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符泠正看着自己的雙腿一籌莫展, 原文根本沒有寫原主長出雙腿,直到死也是徹頭徹尾的人魚, 難道又是因為他穿書改變的?
他記得原文也沒有寫過人魚可以長出雙腿, 上次其他人魚還和他一起憧憬雙形态,可見原文沒有這個設定,結果倒好, 他還真實現了。
但這也意味着,他這個模樣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否則他會被抓進實驗室解剖研究。
他正緊張着,敲門聲吓得他一個激靈,門外傳來陸亓溫和的聲音:“符泠,我可以進來嗎?”
符泠連忙出聲:“別進來!”
他的聲音細細聽來還帶着顫抖。
外面的人卻以為他在生氣:“是誰把我的小人魚氣的這麽狠?連我都不見了。”
符泠緊緊盯着雙腿, 因為緊張,珠玉般的腳趾緊繃着, 他順水推舟放狠話道:“嗯,我很生氣,誰都不許進來!”
門外的陸亓輕輕擡起眉頭, 換了種策略:“我聽寧元說你的魚尾被原星咬傷了,我想你應該需要處理一下,否則傷口感染了。”
符泠聞言, 目光落在了剛才被咬傷的位置,右腿小腿側面确實有個牙印, 或許是因為原星發狠咬的,出了點血, 但比起人魚的力道, 倒是顯得有些輕了。
在水裏泡了一會兒,倒是不怎麽流血了。
但傷口碰了水, 陸亓說的對,還是要趕緊處理的。
陸亓聽着裏面的動靜,小人魚沉默不語,看來是有些說動了,他繼續道:“生氣歸生氣,可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幫你處理一下好麽?”
符泠猶豫了許久,看着自己的雙腿,他對人魚沒有研究,對于人魚變出雙腿腦子更是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辦法。
他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蓋的嚴嚴實實,才對着門道:“那,只能你一個人進來。”
陸亓輕笑:“好。”
Advertisement
門被輕輕打開,又迅速關上,只有陸亓一個人走進房間,他的目光落在了池子旁的一大灘水漬上,眸光微閃。
他不動聲色地走近,看着小人魚有些緊張的模樣,溫聲道:“原星的事,我很抱歉,我會處理好給你一個交代,不過在此之前,先讓我看看你的魚尾,可以嗎?”
符泠如同炸了毛的帶毛小動物,雙手攥緊了兩邊的被子,抿唇道:“不用了,你給我點藥就行。”
陸亓沒有錯過符泠的任何一個小動作,他道:“人魚的藥都是由研究所專門開出的,人類的藥可能不适用,所以還是需要專業人員過來檢查,也防止有什麽感染。”
符泠蹙眉:“別…就是被咬了一口…沒什麽大問題,不用叫人。”
陸亓看符泠的神态舉止,只覺得對方似乎并不是在生氣,更多的反倒像是在躲避什麽,他看向符泠的魚尾位置,那被被子遮擋的地方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但…人魚的魚尾之前一直是蓋不下的,尾鳍總是露在外面,而且這被子的鼓起程度似乎低了點。
陸亓垂眸,掩下眼底的思緒,依舊勸道:“人類的唾液上殘存着很多細菌,你的魚尾被咬傷了,不知道會不會被感染,有時候人魚也是很脆弱的。”
何況他家這只還十分嬌氣。
符泠上輩子病魔纏身又死于病魔,這輩子對于自己的身體健康格外小心謹慎,陸亓很容易說到他心坎裏,感染生病和魚尾變成雙腿被發現從而被抓進研究所…
好像都沒什麽光明的未來。
他看着陸亓的神色,溫和儒雅卻偏偏強勢到沒有人能夠違抗他的命令,又或者說,他有太多的手段達成目的,直到你說不出拒絕的話。
符泠緊攥着被子的手緩緩松開,他躺在床上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擺爛道:“算了,都是命,都是寫好的。”
陸亓看着小人魚一副不想掙紮了的模樣,失笑着問:“所以,是發生什麽我不能知道的事了麽?”
