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清靜 這人怎麽又過來了,擾人清淨得很……
李承胤聽了這話原本挪開的視線, 又重新往隔壁方向看了好幾眼,沉吟了下問道:“所以你才對隔壁這麽上心?”連人家之前的經歷如何,現狀如何都弄得清清楚楚。
他這是自己心裏不痛快, 就想顧玉塵跟着他一塊痛, 不是真想問他為何對隔壁上心, 而是又提起顧玉塵傷心事, 往他痛處戳。
顧玉塵下意識望向自己正屋,不到正屋後邊去不知道那後面還有一間正迎光的房間, 擺着他妻子的靈位。
顧玉塵本身并不喜靜, 相反因為在藥谷多年不與外人相處,所以導致他出藥谷後極愛熱鬧, 能在人來人往的茶樓坐上整日那種, 因為知道她喜光喜靜, 他最後才選在這裏住下。
“我先去給她看看怎麽解毒, 現在才把人送過來給她開藥肯定和之前不同。”他被戳到心痛處,氣惱得差點将手裏的藥材抓碎,你現在戳我痛處,日後還有得你痛的, 一牆之隔的距離你注定跨不過。
李承胤不知道顧玉塵心中所想, 他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聽到他這話慢慢開口:“毒解不了就不解, 配制出延遲毒發的藥就行。”
他的聲音沒甚起伏亦沒甚感情, 這回不是對着顧玉塵,而是對如今正躺在廂房昏迷不醒的那人, 他從沒想過留下對方性命,更何況秦惜安那邊說了她早在送蠻奴到大啓前,就想了應對她身份暴露後, 面對王庭質疑的問題,既然她能在王庭保全自己,李承胤又何需顧及蠻奴生死。
顧玉塵撇了眼李承胤,“你這是在否定我的醫術,我怎麽可能解不開她身上的毒,你這麽說到底是想她解毒還是這麽留着一點點的折磨她?”他懶得揣測李承胤的心思,揣摩帝王心思那是他臣下該做的事,顧玉塵這麽些年也從未将他當做皇帝過,該如何相處還是如何相處。
等顧玉塵給蠻奴診脈,他就發現事情不對勁,她之前身上的三種毒相互制衡,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如今這平衡被打破三種毒素糾纏在一塊,而且他原本以為是為了方便,将她打昏帶到他這裏的,如今這一斷脈,他驚愕地看向李承胤:“她是毒發痛昏過去的?”
“嗯,交代了不少事。”
“你确實是真不想解開她身上的毒。”顧玉塵低頭看了一眼蠻奴,她依舊頂着那張與秦溫良相似的臉,“她是跟秦溫良像得多,還是跟秦惜安像得多?”
顧玉塵也不指望李承胤真的回答,他也明白肯定是都不相似的,但并不妨礙兩個人就是這麽互相傷害,在對方面前提及痛處。
顧玉塵下針先幫蠻奴穩定毒素,護住心髒不被毒素侵擾,“她現在這種情況随時都能毒發,我這邊藥材能制出七八份左右的藥丸,你先讓人給她用着,我把京城的事處理完,再去重新湊齊藥材……不過我建議能給她解毒還是把毒解了,那樣興許她能多活幾年,也能提供更多胡地的消息,錦衣衛審訊手段讓人吐真話還是足夠的吧。”
李承胤也沒反駁顧玉塵的話,反正這事就落在他身上,他還想把人留在顧玉塵這,按說以前顧玉塵是會答應的,可如今隔壁住着秦溫良,他怕別人察覺到異樣,連忙拒絕:“我過段時間還得出京采摘草藥,就算有你安排的人守着,這人放在我這邊也不安全,還不如把她放在宮裏,或者你錦衣衛暗牢裏也行。”何必放他眼皮子底下,讓他時刻提心吊膽的,本身每日就已經夠緊張的了。
顧玉塵每三天必然會給秦溫良診脈,就怕她身體出好歹,等送走李承胤後他轉身就去隔壁找秦溫良。
他搭在她手腕間的指尖動了動,随後将手回去道:“你如今身體調理得還算好,生孩子的時候就能少遭幾分罪,産婆我已經提前同你找好了,是京城有名的産婆,等下讓青竹同我走一趟認認門、認認人。”這也是怕他到時候萬一路上耽擱趕不回來,他得先都提前把事情安排好。
這種事情秦溫良自然不會反對,得知顧玉塵要出京,她讓他趁着這段時間趕緊給她調配毒、藥,先讓她将手頭上這批銀針上毒。
“你得生産後離開,現在就找我要毒作甚。”他也不是調配不出,就是總覺得她手裏握着毒更危險,沒準不順心轉身就能用在他身上。
“要不說靠人不如靠己,你要不離京我不催你,但是你一離開,眼下安排得再好,到時候都只能靠我自己。”秦溫良只不過喜歡未雨綢缪而已。
“行吧,我盡快。”這是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顧玉塵清楚秦溫良的顧慮,她離開西北多年,不甚清楚那邊局勢。與秦舟聯系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秦溫良傳完消息立馬斬斷了那條聯絡的線,京城還是離李承胤太近,她不希望有人找來到時候将自己暴露。
這一個月裏顧玉塵總能見李承胤來,而且來的時候他都會看一眼隔壁,弄得顧玉塵都在考慮要不要給秦溫良重新安排住處,“你要是無事就趕緊走,別耽誤我辦正事行不行?”他每次出京身上也會佩戴驅蟲藥包、清毒藥丸一類的。
他仗着李承胤不懂毒,在他眼皮子底下給秦溫良制毒,這也是沒得辦法,秦溫良那邊催得緊,不過他研制毒、藥鮮少用稀奇藥材,制作出的毒、藥不是藥丸就是藥粉,外觀與他架子上各色解毒清熱的藥相差無幾。
“你到底是想做你的藥丸,還是想等我走後見你隔壁那位夫人?”
