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幫我戴
秦蓮也從廚房出來, 打斷那凝在空中的視線，“小壹回來啦，正好，準備吃飯呢。”
謝杭壹不再看那倆人, 對秦蓮說：“抱歉媽, 有點事耽誤了會。”
“沒事沒事, 能回就好。”
離開飯還有一會，謝杭壹走到客廳，秦蓮先介紹人，“小壹，這是季臨......”
“我知道。”謝杭壹打斷，紳士伸手, “你好，季先生。”
季臨回握, “你好。”
秦蓮怔愣，不知為何往常老是笑眯眯的女婿今天換了個人一樣, 表情嚴肅, 眼神淩厲，看着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她不懂但紀夏青看得明白，推着她離開客廳。
客廳裏靜了幾瞬, 季臨抽回手，再看眼前充滿敵意的男人, 心裏好笑。
這倆夫妻簡直一模一樣，慕檸第一次見他時也是這樣的眼神，戒備、距離, 直接把他當敵人。
但慕檸沒看出來什麽, 再問一遍：“不是不回來嗎？怎麽這麽突然？”
謝杭壹收斂情緒, 淡淡應：“劇組放假。”
“噢。”慕檸信了，繼續跟季臨說話：“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這個天季臨可不敢再聊，“不急，之後上班再說，我去看看慕董。”
“行。”
這下客廳只剩夫妻倆，一時靜默無言，書房談話聲廚房炒菜聲紛紛湧入。
慕檸起身到衛生間洗手，打算進廚房打下手，謝杭壹跟着，并在進了衛生間後關上門，慕檸不知他要幹什麽，但沒理，打開水龍頭。
綿密的水流聲響起，慕檸說：“其實你不用特意趕回來，過個生日而已，回來吃頓飯吃完又要趕回去，王制片跟我說過，你們陸地上的戲快......”
猝不及防，剩下的話全被男人傾身掠奪，吞入腹中。
慕檸呆住，反應過來後推了推，他也只淺嘗辄止，輕輕碰碰她唇瓣，退出，随後若無其事的洗手。
莫名其妙。
好一會，他忽然問：“季臨怎麽會在這？”
“我爸帶來的。”
“剛剛聊的什麽？”
“工作上的事。”
謝杭壹眸色微閃，嗓音低沉：“你和他關系很好？”
倆人洗好手，慕檸順手抽了張紙給他，回答：“還行吧，先前是我固執了，其實季臨身上很多我可以學習的地方，他對于經營公司有自己一套方法，提出來的觀點很新穎。”
慕檸說得停不下來，“我爸用他那一套方法管了雲雍二三十年，早跟時代脫節，那群股東也是，一個個跟豬一樣只會等人喂飯，現在季臨過來改變很多，是好事。”
謝杭壹看見她臉上從未見過的敬佩神色，頂了頂上颚，擦幹手，推門離開。
“啪”，衛生間自動合上。
身後女人一臉莫名。
......
今天秦蓮和紀夏青親自下廚，滿滿一桌菜，全是慕檸愛吃的。
爸媽們坐一起，慕檸左右兩邊分別是謝杭壹和季臨，所幸飯桌夠大，位置間隔着距離。
紀夏青招呼，“檸檸今天是主角，多吃點。”又招呼客人：“季臨也是，你們工作辛苦，補充補充能量。”
季臨：“謝謝紀老師。”
“今年真是多虧季臨，我這把老骨頭總算能松一松。”慕信瑞不忘捎上慕檸：“慕檸你多學習學習，什麽時候成長了我身上的擔子才能徹底卸下。”
秦蓮拍慕信瑞手背，斥道：“檸檸過生日你說這些，怎麽你這六十不到就想退了？”
