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飼狼
兩顆薄荷糖早融化殆盡, 回報給他透涼,又過渡給她。
吸一口氣, 都是絲絲的涼意。
然而, 謝蔲能感覺到的,就是熱。
天氣熱,付嘉言身體熱, 吻也是滾燙的。
謝蔲必須得承認,她同樣想和他接吻。與□□無關,只是受最本能的, 渴望得到他的沖動驅使。
她不知道性與愛能否分開, 但明确的是,在這樣唇與舌的厮磨, 纏綿當中, 她獲得了快樂。
包括那天晚上。
傳統的中國家庭裏, 父母的恩愛與親密, 似乎都要刻意避開孩子。
性, 是一個隐晦的話題,甚至在宣之于口時, 該感到羞恥的。
所以,許多十歲出頭的女孩兒,還會覺得,躺在一張床上就能輕易懷上寶寶。
吳亞蓉在醫院見過無數來堕胎來生産的女孩,跟謝蔲差不多大, 在她來初潮時, 就找來性教育紀錄片給她看。
——告訴她, 作為女孩子,要怎麽保護自己。
理論和實踐是兩碼事。
而現實, 文藝作品,教科書,呈現出來的同一件事,又是不一樣的。
付嘉言退開,謝蔲以為他就此打止,沒想到下一秒,她整個人騰空。她被他輕松架住腋窩舉起,臀挨上冰涼的大理石桌面。
刺激得她兩分理智回歸——他們在她的家裏接吻,而這張餐桌,是多年來,她和父母共同吃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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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嘉言……”
拒絕的話未能完整地說出口,又被他堵回去。
付嘉言一手撐住邊沿,一手壓在她的腰後,男生血氣旺,他掌心宛如熔漿包裹的火山石一般熾熱。
是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的火山,他要用吻,将她吞噬得幹幹淨淨。
謝蔲的脖頸極力地抻着,他帶來的強大的壓迫與窒息感,讓她迫不得已抓住他的衣服,穩住上半身。
像溺在遠海裏的人,緊攥唯一一根浮木。
付嘉言好似把她的唇舌當作甜瓜,吸吮着甜膩的汁水。
仔細聽,确有水聲。
這次,沒有酒精麻痹神經,沒有暗光烘托氛圍。
一切都是坦蕩的,光天化日之下,無處遁形。
如果她引狼入室,那麽這無異于以身伺狼。
謝蔲耳根微紅,閉上眼睛,腳趾頭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他又去親她熱得汗涔涔的臉,從酒窩,到眼皮,又繞到耳後。他呼出的每一道氣息,就這麽不遮不掩地腐蝕她的皮膚。
一寸一寸。
人的本性就是貪婪,不知餍足。欲望在起頭之際,如不及時遏止,任其壯大,便會發展到難以控制的局面。
處于精力旺盛的年紀的男女,初嘗禁果,得到暢意,難保不會變得不理智,一而再再而三。
勢必需要一個人來叫停。
謝蔲看着他的鬓發,修建得鋒利,一如他的性格,她說:“你不要得寸進尺。”
她伸手,抵着他的胸口,“放我下來。”
付嘉言舍不得,還是抱她落地。
謝蔲好熱,她掬起一捧冷水洗臉,扯兩張紙巾,吸走水珠。
鏡子中的女生,唇被吻得發紅,類似于熟透的櫻桃,眉眼含情,昭示着,剛才她并非不為所動。
出去看見付嘉言捧着白瓷碗,将綠豆沙喝得底兒掉,用行動說“很好喝”。
吳亞蓉婚後才在空閑時學會廚藝,卻不比外面做的差。
他問她:“你爸媽工作忙,經常不在家,你以前怎麽過的?”
暑熱炎炎,謝蔲又捧出水果,鹽水沖洗,擺盤,“我小學是爺爺奶奶照顧,初中寄宿。”
“這麽說,我們還挺同病相憐的。”付嘉言想洗碗,她接過,“我來吧。”
他接着說:“我媽嫌我爸工作忙,顧不了她,那時候我生了場大病,還因此休了一年學,住院費都是東拼西湊借的,她不能工作,整天守着我,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謝蔲沒作聲。
“後來我出院,生日第二天,她一聲不吭就走了。那之後,我差不多就是在姑姑家長大的。”
聽完,她頓住,關了水龍頭,側頭看他。
“三毛說,世上的悲劇大多和金錢脫不了幹系,”付嘉言笑了笑,“聽起來,是不是又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俗套故事?”