符泠抿着唇,最後又問了一句:“我要是不想說,你可以當不知道嗎?”
陸亓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也是,在陸亓的地盤上,瞞得了一時也瞞不過一世。
來個痛快吧!
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緩緩伸到了被子外面。
雖然動作幅度不大,但陸亓的目光便從符泠那張視死如歸的臉上移到了下面。
只見一小截雪白的腳掌從被子下鑽了出來,冷白得猶如月光,小小一抹映在床上,指尖與腳底帶着淡淡的血色,像是皚皚白雪間裹挾着一片桃花。
他瞳孔一縮,猛地扣住了從被子裏伸出來的腳腕,一只手掌足夠将纖細的腳腕盡數箍在掌中。
他的語氣帶着少見的錯愕:“符泠?”
符泠低着頭,悶聲道:“剛剛被原星咬了之後我在泳池裏游了幾圈,尾巴就變成腿了…”
陸亓蹙着眉,問:“我可以看看嗎?”
符泠已經徹底擺爛:“你看吧。”
被子被掀起,空氣中的冷意争先恐後包裹符泠,他的身體暴露在空氣和陸亓的視線下,那是人類的身軀。
陸亓看着□□的符泠,已經化成雙腿的小人魚和人類并無區別,他一下扯過被子又給小人魚蓋上,順手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湊近對方,給人魚披上。
“這件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明白嗎?”
符泠擡頭,有些不解地看着陸亓,這是準備把他暗鯊掉嗎?
陸亓替小人魚掖了掖被子,起身朝外面走,回頭道:“乖乖待在這裏,不要亂跑。”
符泠乖巧點頭:“好的。”
別說亂跑了,他想跑也跑不掉啊,外面全是士兵,他從樓上跳下去都沒用。
房門打開又合上,明明關門的聲音很輕,可鎖扣的聲音一下敲擊在符泠的心裏。
陸亓這是去聯系研究所了吧,等待他的依舊是逃不開的解剖命運,書裏的結局他被陸亓剖了炖魚湯,現在被陸亓送到研究所解剖,殊途同歸。
果然,書裏都已經寫好了,改變不了,只是提前了。
符泠躺在床上放空自我,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都死過一次了,大不了再重生一次,或者再穿一本書?”
他小聲地自言自語,房門再次被打開,他立刻擡頭望了過去。
仍舊是陸亓,男人一個人進來後将門迅速合上,符泠張望了一下,對方竟然沒有帶人。
他有些驚訝地看着陸亓,只見對方手裏拿着一個小藥箱,擱在了他的床頭。
這是…不準備送他去解剖嗎?
符泠依舊望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總覺得下一秒房門會再打開,會走進來一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然後把他架走。
“看什麽呢?”陸亓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将他的思緒緩緩收回,那扇門沒有被打開,他設想的場景也沒有到來。
符泠看着陸亓,對方手裏拿了消毒棉片,看樣子是要幫他處理傷口。
被子被人探了進來,他的腳踝被那人準确無誤地抓住,往外拖了出去,小腿上的傷口正好暴露在外面。
陸亓提醒道:“你變出雙腿的事不能告訴別人,研究所那邊我也回絕了要來給你治傷的人,只能試試人類的藥對現在的你管不管用了。”
符泠點頭:“好的。”
陸亓擡眸看了一眼小人魚,手裏的棉片緩緩靠近,在即将碰上傷口之前,又停下道:“會有些疼。”
符泠順勢道:“那你輕一點。”
陸亓淺笑着夾着棉片擦拭着小腿上的傷口,一個小小的牙印,傷口并不大,但也生生鑿出了一個洞,在潔白光滑的腿上留下矚目的痕跡。
“嘶——”符泠忍不住想将腿收回來,可對方的手掌禁锢住了他的腳踝,偏生那人力道大得很,任憑他如何掙紮,那人都依舊握着他的腳踝,不曾撼動分毫。