紀夏青也為慕檸說話：“就是老慕，我看吶你就再多幹幾年，咱們檸檸就算不幹活也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你愁什麽。”
兩位媽媽出聲，慕信瑞和身邊謝文宏對視一眼，笑了笑，“行行行，我再幹幾年。”
慕檸今天上班幹的活多，這會專心吃飯，只當沒聽見慕信瑞的話。
謝杭壹看她臉頰像松鼠一樣一鼓一鼓，好笑，這是多餓。
順手倒了杯水放她手邊，沒一會再去看，已經喝掉一半。
飯桌上和諧，季臨是客，秦蓮和紀夏青十分關照，這會已經問到：“季臨哪裏上的學？”
季臨放下筷子，看了眼身邊吃得正歡的人，笑道：“和慕檸一個學校。”
謝杭壹給慕檸夾肉的手一頓，擡眸去看，和季臨視線撞上，誰也沒避。
要是視線能打架，現在不知是誰該頭破血流。
女人有第六感，男人同樣，他對季臨沒什麽好感。
外面多少人惦記慕檸，季臨不會例外，這一條康莊大道，誰都想走。
不知多久，最後是慕檸撞了撞他胳膊，輕聲提醒：“我的肉。”
謝杭壹這才撤回目光，把那肉放進她碗。
秦蓮驚訝：“這麽巧？同一個專業？”
“是，不過我大她幾屆。”
“哎喲那真是可惜。”秦蓮感嘆道：“當初我就不同意檸檸出國念書，你說她要是留在北城說不準還能和小壹一塊，這出國去孤孤單單一個人，多讓人擔心，這孩子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
慕檸不得不說話了，“媽，好端端說這些幹嘛。”
“還不是心疼你，在外面也不知道過得怎麽樣。”
氣氛一下沉重起來，季臨開口緩和，“秦阿姨不用擔心，我們學校很人性也很正規，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事，而且中國留學生很多，到處都能交朋友的。”
“真的？”
“是，慕檸導師還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季臨開玩笑，“她可以在學校橫着走。”
秦蓮松口氣：“那還行。”
紀夏青：“現在檸檸好好坐這吃飯，你這擔心都過期了。”
“是是是，以後檸檸有小壹，我一顆心是徹底放進肚子。”
話題被揭過，後來又問起謝杭壹拍戲的事，謝杭壹情緒不高，簡單回答。
又聊到謝文宏的畫展上去，一頓飯算是吃得和諧。
吃得飽，沒什麽人還想吃蛋糕，但儀式必須要有。
秦蓮拿了蛋糕出來，點上蠟燭，關燈，一群人圍着她，雖然沒唱生日快樂歌，但依舊令人尴尬得腳趾摳地。
紀夏青催，“檸檸快許願。”
慕檸聞言不經意朝謝杭壹望去，目光對上。
迅速撤回。
幾秒後慕檸舉起雙手捏成拳頭，閉眼，默想：【希望《破浪》大賣。】
睜眼，“好了。”
秦蓮：“一個不夠，再許兩個。”
紀夏青：“對對對。”
慕檸再閉眼。
【希望爸爸媽媽們還有爺爺，謝杭壹和自己身體健康、平安。】
第三個......
暫時還沒想好，先空着。
這回是真好，慕檸吹滅蠟燭，儀式完成。
......
回家路上謝杭壹開的車，慕檸坐副駕。
生日過得簡單，慕檸卻十分滿足，畢竟前面七八年的生日親人都不在身邊，她要麽忙忘了，要麽和朋友随便吃個飯，怎麽方便怎麽來。
在蛋糕前許生日願望這種事已經很遙遠，十三四歲？還是七八歲？七八歲那會還在南城......