謝蔲搖頭說不是,陳毓穎還說她父母的事狗血呢,故事裏的人輕描淡寫,故事外的人卻做不到無動于衷。
付嘉言聳了聳肩,“沒有跟你賣慘的意思,我是想告訴你,付嘉言也沒那麽好,就是一個沒爹也沒娘的普通人,還可以稱作有些可憐?喜歡不是信奉神明,如果不能包容缺點,是不是就說明,壓根不夠喜歡?”
他是在回應她上午說的那句,你會發現,謝蔲沒那麽好。
付雯娜一家子人很好,故而付嘉言小小年紀,失去母親,還能成長得這麽好。
他從不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慷慨大方,若将謝蔲比作冷淡的冬天,那他就是熱烈的夏日。
可就某種意義而言,他們是同類人。
謝蔲甩了甩手上的水,拿兩根金屬水果叉,将水果盤遞給他。
付嘉言嘆口氣,說:“還以為能牽動你的恻隐之心呢。”
“強者不喜而恒強,弱者不悲而終強,你好像不需要我心疼。”
話雖如此,但是,“你的嘴那麽軟,怎麽說得出這麽硬的話呢?”
“……”
“高二開學演講,還有百日誓師大會,聽你的發言,我就知道,你是個內心很強大的人。”
《紅樓夢》裏講“女子是水做的骨肉”,世人常覺女子柔弱,而老子的《道德經》提出: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謝蔲便是如此。
付嘉言笑了,“奇怪,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
大雪壓不垮,大火燒不盡的樣子。
付嘉言走前,留下一條手鏈,銀質的,說是賠她的。
謝蔲恍然想起,酒店那晚,手腕上戴着一根皮筋,走時就不見了,敢情是被他偷了。
晚上,謝蔲出門遛狗。
她放暑假閑着無聊,向孫爺爺要了“遛狗權”,每晚帶大黑出去遛彎子。
謝蔲是它的老熟人了,剛開始她牽不動,次數多了,它也會遷就她的速度了。
“謝蔲。”
她循聲而望,居然是秦沛,他也牽着一只金毛。
這座公園夜間很熱鬧,老老少少,散步的散步,遛狗的遛狗。
再走一段路,便到一中了,碰見同學也不足為奇,就是不知道怎麽了,難道黃歷上寫着今天适合偶遇嗎。
“好巧,這是你家養的?”
秦沛搖頭說:“算是暑假工吧,我在給初中生輔導功課,他家養狗,問我願不願意幫忙遛,給三十塊錢一次。”
謝蔲心念一動,“你從哪裏找的家教呀?還有學生需要嗎?”
“別人介紹的,給點信息費就好,一般是一兩百。不過,你還要做家教賺錢嗎?”
謝蔲說:“我又不是富二代,掙點零花錢也行。”
父母在三甲醫院兢兢業業工作多年,自然短不了她的吃喝,但眼下成年了,有能力找兼職,也不好一直花父母的錢。
“你這個‘市理科狀元’的名頭擺出去,別人肯定搶着要。”
金毛鬧騰得很,想往前沖,秦沛快牽不住了,匆匆地說:“到時我幫你問問,手機聯系。”
“好,謝謝。”
第二天,謝蔲收到秦沛的消息,一名準初三學生,想補數化物,一小時一百塊,每次三個小時,先試講一次課。
她加了家長聯系方式,約好第二天去試課。
很巧的是,家長給的住宅地址,和柴詩茜家在同一個小區,就是隔了兩棟樓。
家長不在家,讓小孩在小區門口接她。
教的小孩叫蔣子珺,小名俊俊,胖胖的,挺可愛的,一上來就問她是不是謝老師。
謝蔲不習慣,說:“我沒比你大幾歲,叫我姐姐就好。”
蔣子珺說:“媽媽說,讓我對老師禮貌一點。老師,聽說你考上A大,好厲害啊。”
“還在錄取階段,不能算‘考上’了。”
“那也好厲害,比我認識的一個哥哥還厲害。”
說話間,就到了蔣子珺家。
家中只有一個保姆在,她端了水果飲料招待謝蔲。
三個小時,講三門課,倒也不辛苦,因為要帶着他做題,初中題對她游刃有餘,一下午很快過去。
謝蔲給家長彙報了內容,對方也爽快,直接打錢過來。
保姆留她吃飯,熱情太甚,她推诿不過,飯桌上,蔣子珺跟他的好朋友打電話。
“我剛剛才上完課,是個漂亮姐姐……嘉言哥說他沒空,我吃完飯馬上去。”
他挂了電話,狼吞虎咽地扒飯,謝蔲定了定,問:“俊俊,你剛剛說的是,付嘉言?”