等消毒完,陸亓放下東西,轉頭一擡眼就看到了小人魚眼尾墜着的生理性淚水,眼眶染上了桃色,如同沾了清晨露珠。
果然是一條嬌氣的人魚。
他擡手用指腹拭去符泠眼尾的淚珠,眼淚離了眼眶化成珍珠落在被子上,不曾在臉上留下痕跡。
符泠羞赧着撥開對方的手,道:“我沒哭。”
陸亓笑着收回手:“嗯,沒哭,只是掉了一顆珍珠。”
符泠:“……”
陸亓沒再逗他,放下手裏的棉片從床上起身,蹲下來握着小人魚的腳踝,湊到小腿的傷口處,輕輕吹了吹。
而後又替對方上了藥包紮好,握着小人魚的腳踝将腳放進被子裏。
陸亓道:“好好休息,晚餐會有人給你送過來的。”
符泠點頭:“好的,謝謝。”
傷口疼了那麽一瞬之後便沒有再疼,只是不好翻身,他直挺挺躺着打開了光腦,沖浪一沖就到了飯點。
他這才知道陸亓說的有人送晚餐而不是家政機器人送的意思。
房門被叩響,符泠還沒問是誰,門外的人先自報家門:“符泠,是我。”
陸亓的聲音。
符泠變出雙腿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現在能見的也只有陸亓了:“請進。”
房門打開的同時,他看到門外還站着兩個人,不,準确的來說是一人一魚。
然而正當這一人一魚準備進來的時候,陸亓從裏面将門關上,毫不留情地将二人關在了門外。
原星和卡撒:“……”
符泠瞥見兩人似乎身上都有傷,還有新傷,沒有處理,鮮血順着衣服染上一抹豔麗的紅,十分紮眼。
他問:“你罰了他們什麽?”
陸亓笑了笑:“沒什麽,喜歡咬人就多咬幾口,僅此而已。”
情緒上來了兩人咬紅了眼,情緒下去了,原星反而不敢咬人了,他左不過逼着兩個人在冷靜的時候接着互相咬,直到他滿意為止。
陸亓掩下眼底一閃而逝的殘忍,端着手裏裝了牛排和意面的盤子走到小人魚床邊,道:“原星明天就會跟達琳夫人回主城,以後不得再踏入皇宮半步,臨行前來給你道歉。”
符泠接過切好的牛排,拿起叉子問:“你讓他們來的?”
陸亓悠悠笑道:“我可從來不做強迫別人的事。”
符泠看了對方一眼,他可不信。
門外也響起了原星的脆生生的聲音:“符泠,我聽我叔叔說我把你咬傷了,對不起,你傷好點了嗎?”
符泠被自己變出雙腿的事這麽一吓,要把對原星和卡撒打架的情緒忘得一幹二淨,現在再提起來,他都已經懶得生氣了。
不過陸亓要把原星送走也挺好的,他不用天天應付熊孩子,雖然原星沒什麽壞心,但煩人也是真的煩人,正好,他也不用擔心自己雙腿暴露的事。
這麽一想,心情就輕松了許多,他剛要開口,讓人趕緊走,唇上抵了根修長的指節,陸亓慢條斯理地“噓”了一聲。
符泠眨了眨眼,沒再開口。
房間裏面沒有動靜,外面的原星便着急了起來,小人魚現在肯定好生氣好生氣,都不理他了,不會和他絕交吧?!
他這麽想着,更傷心着急了,急得哭了出來,邊哭邊道歉:“符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傷害你,符泠…我以後再也不和卡撒打架了,我再也不說那些話了,你就原諒我吧嗚嗚嗚嗚。”
“符泠,你理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我明天就要回家了,能不能再見你最後一面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卡撒一臉嫌棄地看着原星,直接對裏面喊:“符泠,我不走,我得留下來保護你!”
符泠看着陸亓,指了指門口,又沖着那人伸出雙臂。
陸亓幾乎在符泠的動作做出的同時就伸手抱住了小人魚的腰,又在下一秒反應過來小人魚現在的體型,改為一只手摟住了對方的腰,一只手連帶着被子抄起小人魚的膝彎。
他将人放在門口,小人魚墊着被子,隔着一扇門,沒有去理會符泠,而是對着卡撒道:“你選了原星做專屬監護人,就應該和他在一塊,老跟着我做什麽?”
