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動心 比那還要之前他就動了心
就在這時候佳文站了出來, 她把佳慧往身後護着,盈盈杏眸鎮定地望着李承胤,毫不避諱地開口道:“皇叔您吓到佳文了。”
佳慧瞪大了眼望着佳文, 不敢相信姐姐怯懦求穩的性子會替她出頭, 她緊緊牽住自家姐姐的手, 額頭抵在她肩膀上淚珠無聲墜落。
李承胤深深地望着佳文, 好像又回到她們剛進鳳兮宮沒幾日,自己與溫娘鬧矛盾時, 當時她也是這麽護着佳文佳慧的。
她們站在門口白着臉怯生生的, 溫娘主動牽起她們的手眉目皆是溫柔,語氣卻絲毫不示弱地說着:“你們皇叔還要處理政事, 咱們不搭理他。”
“他剛跟我提了鄭家的事, 說那鄭雲就不是男人, 好端端的郡主不娶, 故意稱病把你年歲拖大,現在他鄭家還想再求你,我呸!不要臉!”
她表面是在罵鄭雲,其實在指桑罵槐的罵他, 明裏暗裏表達他與假秦惜安不喜, 他當時被她的話氣得無奈地笑了。
如今回想,他覺得或許自那時候, 又或者比那還要之前他就動了心, 可惜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曾動了心。
李承胤控制着自己臉色緩和幾分,但自溫娘死後他便再沒笑過, 所以此刻表情顯得微微僵硬,笑不出又只好繼續板着臉,“她可還有話讓你們傳達給我?”這是先前顧玉塵的話給他提了醒, 他如今想多了解她幾分。
佳慧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姐姐,原本吸了吸鼻子都止住哭了,聽到李承胤這話又差點沒憋住落下眼淚,她繃着唇角回道:“皇嬸沒有話留給皇……”墜樓的事是意外,皇嬸怎麽可能未蔔先知還留話給皇上呢。
“有的。”佳文在佳慧未說完之際,先她一步回答,“皇嬸欣賞皇上用人之道,知道皇叔勵精圖治、勤于政事,還曾提及皇叔對我與佳慧的維護之情,知道皇叔并非無情無義之人。”
可她确實曾罵朕是冷心冷情的怪物。
“您從不懂她,這裏誰都比您懂她,她的好您總看不到。”佳文似是不知道她的話有多大傷害,就這麽直白的說出口,說完她看着帝王眼底閃過痛色,劍眉高高隆起。
佳慧沒想到這會是自己做事只想息事寧人的姐姐,能說得出口的話,她聽了心都忍不住滞住,看着帝王削瘦落寞背影的背影離去,佳慧有些不落忍,低聲嘀咕:“明明皇嬸就沒說那些啊。”她們好些日子不見帝王,聽到有關帝王的話也是如何整修朝堂,肅清吏治,如今看着是真的瘦了也憔悴了,他在往勤政殿的方向走,估計又是整宿處理政務。
“皇嬸的話總結起來可不就是這些。”她也明白溫娘沒有直接說過那些,可她能看見她的好所以能懂。
既然帝王想多了解幾分溫娘,那何不讓她挑明了溫娘的好。與她相處過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有你不知道、只有你在不停傷害他,那付出代價也是應該的。
佳文拉着佳慧往帝王相背的方向走,與帝王沉重步伐不同,她要顯得輕快許多:“太後娘娘午休也該醒了,咱們陪娘娘去。”
“秦二姑娘?”
秦惜安帳篷裏不知何時出現一身着胡服的陌生男子,聽到熟悉的大啓口音,秦惜安只是微微側了側頭,“有事?”神色幾乎未變,既不驚慌失措,也不露于欣喜。
那男子聽到她不冷不淡的嗓音,微微有些蹙起眉頭,“我家主子尋您六年。”
“你是……誰的人?”秦惜安不動聲色地翻過一頁,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摩挲,“這樣冒充尋我的人試探我是否會離開,六年間我不知道經歷過多少,一句尋我多年有何用?”
