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陸亓淡淡道:“不用了, 我已經給符泠上過藥了,寧伯去讓家政機器人準備點符泠愛吃的吧。”
寧元連忙點頭答應:“我這就去, 這就去, 小心着點啊。”
陸亓抱着符泠上了二樓,将小人魚放進池子裏,道:“等會寧伯可能會進來, 你先在池子裏待會兒吧。”
符泠乖乖點頭。
陸亓起身去拿枕頭,好讓小人魚趴在岸邊能舒服點, 符泠在對方動作的同時,問:“網上的輿論,你不管了嗎?”
陸亓淡淡道:“不用管。”
符泠卻擔憂道:“任由輿論發酵的話,會有不可控制的結果, 到時候會帶來困擾吧?”
因為網暴自殺的例子,可太多了, 輿論有時候能夠輕而易舉壓死一個人。
陸亓拿着枕墊放到池子邊上,調整到小人魚舒服的位置,淺笑了一下:“對方想用輿論來壓倒我, 我也可以用輿論達到我想要的目的,放心,他不會給我帶來困擾。”
一個連死亡都安排好了的人, 怎麽會懼怕輿論壓力?
符泠靠近岸邊,将半個身子趴在了枕墊上, 果然比直接趴在石板上舒服。
見陸亓沒有絲毫擔心的模樣,他便也不去操心這些事了, 自顧自趴着休息。
脖頸間的傷口此時倒是細細密密地疼起來了, 方才許是神經緊繃着,傷口便覺得沒多少疼痛, 現在靜下心來,倒是能感受到它了。
符泠安靜地趴在枕墊上,陸亓便坐在桌邊打開了光腦,很多消息并不會穿到他的光腦上,他根本沒有開通網上社交的賬戶,只有最簡單的一個光腦號,所有的評論都是他在開會的時候統一浏覽。
此刻他的光腦裏只有那條戚承汜發來的最後的消息。
他目光微頓,想起小人魚曾堅定地告訴他,戚承汜殺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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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他此刻竟然在這條消息裏看到了關切,而非嘲諷。
戚承汜會擔心他?怎麽可能。
陸亓的目光看向一旁趴着的小人魚,對方的半個身子露在水面上,玉臂繞着枕頭抱住,幾滴水珠在上面緩緩滑下,如同清晨墜在花瓣上的露珠。
一張背光潔無暇,像粉雕玉琢似的,讓人想在那張白紙上留下寫什麽痕跡。
展露的蝴蝶骨振翅欲飛,美到不似人間物。
水珠從發梢墜落,在背上蜿蜒,而後沒入後腰,有一種莫名的慵懶感。
陸亓瞥了一眼,目光百轉千回落到了符泠的脖頸上。
被白色繃帶纏繞的脖頸帶着幾分惹人憐愛的意味。
他正望着,房門被輕輕敲響,外頭的人道:“陛下,符泠少爺,我來送餐。”
陸亓将搜尋莫斯特的信息關掉,道:“進來吧,寧伯。”
寧元開了門,手裏端着兩個盤子,身後跟着家政機器人,也托着兩個托盤。
寧元将菜肴放在桌上,對陸亓道:“我看符泠少爺受了傷,飲食方面還是清淡些的好,做了粥和湯,陛下的話還是照舊。”
陸亓輕輕颔首,剛要叫醒小人魚,那邊符泠已經自己醒了。
他是被牛排的香味吵醒的,擡頭一看,桌上已經準備好了午餐,他正下意識要爬上岸,變出雙腿,動作又猛的頓住。
寧元和家政機器人在,他不能出去。
在察覺到寧元和善的目光後,他動作順勢将枕墊往旁邊移了移,對陸亓張開雙手。
沒有說話,意思卻十分明顯。
陸亓唇角帶笑,走到池子邊将小人魚一把撈起抱了出來。
符泠看也沒看粥一眼,直接拖了陸亓的牛排到自己面前。
寧元忙道:“符泠少爺,那是陛下的午餐,您的午餐是粥。”
符泠動作一頓,看了一眼白粥和配菜,撇了撇嘴。
陸亓道:“想吃什麽就吃吧,沒關系。”
符泠頓時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将牛排拖到自己面前,拿起了刀叉。
他叉了一塊切好的牛排,又順手将意面也拖了過來,随後又将石鍋拌飯也拉到了自己面前。
陸亓的晚餐被對方占為己有,他只是笑了笑,接過了符泠的粥。
一旁的寧元瞧着這一幕,面色欣慰:“陛下和符泠少爺的關系真是越來越好了,我看着這一幕,像極了符泠少爺第一次來皇宮的時候,哎,真是多虧了戚上将的安排啊!”
看似是欣慰的感嘆,實則似乎在提醒兩個人,不要忘了符泠是戚承汜送進皇宮的。
陸亓輕輕瞥了寧元一眼,悠悠道:“确實是多虧了戚承汜呢。”
寧元連忙收回目光,又道:“能看到如今陛下和符泠少爺這麽好,我也放心了,真是天可憐見啊!”
陸亓淡笑着,眸底卻不見多少笑意:“負一層的花園,有空去整理一下吧。”
寧元微愣:“是要幫聞鹿少爺打理一下嗎?”