卡撒一聽,連忙解釋:“我答應成為他的專屬人魚是為了在你身邊保護你,誰知道他會被趕走啊,那我在他身邊有什麽意義!”
符泠覺得他們兩個人都有病,不想管了,直接道:“我不需要保護,真有什麽事你也保護不了我。”
卡撒剛要反駁,想到原星把對方咬傷,頓時蔫兒了。
符泠嘆氣,貼着門對卡撒小聲道:“你幫我看着原星吧,別讓他來找我了。”
卡撒只好道:“行,我幫你盯死他!”
旁邊的原星:“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把兩人趕走後,符泠剛要沖陸亓伸手,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變出雙腿了,那豈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自己走路了?
于是他沒在沖陸亓伸手,而是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扶着門緩緩站了起來。
大概是穿書到現在,符泠幾個月都是用魚尾和機甲代步,突然變出雙腿,竟然下意識是想要擺動身體。而不是邁開腿。
于是他就被自己左腿絆右腿,重心不穩,眼瞅着就要臉朝地來個親密接觸。
陸亓長臂一攤,将小人魚撈進了懷裏。
符泠的身量說高也高,可在陸亓面前,竟差了半個頭,他扶着陸亓,撲進了對方的懷裏,只能靠着陸亓的力道穩住身形。
他擡頭問:“你能帶着我走到床上去嗎?我想試試自己走路。”
陸亓看着人魚剛長出來的雙腿,颔首同意:“當然。”
小人魚剛變成人類,對于雙腿走路一定是有強烈的好奇心的。
他扶着人魚一步一步緩慢地朝床移動,符泠走的很慢,又很別扭,既想要擺動身體,又想着邁步,走得格外艱難,等走到床上的時候,已然出了一身汗。
符泠一下倒在床上,只覺得一年的運動量已經在剛才結束了。
陸亓淺笑着看着他,一邊打開光腦不知道在點些什麽,一邊又不經意地問:“其實我還挺好奇的,你究竟為什麽會變出雙腿?”
符泠一瞬間警惕地看向陸亓,對方沒有看他,依舊操作着光腦,一邊還在猜測:“難道是因為你喜歡吃人類的食物?”
符泠緊緊盯着陸亓,抿唇道:“可能…是…吧。”
陸亓在做什麽?還是要聯系研究所把他解剖了嗎?
陸亓聽出來小人魚話語間細微的緊張,關了光腦,轉頭望向符泠,那張斂了所有表情的臉清冷如月,淡漠如雪:“你在害怕?”
陸亓看着對方,眼眸微動,對方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可身體的反應出賣了小人魚,他眼眸半垂,忽的伸出手朝小人魚抓去。
符泠被吓得往後躲了躲,緊緊貼住了身後的牆壁,他又聽見那人幽幽道:“怕什麽?”
符泠好半天才道:“沒…我突然長出雙腿,我…我的尾巴沒了,以後還會有嗎?”
陸亓頓了頓,朝符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小人魚突然沒了魚尾長出了人類才有的雙腿,肯定免不了害怕,是他想錯了。
他垂了垂眸,收回了手,柔聲道:“沒事,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符泠看着陸亓被糊弄過去,心底重重松了口氣。
陸亓的光腦手環閃了兩下,他起身道:“東西到了,我去拿一下馬上回來。”
符泠目送陸亓離開,在房間裏打開自己的光腦搜索:人魚為什麽會長出雙腿?人魚如何變回魚尾?人魚雙形态的由來。
然而底下一條正經的帖子都沒有,只有《強烈推薦!人魚他變出了雙腿》《失去魚尾後被大佬禁锢了》《雙形态人魚的多種玩法》……
符泠羞惱地關掉了光腦,根本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房門被推開,陸亓進來手上還拿着一袋東西。
符泠頓時被那東西吸引,看着對方将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到床上,他的臉上也一點點升起了紅暈。
襯衣、睡衣、T恤,長褲、短褲、睡褲,三角褲、平角內褲等等…
所有款式一應俱全。
陸亓看着羞赧得如同煮熟了的鴨子一般的小人魚,失笑:“我随便買了一些,你試試看,不合适再買。”
符泠看着滿滿一床的衣服,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尺碼的?”