慕檸側身看他。
那時候也是兩家人一起給她過，那會年紀小還愛吃蛋糕，也愛吃蛋糕上的草莓，謝杭壹和她搶。
不知道為什麽小時候的謝杭壹老是喜歡和她搶東西，皮蛋是，草莓是，甚至她喜歡的娃娃他也嚷着要，真是奇怪。
反正最後紀阿姨教育他，說草莓要給壽星，于是蛋糕上幾顆大草莓全歸她，可小男孩看她的眼光太熱烈，慕檸心軟，分了他一半，倆人高高興興坐在小凳子上吃蛋糕。
慕檸想着想着嘴角弧度不自覺向上翹，其實吧，七八歲的謝杭壹還是挺可愛的，不知怎麽就長成今天這副模樣。
空氣太過安靜，慕檸用手機連上藍牙，選了首歌曲，輕緩柔和的爵士樂在車廂內跳動。
慕檸按下車窗，肆意的風闖入。
謝杭壹餘光瞥見，微微不滿：“冷。”
“不冷。”
這幾天北城漸漸升溫，白天雲斂霧收，晚上月明星稀，天氣極好。
這會兒月光練白，一顆明亮的小星星在右下角靜靜陪伴，星與月跟着他們一起移動，偶爾掠過樹梢，落在她臉上的月影斑駁。
慕檸掏出手機想記錄這一刻，可惜手機像素不佳，只好放棄，用雙眼去看。
等到下一個紅綠燈，拍拍駕駛座上的人，指着星和月，與他分享這一刻，“好漂亮對不對，為什麽月亮身邊總有一顆星星呢？”
她問這個問題當然不是要答案，只是感概在這樣的晴朗夜空，孜孜不倦工作的月亮身邊一直有星星陪伴，星星掩去光芒，只做月亮最忠誠的守護者，想想都是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身後忽然響起聲音：“慕檸，生日快樂。”
慕檸一怔，緩緩回頭。
大概是月色太美，此刻的謝杭壹看起來十分順眼。
“謝謝。”
可細看之下眼底暗青一片，下巴也冒出青綠的胡茬子，先前衛生間親她那會就刺得她生疼。
他這人愛幹淨，每天刷完牙必要工作是刮胡子，慕檸很少見到他這種狀态。
《破浪》要争取明年國慶檔，現在主角與配角戲份同步進行，拍完搭的景要到艦艇上實地拍攝，時間很趕。
也不知道多少天沒睡。
慕檸太懂熬夜的傷，國外幾年寫論文做項目，哪次不是幾個通宵，更何況他這還坐了兩三個小時飛機特地回來。
晚上吃飯也沒什麽興致，看着像別人欠他幾百萬一樣，這得多累啊。
還想怪他幹嘛非得回來，可一出口心就軟了：“什麽時候回去？”
謝杭壹看她，嗓音清隽：“明早的航班。”
“那等會回家好好睡個覺。”慕檸抿了抿唇，補充：“我明天送你去機場。”
“嗯。”
那張整夜冷峻的臉終于顯露絲柔和。
到家快十點，房子裏一盞燈沒有，黑魆魆一片。
往常阿姨打掃完都會留燈的，今晚詭異得很。
慕檸走前面，謝杭壹站她身後幾步遠，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小聲說：“你離我那麽遠幹嘛？”
謝杭壹笑了笑，上前。
按指紋解鎖，開門，一股濃郁的花香味率先撲面而來，慕檸微怔，開燈，光亮驅趕黑暗，目之所及，一室玫瑰鋪滿，粉白兩色，從門廊到客廳再到旋轉樓梯，綿延而上，整片綻放。
她驚得做不出反應。
太多太多，像是花園搬進屋子，開了一地。
“謝杭壹，你瘋了？！！”
謝杭壹輕笑，上前擁過人，頭擱在她肩膀，溫聲：“老婆，生日快樂。”
......
那天問喬以璇她喜歡什麽，喬以璇想半天也沒想出來，最後才說了一個字：“花。”
她說：“我們上高中時不讓談戀愛，但仍是有暗戀的男生給女生送花，那時候檸檸就羨慕得不行，說她要是生日也能收到一束花就好了。”
謝杭壹聽完愣住，那個看起來強硬理智的人喜歡花？
他完全沒這個印象，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慕檸在別人眼裏是強勢的存在，在自己面前也是個充滿力量的小女孩，從未表露過對花的喜愛。
謝杭壹沉默良久，他們到底隔了十幾年，這中間足以發生許多事情。
他收下這個建議，但最後只能擠出一天時間，只好遠程讓人早早準備。
眼下一見也驚奇，這怕是把全北城的玫瑰都搬這兒來。
懷裏人不知是震驚還是感動，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謝杭壹在她耳邊繼續說：“喜歡嗎？”
慕檸用手肘撞了撞他腹部，語氣平靜：“誰教你的？”
他不答，又問：“喜歡嗎？”
慕檸別扭回：“不喜歡。”
“不喜歡沒事，還準備了其他禮物。”他也不生氣，說完從口袋裏拿出個黑色絲絨戒指盒，牽過她手，打開，将設計精巧的碎鑽戒指套上她無名指。
他們結婚時訂過婚戒，但秦蓮的眼光太過浮誇，那鑽大得根本不能日常戴，慕檸一拿到即放入抽屜深處，連同那款男戒。
慕檸擡起手在眼前看，這個還行，是她喜歡的款式。
“為什麽送我戒指？”
“慕檸，你已婚，要和其他男性保持距離。”謝杭壹直言不諱，眼神正經。
慕檸驀地想起在西苑他那一晚上陰沉地滴水的臉，內心好笑。
敢情不是累的啊？吃醋了？他們這塑料夫妻的關系他還用得着吃醋？
還是占有欲作祟？看不得別人惦記他的東西？
啧，還挺幼稚。
慕檸唇角勾起笑容，回過頭，“你的呢？”
男戒還在戒指盒裏，謝杭壹遞給她，“幫我？”
慕檸一把拿過，合上，嚴肅道：“不行，你不能戴，你是單身。”
“......”