蔣子珺擡起頭,“謝老師,你認識嘉言哥?”
“我跟他一個班的。”她又問,“他為什麽沒空?”
“他在做體能訓練什麽的吧,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不是很熟,就是打球認識的。”
謝蔲“哦”了聲。
蔣子珺說:“謝老師,嘉言哥在你們學校,是不是挺有名的啊?我朋友好崇拜他的。”
“是很有名。”
從一定程度上說,也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他的名字和照片經常登榜。
“那謝老師你喜歡他嗎?”
謝蔲嗆了一聲,“他又不是人民幣,人人都喜歡。”
蔣子珺困惑:“你們女生不喜歡他那樣的嗎?人民幣又沒嘉言哥好看。”
“……”
三歲一代溝,她怎麽跟十五歲的小孩不在同一頻道呢。
吃完飯,蔣子珺從冰箱拿了瓶飲料,說:“謝老師,我要去打球,我送你出去吧。”
路上,他還在同她打探付嘉言的事。
過了夏至,這會兒太陽将落未落,不那麽曬了,天還亮堂着。
正說着,突然飛出一只蟲子,撲棱着翅膀,黑乎乎一大團,謝蔲吓得尖叫一聲,下意識地往旁邊躲。
蔣子珺笑着說:“謝老師,你這麽大個人了,還怕蟲子啊?”
虧她還覺得他有禮貌,結果還是不成熟的小屁孩,正要反駁,後面傳來一道帶笑的聲音:“怎麽了?漂亮女孩的事你少管。”
謝蔲急促的心跳尚未平複,蔣子珺先反應過來,興奮地喊道:“嘉言哥!”
“俊俊,好久不見啊,”付嘉言薅了把他的頭發,“長高了?”
“對啊,快一米七了!”
付嘉言看向謝蔲,“你怎麽在這兒?”
蔣子珺嘴快:“我媽請謝老師給我當家教。”又問付嘉言,“嘉言哥,去打球不?”
“我要出去,就不打了。我送她吧。”
“好吧,那嘉言哥,謝老師拜拜。”
出了小區,付嘉言問:“你怎麽回?”
謝蔲說:“坐公交,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也沒多遠。”
“沒事。”
“你不是有事嗎?”
“去超市買點東西而已,不打緊。”
誠如他所說,他的打扮也很随意,白T恤、黑褲衩、涼拖,兩手插着褲兜,姿态懶散。身上有淡淡香氣,似乎剛洗過澡。
具體怎麽形容呢……很沒有一中風雲人物的氣質,再來一把蒲扇,就有公園乘涼的老大爺的範兒了。
謝蔲知道就算再拒絕,他也要跟着,就随他了。
付嘉言目光下垂,落在她的手腕上,嘴角揚了揚,說:“挺适合你的。”
素淨的款式,跟那根皮筋相仿,挂着一個櫻桃吊墜,紅紅的兩小顆。
她撥了撥手鏈,“俊俊說,你最近在搞體能訓練?是警校招生要求嗎?”
“警校體測标準不高,我只是在鍛煉。”
謝蔲随口說:“你們男生都這麽追求身材嗎?”
“倒也不是,主要是某些人喜歡看,目不轉睛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