陸亓笑:“丈量了一下,又跟研究所要了你的數據。”
“哦…”符泠應了一聲,挑了一件睡衣,一條三角內褲和一條睡褲,直接往被子裏塞。
陸亓看着小人魚的舉動,了然地轉過身去。
等符泠換好後,陸亓将床上攤着的衣服都收好放到了一邊,以供換洗,又下單了幾套款式相同的睡衣,最後提醒小人魚道:“就算長了雙腿,夜裏也不要亂跑哦。”
符泠點頭:“我知道的。”
他可不想被抓去做研究。
等陸亓離開後,符泠才從床上下來,他扶着床沿滿滿走,走到了鏡子面前。
這是他穿書後第一次在鏡子裏看到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自己,沒有魚尾,而是雙腿,屬于人類的雙腿,他是人,不是魚。
鏡中的人有着一張清冷精致的面容,優越的五官彙聚成一張令人驚豔的臉,他的身材比起上輩子要結實許多,穿着睡衣也不會和以前那樣顯得睡衣很寬大,雙腿修長,露出的小腿上還有隐約的肌肉。
唯一的區別是他的頭發,銀霜般的長發垂到他的胸前,帶着自然卷的孤獨,像是西幻世界裏的王子,有些過于夢幻。
得找個時間理個頭發,長發實在是太不适合他了。
符泠又走回床上,目光落在了小腿處被包紮好的傷口,只能側另一邊躺着了。
一個晚上不能翻身,符泠很晚才睡着,等第二天醒來又是日上三竿。
他好像聽到外面有些動靜,寧元似乎在接待客人。
寧元:“很抱歉,陛下一早出門去研究所調查蟲族的事了,家訪的事得等陛下回來…”
來人卻道:“上次陛下疏于保護,讓小人魚開着機甲跑到了航道上,我們是特地來家訪的。”
寧元呵呵道:“話雖如此,但就算是研究所家訪,也不能主人不在,随意亂闖吧?更何況這裏是皇宮。”
“我們可沒有亂闖,是您請我們進來的,再說了,家訪主要是看人魚,人魚呢,我們需要确認他的安全。”
“星際規定,研究所回訪人魚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沒有人可以阻攔。”
寧元連忙攔住兩人:“實在抱歉,符泠少爺一般醒的晚,現在應該還睡着,二位還是坐下喝茶吧。”
“如此推三阻四,難道陛下在虐待人魚?!”
“難怪不讓我們見小人魚,讓開!”
寧元一個人攔不住兩個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另一個工作人員走向二樓。
符泠在房間裏聽到動靜,連忙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被子都裹長了一些,裝作是魚尾的樣子,心裏又默默祈禱着研究所的工作者不要進來。
當那人在二樓走廊上緩步查探着小人魚究竟在哪一間房間,聲音由遠及近,在即将到達符泠門口的同時,尤衣只覺得滅頂的精神力将他的整個人壓制,兇狠的逼迫着他顫抖着雙腿要跪下來。
一滴冷汗瞬間從額頭滑落,他才知道,來自王者的精神力壓制有多麽兇悍。
他跪在地上,也不知沖哪個方向,道:“陛下。”
一扇門隔着的符泠聽到外面的這一聲稱謂,重重松了口氣。
門外,陸亓從大門口款步走了進來,外放的精神力将整個皇宮覆蓋,即便是寧元都被壓得不得不松開對研究所工作人員的牽制跪了下來。
陸亓走到中央,身後門外的光打進來将影子拉長,地上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工作人員面前,似乎将那人籠罩。
惡魔陛下逆着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可那陰暗的籠罩才更加令人覺得可怖。
“寧伯,有客人來怎麽不知道提前安排一下?還是說…有些事情不用告知我,你就可以自作主張了?”