顧玉塵的動作微微一頓,惱羞道:“你派人盯着我?”他的心裏有些慌張,又有些慶幸秦溫良有先見之明,自醒來後就對容貌做了調整。
李承胤劍眉微挑,意味不明地道:“你還真是很在意隔壁那位夫人,他們是專程保護你的怎麽能叫做盯着你。你放寬心,那位夫人的地方他們并未踏足,等你走後他們也會保護那位夫人的。”
顧玉塵心稍稍松了下,如今秦溫良面容在她不斷調整下和宮裏那位溫皇後只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她柳葉細眉被弄成長眉,俊眉修眼少了幾分端莊秀麗,多了幾分舒朗俊俏,加上她如今慣常寬大衣裳穿着,見到她等閑是聯系不到溫皇後身上的。可他沒想到他前腳剛走沒幾日,李承胤竟然會直接找上隔壁門。
青竹初見李承胤一身長袍,腰間挂着枚低調的白玉,墨發僅僅用桃木簪束發,手中除一柄折扇外并無長物,正是住在街尾每日從門口路過的教書先生打扮,以為他也是教書先生,所以在顧玉塵家見到李承胤她便稱呼其為先生,多見得幾回也認得他乘坐的馬車了。
眼下這馬車就停在自家門口,敲門的人是總跟在李承胤身邊的徐弘義,即便知道是相熟之人,青竹還是謹慎地只将院門打開一條縫隙,她站在門後打量了眼徐弘義,他手裏還提了不少東西。
哪怕對方和顏悅色的,但是不知道對方所為何事,她沒有冒然開門,稚嫩的面龐上有着成人的成熟:“請問有事嗎?”
徐弘義以為見過這小丫頭多回,每回她都是和和氣氣喊主子先生、喊他小弘哥,他們之間總該有幾分交情,結果她現在給自己開門态度活像是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別看青竹年紀小,但她分得清裏外。她現在伺候夫人,當然事事要為夫人着想,哪怕是顧醫師面前她亦是如此。
自己有時去顧醫師那邊搭把手,或者幫夫人同顧醫師拿些藥,那是有夫人授意她才做的。
見了那位先生和眼前的徐弘義同他們打招呼,那是他們與顧醫師關系好,自己時常去顧醫師那裏,總能遇見他們總不能當啞巴人,見了他們就躲開,夫人也說過為人做事都要大方坦蕩,那她自然是可以主動跟對方點頭打招呼。
但現下他們找上門跟她扯關系,想找上她家夫人就不行,就算夫人不想顧醫師,她也會幫着攔下,更何況他們還比不上她跟顧醫師的關系呢。
徐弘義也是聽令行事,他為難的看着青竹,“這東西是送給你家夫人的,你好歹聽聽她的意思。”
青竹搖搖頭,诽腹道:我不用特地去問夫人的意思就知道她肯定不會收禮。每次你們過來夫人就忍不住嘆氣,念叨道:“這人怎麽又過來了,擾人清淨得很。”
那語氣可別提多嫌棄,比屋裏的大黃還要惹夫人嫌棄。
大黃是顧醫師離家前專門尋來送給夫人的大犬,說是他不在的這段時日,留給夫人看門護院之用,留在這裏幾日特別喜歡黏在夫人,盡惹嫌棄。
大黃有時候會郁悶的趴在廊下,大抵是思考夫人為何不喜歡它。
她就摸摸大黃的腦袋,安慰大黃:“夫人最嫌棄的不是你,你頂多排第二。”這時候的大黃心情就總能好上幾分。
那她眼瞧着夫人都這樣嫌棄對方,怎麽可能給夫人添新煩惱,跟夫人說對方過來送禮。
青竹也不跟徐弘義拒絕,而是擡頭同馬車裏的說道:“先生,這不合适。”
随後,馬車上藏青色細布簾被挑起,青竹瞧見那人驚豔俊容,他還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青竹到底還是年歲輕,讓他這笑惑愣住了下。
他趁她不曾反應,道:“如今顧醫師不在,我身為他好友,自是應多關照夫人幾分,若不然顧醫師該責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