謝杭壹低聲笑，沒跟她搶。
“下次不要這麽浪費，看一眼就得收拾，還麻煩別人。”
“不浪費。”
謝杭壹牽起她手，穿過花海，上樓。
一進屋就把人抵在門後，困住人，沉聲問：“要個孩子？”
“......”慕檸臉頰瞬間又熱又燙，點頭。
吻落下來，渡入屬于他的氣息。
還未清理的胡茬又刺着她，酥酥癢癢。
慕檸還記着上一回同一個男人把她拆吞入腹的架勢，也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但看在今晚生日的份上，就淺淺放他一馬。
伸手回擁。
門外花香透過門縫闖入，萦繞不去。
慕檸恍恍惚惚想起天氣預報，果真是升溫，她現在覺得熱得要死，身上黏黏膩膩。
呼吸紊亂之際，慕檸被攔腰抱起，放到床上。
慕檸伸手擋，“先洗澡。”
“不急，慢慢來。”男人聲音低啞不已，如砂紙磨地，攝人心扉。
懷裏人早丢了心防，怎麽洗的澡也忘了。
黑暗中他伸手拉開抽屜，嗓音卷上暗昧：“幫我？”
同樣的話語，截然不同含義。
“......不要。”
他好像沒聽見，惡劣至極。
完全陌生的感覺，慕檸像小學生，懵懂無知，卻又充滿好奇，算許久算不出來一道題，只好舉手問大人。
大人也急，急得拿過她手裏的筆，直接幫她。
窗外明月立于中宵，月影清淺，拂亮一室缱绻。
......
結束時慕檸還醒着，被重新洗過的身子清爽，躺在床上等他。
沒多久，男人洗完出來，先到窗邊開了條小縫，驅散一室靡色，再返回，掀開被子上床。
謝杭壹長臂一伸，撈過人抱進懷裏。
平時倆人睡覺不愛抱着，慕檸覺得熱，不喜歡，但事後是例外，她不會拒絕，反而乖巧地把全身的刺收起來，像一只小白兔安安靜靜窩在他懷裏。
慕檸枕着他胳膊，問：“明天的航班幾點？”
“十點。”
“那得睡了。”
謝杭壹輕輕拍她背，“嗯，晚安。”
過一會，女人半夢半醒出聲：“謝謝你。”
這是慕檸收過的最盛大的禮物，從看見那一刻起滿心歡喜，慕信瑞也給她送過價值上億的項鏈，但都不如今天這一室的花。
從小的生長環境讓她更向往單純熱烈，無論是事物、友情或者愛情，那些不參雜世俗物質與欲望的東西更能擊中人心。
今晚的謝杭壹和以前好像有那麽些不同，但哪裏不同她又說不上來，只知道心髒今天為他劇烈跳過兩次。
一次是看見滿屋玫瑰時，一次是他溫柔擁抱她時。
慕檸第一回 主動伸手抱住他腰，沒察覺身邊男人僵了一瞬的動作，繼續蹭他胸口，“其實你不用給我送禮物的。”
謝杭壹微怔過後自然抱緊人，低眸，把她臉上亂了的發絲拂正，柔聲問：“為什麽？”
“你已經送了。”
“什麽？”
慕檸無聲抿唇，仰頭，尋到近在咫尺的唇，快速碰了碰。
随後驕傲道：“謝杭壹，從今天開始你就真正是我的人了，以後要努力給我掙錢噢。”
謝杭壹琢磨了會，想起前兩天梁東給他寄的合同，明白過來什麽意思。
他失笑，低頭親親她唇角作回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