她最開始還很天真,聽到對方接她回家便興致沖沖的要逃走,還主動跟對方謀劃逃走路線,但那些都是勒塔林設下的圈套,她只要露出要逃走的意思,他便借機會加倍處罰她。
他不動用刑拘撻笞,他知道她從來不怎麽喜歡他那樣的男子,便會一遍遍将她禁锢在床榻上折磨她。
在她耳邊解釋他從請來上大啓老師學來的三十六計,何為假道伐虢、假癡不癫,何為上屋抽梯,又何為兵不厭詐。
男子明顯錯愕了下,掩蓋在濃厚胡須下的面容不自覺動了動,他從腰間拿出暗牌,漆黑色金屬牌子上龍飛鳳舞刻着‘霍’字,頂上是錦衣衛三字,“錦衣衛統領霍南書。”
恒帝創立錦衣衛,恒帝指的是李承胤。
“這一回……竟是他先找來,也是,畢竟她是送到他身邊去的。”秦惜安手中擺弄暗牌忍不住低語,她擡眸正視眼前做了僞裝的男人,“霍家我有幸聽到過,沒想到世家也有如此替帝王辦事的人,我還以為世家人人恨不得手握大權、把控朝政呢。”秦惜安雖被囚困王庭,可倒不是很消息閉塞,更何況她是勒塔林的哈墩,平日又頗受勒塔林寵愛,在他身邊能聽到不少事,只是因為勒塔林她的消息一直都傳不出去。
霍南書不在意她對世家的諷刺,他自己也厭惡世家,但眼裏不免對她有幾絲驚豔,難怪先帝忌憚秦家,若秦家兩位姑娘皆是男二未免不能颠覆這天下。
“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如今這是在蒙古王庭,周遭還要謹慎提防匈奴、鮮卑等族,他這話未免猖狂了些,可當真聽到有人能救自己離開,秦惜安還是有瞬間的心動。
但她很克制自己神色頓了頓,道:“你先确保能把消息帶回去再說,救不救我出去這事還有得商量,多年以來也不是沒有人成功找到我的蹤跡,可都是再沒後續,你說你們是被胡人斬殺還是中間出有叛徒?”亦或者二者都有。
秦惜安把令牌還給霍南書,她語氣出奇的凝重,最近的一回找到她面前還是兩年前,奉她姐姐之命救她的人,走了後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能成功找到她面前,秦惜安只想有人順利把她還活着的消息帶出去,至于能不能離開反而是其次,只要能活着凡事都有可能。
“你能否幫我聯系秦家人?”
“秦将軍?”
秦惜安聽到霍南書出口便是她姐姐,眼裏終于閃過光亮,猶如皎月般耀眼,“我就知道我姐姐一定還活着。”她堅信自己姐姐會找到她,但是兩年前找到她的那人當時說她姐姐不知所蹤,她也在想她是不是出了意外,聽到霍南書這話她似乎吃了定心丸似的。
霍南書脫口而出秦将軍,那是因為他能想到的秦家人只有秦溫良,可是那位秦将軍深陷後宮救不得她,但是看着秦惜安這般欣喜的表情他還是沒有說出實情。
“麻煩你幫我帶話給我姐姐,我很好,讓她不必擔憂。”秦惜安對着霍南書的語氣好上不止幾分,沒有先前的淡薄與冷清,便是給秦溫良傳消息也只報喜不報憂。
在秦惜安祈盼目光下,霍南書微微颔首:“好。”霍南書一直在為秦惜安的事奔波,早在三個月前就深入蒙古,所以并不知道皇後墜樓身死後宮的事,若不然他不會在秦惜安面前提起秦溫良,也不會答應秦惜安答應得這麽幹脆。
“先前有一與你容貌極為相似的女子被接入皇宮,被主子發現她是頂替你的身份,是胡人想将其安插在主子身邊……她連同她身邊的婢女已經被我們的人控制起來,僞造其方法與這邊通消息,短時間內這邊不會發現她已經暴露,可時間一久難免這邊不會察覺異樣。”這是怕他謀劃期間秦惜安出意外。