陸亓的目光淡淡掃過小人魚,對方專心切着牛排,仿佛并沒有聽見這句話。
他垂眸道:“空出來就行。”
有空可以給小人魚搭個更大的池子,房間裏的泳池總覺得還是讓符泠太擁擠了。
不過,屬于大海的人魚,在池子裏,無論如何都是擁擠的,不得自由。
他将寧元安排離開後,取了旁邊放着的毛巾,将人魚的魚尾上沾染的水珠擦拭掉。
符泠正吃着石鍋拌飯,魚尾被輕輕觸碰了一下,僅僅這麽一下,便令他控制不住,魚尾直接朝陸亓甩了過去。
一個尾巴的印子打在了陸亓的手上,紅了一片。
符泠連忙道:“抱歉!你碰了我的尾巴,尾巴太敏感了,我沒控制住…”
陸亓絲毫不在意手背上的印子,溫和道:“沒關系,我知道,是我沒有打招呼,吓到你了。”
符泠搖了搖頭:“沒,你…你繼續吧。”
陸亓颔首:“好。”
手掌隔着毛巾一寸一寸擦拭小人魚的魚尾,魚尾有些僵硬,鱗片都變得堅硬了起來,仿佛刺猬的刺豎了起來,防備又緊張。
直到水珠被擦幹,掌心的魚尾變作了雙腿,堅硬的魚鱗變成了光滑柔軟的雙腿。
符泠“唰”地收回了雙腿,耳尖已然紅了一片,他羞赧道:“謝謝。”
陸亓捏着手裏的毛巾,笑了笑:“不用謝。”
符泠一頓飯吃的心滿意足,不用忌口的感覺十分美妙,也不知為何,越是要忌口的時候越想吃有味道的東西,以前處處被限制,現在陸亓竟然讓他随便選,真是放肆。
不過,他很喜歡。
“我看一下傷口,剛剛在機甲上匆匆包紮了一下,應該需要再處理一下。”陸亓一邊拿出醫療箱,一邊走到符泠身邊,抄起膝彎抱進了懷裏。
将小人魚輕輕放在床上,脖頸間的繃帶一圈又一圈繞開,露出了那截修長雪白的脖頸。
白雪上五指的紅痕格外刺眼,直到現在也沒有淡去多少,那痕跡深深刻在上面,仿佛昨晚經歷了好大一場淩虐,與符泠那張聖潔禁欲的面容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陸亓幾乎在看到的一瞬呼吸一滞,這樣深的痕跡,難以想象昨晚他真的差一點,只差一點點,就會将小人魚活活捏死。
他看着神色淡然的符泠,聲音微啞:“疼嗎?”
符泠前世聽過太多遍這兩個字,每次病情發作或是進手術室出來後,父母都會問他,疼嗎?
一開始他還會說疼,可次數多了,看見父母眉心的皺痕和眼角的細問,他便學會了寬慰別人:“不疼。”
“不疼。”符泠下意識便将這個兩個字說出了口。
仿佛是早就設定好的答案,說過無數遍這樣的對話,是脫口而出的麻木。
陸亓深深地看着符泠,指腹劃過深紅的痕跡,落在了同樣深刻的齒印上。
一個殷紅的小洞被鮮血溢滿,因為藥粉的抑制沒有汩汩外流,但仍舊滲出來一些血珠。
許是接觸到了空氣,傷口的感覺更為明顯,符泠感覺到疼痛,藥物一點點滲入傷口,藥效的作用使他的傷口刺痛。
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陸亓的心髒也被攥了一下,他拿了碘伏再次給小人魚的傷口消毒,将那些塗在外面的藥粉擦去。
他眼眸微暗,沉得如同沒有星光與月的夜幕,俯下身湊到了小人魚的脖頸間,輕輕吹了吹鮮紅的傷口。
符泠抿着唇,連呼吸都停了,怕吹動眼前男人的頭發。
他聽見對方的聲音低低的,在他耳邊傳來:“疼可以告訴我,不用忍着,也不用逞強,你是小人魚,有這個權利對你的專屬監護人喊疼。”
符泠張了張嘴,半晌沒有發出一個音。
他說了很多的不疼,卻沒有人和他說過,你其實可以不用逞強,你有喊疼的權利,不需要忍着。
他在這瞬間忘了呼吸,也忘了說話,連陸亓将他的傷口重新處理好都沒注意到。
“怎麽了?”見小人魚發起了呆,陸亓淺笑着問。
符泠這才回過神,問:“你昨晚被莫斯特侵蝕得那麽嚴重,是因為開機甲耗費了太多精神力嗎?”
陸亓眉梢一動:“機甲的影響倒不是很大,我懷疑的是蟲族趁那個時候對我們發起進攻,似乎是有預謀。”
符泠擡眸:“機甲發出警報是因為受到了蟲族的攻擊?”
他昨天太過關注陸亓的狀态,并沒有發現蟲族的痕跡。
陸亓點頭:“還是專門挑了莫斯特攻擊我的精神世界的時刻。”
符泠抿唇,道:“我們去喀什客海是臨時計劃,蟲族怎麽會恰好知道,又和莫斯特合作得如此巧合?”
陸亓溫潤的眼眸半垂着,多了一分冷冽:“是臨時計劃,可有一個人知道這個臨時計劃。”
“你是說…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