陸亓的聲音十分平淡,聽不出生氣或是別的什麽情緒,可周圍明晃晃的低氣壓和精神力的極度壓制都彰顯着他的怒意。
“是我的失職,請陛下責罰。”寧元低頭道。
陸亓淡淡道:“嗯,禮數不周,藐視上級,怎麽罰呢?”
寧元:“全憑陛下決定。”
“多羅薩多城軍事基地百廢待興,正好缺個人幫我監督,不如就你過去吧。”
“是。”
“噢~我記得那邊的研究所人手也不夠,不如你帶兩個過去?”
“陛下願意派人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跪在寧元旁邊的工作者哪能聽不出來陸亓和寧元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指桑罵槐,說他倆呢。
但研究所雖然是戚承汜上将在管,陛下要是想發落他們,那也是随手的小事,多羅薩多城偏遠,去了估計很難回主城。
想到這裏,他連忙開口:“陛下…”
陸亓掃了一下工作人員的胸牌,閑庭信步般走到沙發處坐下:“陸先生有話要說?”
陸子桐艱難點頭:“陛下,我們這次家訪是因為您上回讓小人魚上航道被扣的事情,研究所擔心小人魚的安全,會采取突襲檢查,并不是故意打擾,實在抱歉。”
陸亓笑了笑:“嗯,家訪當然是必要的,不過突然襲擊有些失禮,回頭這一條定規就去掉吧。”
陸子桐賠笑道:“是是是,實在太失禮了,還請陛下原諒我們的冒犯,我們也是為了檢查人魚的安危。”
“嗯。”陸亓淡淡應了一聲,随後打開了光腦,虛拟投影在眼前呈現,指尖跳躍着,開始了工作。
精神力的壓制并沒有散去,依舊牢牢籠罩着他們,他們只能安靜地跪着,是不是偷瞄一眼陸亓,卻完全不敢出聲打擾,誰知道那張平和的面容下究竟是怎樣的思緒。
房間裏把自己卷成個蠶蛹的符泠聽着外面似乎安靜了下來,既然陸亓把人攔住了,那應該沒他什麽事了。
他等的無聊,刷着光腦,大概是腿上的藥物作用,沒多久困得又睡了過去。
中午到傍晚,太陽緩緩朝西方移動,影子縮短又拉長,陸子桐看着窗口影子的變化,竟然第一次感覺到了時光變遷如此漫長。
他的腿早就已經從跪疼到麻木了,陛下的精神力壓制根本沒有一點松懈的跡象,誰他媽以後再傳陛下精神力虛弱才需要人魚治療,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快到晚餐時間,陸亓才不緊不慢地做完收尾工作,将一封關于研究所蟲族痕跡的檢查報告浏覽完,關掉了光腦。
他看向跪着的三個人,像是才想起來這件事,将精神力壓迫收了,款款道:“真是抱歉,我忙着處理事情竟然把客人忘了,這天色也不早了,兩位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二樓走廊跪着的尤衣剛要開口,陸子桐連着咳嗽了好幾聲打斷同事的話頭,開口道:“是是是,不早了,我們也都已經要下班了,就不打擾陛下用餐了。”
陸亓溫和淺笑:“寧伯,替我送送客人。”
寧元從地上緩緩站起來,道:“是。”
陸子桐看着寧元站得輕松,剛要擡腳,卻發現自個兒的腿根本不聽自己使喚,仿佛他的腿自己不屬于他了,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腿的存在。
他有些尴尬,又有些慌亂,跪了那麽久,不會殘廢了吧?萬一要截肢,他的下半生就完了!
他求助地看向陛下,然而對方似乎打算起身去用餐了,根本沒有再理會他們的意思。
陸子桐和尤衣躺在原地躺了近一個小時才勉強有了點知覺,軟着腿踉踉跄跄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皇宮大門,坐上機甲的時候,兩人都長出一口氣,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後怕。
“那咱們這個家訪信息表怎麽填啊?”尤衣皺着眉頭問,他還是頭一次家訪連小人魚的面都沒見到,還跪了一下午,就被趕出來了。
陸子桐瞥了一眼空白的表格,嘆氣道:“還能怎麽填,寫滿意呗,難道你想去多羅薩多城?”