“她去大啓是我一手策劃推動。”就是暴露身份也在她預料中,比她想得還要早些露出破綻,“你先把我的消息傳回去,我已經等了六年,要着急也應該是我着急才對,但實際上救這事着不得急。”
六年,其實已經晚了。
“我已經有達木了,我目前最缺的不是自由,反而是能與大啓建立緊密聯系,你回去問你們的主子想不想要下一任汗王親近大啓,大啓與胡地邊疆百年安定。”
霍南書震驚地看向秦惜安,沒想她心裏竟然打的是這種打算,“他還不足五歲,等他能夠掌權也得十五乃至更多年以後,更何況你如何保證他能掌權?”勒塔林如今三十二歲,他還有三位繼子,最大的繼子是他第三位夫人帶過來的,已經十七歲正在勒塔林手下掌握七旗之一的藍旗。
“可我生下了勒塔林第一位親生兒子,我是他的正妻,他心裏未免沒有與大啓修好的打算,但胡地之大不僅僅只有蒙王庭,胡地亂多少年,大啓就要受多少年騷擾之苦,胡地人民不聊生只能掠奪大啓邊疆。你以為光勒塔林的寵愛我能坐上他正妻之位?”秦惜安把手中的書擺給霍南書看,她從前學的是救人,“如今我學的是怎麽救活牛羊馬匹,因為他們需要這些。”
秦惜安低頭怕在霍南書眼裏看到厭惡,她每教授一人醫治馬匹,每救活一匹馬,最後這些馬都會用在擾亂大啓邊疆安寧的人身上。
這裏也有其他被擄掠而來的大啓百姓,可他們骨頭硬不肯服軟,寧死也不屈服,更別說懂醫術、種植之人他們要不說自己不懂,要不懂也不會教胡人,他們秉承生是大啓人,死是大啓魂。
但是她想要活下去,想要站穩自己的位置與姐姐聯系,想要這天下永寧,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會擔罵名她也選擇這麽做。但是她這些年從未忘記過大啓,她仍舊竭盡全力護流落于此的大啓人安危,讓他們能有喘息的機會。
有些東西秦惜安不指望旁人理解,所以哪怕有人指着她脊梁骨罵她也認,她知道不能浪費時間,他不能在這裏久留,不得不擡眸看霍南書,霍南書只是靜靜地沉默着,望着眼前的女人沒有說話。
秦惜安在他眼裏沒有看見厭惡,這讓她松了口氣,“把我的話帶回去給他吧,這十五年并非讓大啓退讓的十五年,我幫大啓在胡地布局,大啓為我們母子後盾,我定會教出心向大啓、終于和平的汗王繼承人。”
這樣的消息霍南書不放心任何傳達,他一路累死不知多少馬才回到的京城,連喘息都沒有便直接入宮彙報。
他跪在帝王面前,至今仍舊震驚于秦惜安的決定,“秦二姑娘得留在王庭一輩子。”也得耗盡一輩子心血。
李承胤收到消息就一直靜坐在勤政殿。
她走後,好像每個人都是她,這句話就與當下貼切極了,與她有關的每個人都那麽積極努力而活。
其實秦惜安說得不錯,大啓沒有更好的辦法對胡地,十五年換百年安寧是值得的,而且秦惜安不是空口白牙許諾,她是能幫助大啓從眼下就在胡地布局,就算等到十五年後事情有變,大啓對胡地也有管制之力。
他同底下的霍南書道:“這才是以身殉國的鎮南王養出的秦家姑娘,不是嗎?”
霍南書的心沉了沉,這話等同于主子認可秦二姑娘所為,也就是說她許是這輩子都回不了大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