勾唇,“但照玉年紀輕輕,已叫大部分人都追趕不及,都快及得上我當年了。”
盛昭有些微妙:“過譽了。”
郁安易轉過身,看靈舟外的雲卷雲舒,他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仙風鶴骨的清瘦。
“明日就能到邊域了,齊家一事,有勞。”
盛昭站在他身旁,墨發被風吹得些微散亂,他懶散慣了,發帶也不好好系。
風一吹,它就散了。
郁安易眼疾手快,他根骨分明的玉指上纏繞着紅,把玩了幾下,雙手去攏盛昭的發。
盛昭的烏發柔順地能從指縫滑下,風又帶起發間的香,再露出修長的玉頸。
郁安易手藝生疏,系了許多次才綁好,見盛昭一動不動地乖乖任由他作為,烏發被他一人包裝好還打下印記。
郁安易生出詭異的滿足感。
盛昭輕聲問:“好了嗎?”
郁安易:“嗯。”
盛昭笑:“多謝。”
盛昭突然攥住郁安易的腕骨,将其往靈舟外的雲層裏探,他側過半張臉,美目含笑,眨了下眼:“碰到了嗎?”
郁安易呼吸微頓,想別過眼,又不自覺地定住:“什麽?”
靈舟的速度變緩了,有法陣護着,風也停了,時間在此刻停滞。
郁安易碰到冰冷的寒風,而他的腕骨上則是盛昭溫熱的掌心。
盛昭理所當然地說:“雲呀。”
他笑笑:“我第一眼見郁道友,便覺你是天上雲,看似遙遠不可及,卻又是沒有實質的綿軟。”
盛昭眉眼彎彎,湊近:“我一直在想,郁道友這樣的人,怎麽會對我說謊呢。”
他呵氣如蘭:“所以郁道友是有苦衷的,對嗎?”
自從那夜過後,照玉便再未同他提及此事,郁安易本以為過去了,不曾想還有秋後算賬的一日。
郁安易抿緊唇,下意識點了點頭。
盛昭好奇地繼續問:“我可以聽聽嗎?”
盛昭步步緊逼,根本叫郁安易反應不過來,他臨時出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将鍋丢給裴戚晏背。
“晏七不想讓你知道。”
盛昭似笑非笑:“嗯?”
郁安易指尖猶如觸冰,盛昭用了巧勁,他抽不回手,除非他老老實實說出事實。
盛昭給了他一顆糖,又緊接着來了一棒。
他這一棒也是用溫言軟語輕輕敲打與警告,不會讓郁安易覺得冒犯,卻下意識心虛。
郁安易垂下眼睑,不輕不重地看了他們交握的手一眼,是退步。
盛昭勾唇:“我不是責怪郁道友的意思。”
他輕呼一口氣,将郁安易的手抽回,雙手合攏,護在自己的掌心中生暖。
心虛了,就好辦了。
容易低頭,也容易服軟。
盛昭歪了下頭:“郁道友不同我道一聲謙嗎?”
郁安易沉默不語。
他心高氣傲慣了,所有的東西都是他應得的,所以盛昭給他的,他也從未道一聲謝過。
更別提撒個慌還要道歉了。
“抱歉。”嗓音沙啞、幹澀,但郁安易還是說出了口。
盛昭笑笑,松開手:“知錯就要改。”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盛昭會親手打折、碾碎郁安易這一身傲骨。
盛昭話音剛落,郁安易身後就響起動靜。
裴戚晏:“知什麽錯?”
郁安易:“……”
他剛甩了鍋,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受的懲罰也只是輕飄飄一句“抱歉”,對比被照玉厭棄的裴戚晏來講,未免太過輕松。
也難免心虛地不語。
裴戚晏低聲下氣地哄了盛昭兩天,盛昭勉強才肯搭理他一兩句:“沒什麽。”
裴戚晏巴巴地道:“哥哥,我們将靈舟停在半空,去前面看看。”
“那裏靈氣較別地都充沛許多,肯定山清水秀的,一定很好看。”裴戚晏說不慌是不可能的,照玉到現在都沒松過口。
現在表面好好的,萬一一到邊域,照玉就将他送回魔界,那可怎麽辦?
裴戚晏能拖則拖,在抵達之前先緩和好跟照玉的關系。
盛昭猶疑,有些意動。
郁安易突然開口:“齊家一事不早些解決,我心有不安。”
郁安易握住盛昭的手,擡眸:“照玉。”
你會選我的罷?
盛昭想着也是,神色又變得堅定。
裴戚晏面色一瞬難看,他沒多想,順着郁安易的話解釋:“齊韌允諾了,就不會再出爾反爾,在我們抵達之前,你性命無憂。”
裴戚晏想了想:“或者,我與照玉哥哥前去即可,你待在這。”
盛昭又開始猶疑,覺着裴戚晏也說的不無道理。
他一下偏心裴戚晏,一下偏心郁安易,短短幾個呼吸機,就掌控了兩人所有的心神。
讓他們二人絞盡腦汁地說服自己。
郁安易煩了,他突然看向盛昭:“你答應過我的。”
遠離裴戚晏。
盛昭一怔,垂下眼睑,輕輕應了聲:“好,那就不去了。”
裴戚晏沉下臉:“答應什麽?”
盛昭輕輕搖首:“沒什麽。”
郁安易避開裴戚晏的逼視。
誰都不喜歡三人裏,自己被其餘兩人排斥。
明明是他最先認識的照玉,也是他引見的照玉同郁安易,憑什麽郁安易能強行拉着照玉将他排斥在外。
裴戚晏生出一股荒唐無稽地錯覺。
因為這兩人一個是過去他喜歡的人,一個是現在他喜歡的人。
裴戚晏心中郁郁,一口惡氣怎麽也發不出,他忍了又忍,才沒有對郁安易露出不好的臉色。
舊情難消。
到底是愛慕過的人。
裴戚晏再怎麽氣,也不會對郁安易刁難。
照玉他說不得,郁安易也罵不得,裴戚晏只能憋自己的悶氣。
少年氣呼呼地鼓起了臉,悶悶不樂地走了。
盛昭下意識想追過去。
郁安易拉住他,重複:“你答應過我的。”
他們二人都沒注意到。
裴戚晏聽見這句,腳步頓了一下,拐過轉角,他就不裝了,靜靜地聽着。
郁安易看了眼,見沒了裴戚晏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說:“你離他遠一點。”
“我怎麽陪你玩都行。”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放棄補更了,平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