尤衣連忙搖頭:“那…人魚安全和身心健康這一欄呢?寫無?”
陸子桐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傻?填安全,健康啊!”
尤衣“哦”了一聲,又問:“這不是作假嗎?萬一小人魚真的遇到了危險,我們這不是包庇縱容嗎?”
陸子桐一巴掌拍了尤衣的腦袋:“我和你說,咱們今天見到小人魚了,小人魚很安全,很健康,至于之後有什麽事那也是之後的事情,和今天無關。”
“陛下對人魚的态度整個星際都知道,人魚和陛下是死敵,那小人魚能過的好到哪裏去?陛下今天這是擺明了不讓咱們見小人魚,那就說明小人魚肯定受到了危險,但是這些不是我們能幹涉的,你明白嗎?”
尤衣點點頭,臉色不怎麽好:“明白。”
唉,可憐的小人魚。
可憐的符泠正在房間裏等着晚餐,他醒了之後發現外面還是毫無動靜,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四點多了,都快晚餐的時間了,人應該都走了。
不過他的晚餐還沒有送來,說起來昨天就是陸亓送的,可能他變出雙腿的事機器人也不可以知道,怕信息洩露,所以機器人應該不會來給他送晚餐了。
時間走到五點的時候,房門也正好被叩響,陸亓的聲音傳了進來:“我可以進來嗎,符泠?”
符泠道:“請進。”
他的晚餐來了!
陸亓一推門就看到床上的人魚将被子卷在身上,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他不禁失笑道:“你怎麽把自己卷成這樣?”
符泠一邊扭着身體一邊道:“研究所的人來家訪的時候你正好不在,我怕他們進來,就提前把自己裹嚴實了。”
卷的時候卷的太放肆了,解開反而有點難度,他扭了半天也沒能讓被子松開。
眼前緩緩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修長的指尖扣住了他脖頸下方的被沿,另一只手穿過他的背摸索着另一邊的被沿,隔着被子被人撈起來,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陸亓沒有看他,但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對方清晰的下颌線,以及凸起的喉結,仿佛在不經意間散發出荷爾蒙,攝人心魂。
與此同時,陸亓也摸到了小人魚底下的被沿,将符泠單手抱起來,将被子一層一層從對方身上抽下來。
符泠頓時覺得松快不少,問:“家訪的工作人員回去了?”
陸亓颔首。
符泠應了一聲,又問:“他們沒見到我,你是怎麽說的?”
陸亓淡淡笑着,将被子重新蓋回小人魚身上:“我下午有些忙,沒能顧得上他們,他們就先回去了。”
“哦…”符泠端起晚餐,他才不信,“就這樣?”
陸亓:“我說過,我從不強迫別人,他們自己等不住要走的。”
符泠扒拉一口飯,又問:“那你忙什麽呢?蟲族的事嗎?”
陸亓眸光微頓,竟坦然道:“是啊,蟲族襲擊了研究所,他們留下的痕跡已經有專門的研究人員鎖定……”
符泠連忙打斷他:“好了別告訴我了,我要吃飯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他還是躺平擺爛的好。
陸亓失笑:“怎麽,你不想知道?”
符泠點頭:“我不想知道。”
陸亓:“那可真是可惜。”
符泠也不知道對方在遺憾些什麽,專心地幹飯。
陸亓掃了一眼小人魚露出來的一抹雪白,将旁邊的藥箱打開,一邊道:“你吃你的,我給你換藥。”
符泠點點頭,主動把右腳伸給陸亓,小腿擱在了陸亓的腿上。
陸亓将小人魚昨天貼上的紗布取下來,拿着消毒棉球将沒有完全吸收的藥粉擦拭幹淨,露出的卻是光滑無瑕的腿。
小腿上沒有半點傷口的痕跡,昨天的那個牙印仿佛從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