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狀元
甜品店, 冷氣充足,放着節奏明快的歌曲。
服務員将兩杯冰沙端上來, 謝蔲道了謝, 用勺子攪了攪,對于吃,卻興致缺缺。
陳毓穎憂愁地看着她, 說:“蔻蔻,那你以後怎麽打算?”
“我不知道。”謝蔲搖頭,“我媽的意思應該是, 我繼續跟她一起生活。”
“她還想管你?”
“大概是吧。其實我更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把太多精力投入到我和工作中,她好像不相信, 脫離她, 我能好好成長。”
陳毓穎建議道:“不然你就直接開誠布公地跟你媽談, 感覺她不是講不通道理的人。”
謝蔲說:“我煩的不是這個。”
陳毓穎又嘆了口氣, “父母總想不明白, 孩子真正要的是什麽,自以為是地給他們想給的。”
這點上, 她們感同身受。
陳毓穎的父母很少關心她,倒是給予她足夠的自由。
她渴望關心,渴望愛,極力從身邊人汲取精神能量,同時, 也釋放同等的數量, 所以她追星, 愛交朋友。
她也很會開解自己。
小時候羨慕別人,也羨慕謝蔲, 但看不到的月球背面,一樣是坑坑窪窪。
“與其只想那些不好的,不如換個角度,就豁然開朗了。你看,你爸犯錯,導致離婚,你一下得到這麽多財産,別人奮鬥十幾年都不一定攢得起來呢。”
謝蔲哭笑不得,又有些眼熱,“我媽也不說為她自己争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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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告訴過你,她為你攢了多少錢嗎?”
“具體沒說,我猜,幾十萬是有的。”
陳毓穎露出誇張的神情,感嘆:“咱們這種普通家庭,有幾個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現金的,加上還有一套房,你媽真是。 ”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吳亞蓉是傳統式的母親,想盡一切,為孩子盤算。可她強勢,□□,她認為有害的,便不允許孩子碰。
因為知道她付出多多,謝蔲永遠恨不起來。
這麽聊了一番,謝蔲郁結的心情通曉了些,陳毓穎催促她趕緊吃冰沙,将近二十塊錢一份呢,別浪費了。
“帶你去解解壓,忘記不開心。”
陳毓穎帶她去了電玩城。
吳亞蓉一直說玩物喪志,無論電子游戲,還是這些游戲機,也不讓謝蔲沾染。
陳毓穎換了一百塊錢游戲幣,拉謝蔲去一排抓娃娃機旁邊,讓她挑,保準給她抓上來。
謝蔲選了只哆啦A夢。
投了兩次幣,便給抓上來了。
“不知道是什麽定律,抓上來一個,再抓我就抓不到了。送給你。”
玩偶的材質一般,做得也不算精致,但抓娃娃麽,抓的只是一個成就感,商家也是用這個噱頭吸引消費者。
謝蔲笑了笑,收下,“謝謝,真的,毓穎,很感謝你。”
“娃娃而已,跟我客氣什麽啊?”
“不單單是這個,只有你,我打一個電話,就會出來。”
陳毓穎挽住她的胳膊,“你家發生這樣的事,叫我陪你,說明你把我當你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間,不說這個。而且以前我去看付嘉言比賽,你也會放下作業陪我啊。”
電玩城很吵,說話音量一旦小了點,就會被機器聲吞沒。
陳毓穎又帶謝蔲去玩投籃,籃球框是移動的,謝蔲撿起球就投出去,不管準頭了,投得胳膊都酸了。
“來,蔻蔻,把這個當作你最讨厭的人,狠狠地打下去。”
謝蔲戴上拳套,想象那是謝昌成的臉,擊出右拳。
丈夫、父親,他沒哪一樣稱職的。他還背叛了她們。不念一點舊情。
他挨得起這一拳。
這裏沒人認識她們,玩得多瘋也沒人管。
從電玩城出來,謝蔲氣喘籲籲地笑着,陳毓穎說:“舒服多了,是不是?”
“嗯。”
“我們去吃飯吧,好餓,我早餐都沒吃。”
謝蔲看了眼手機,吳亞蓉給她發了消息,問她現在在哪兒,是否安全,“稍等,我跟我媽說一聲。”
電話很快撥通。
吳亞蓉說:“你爸爸走了,中午還回來吃飯麽?”
“媽,我跟我同學在外面吃,不用擔心。”
吳亞蓉默了默,說:“好,注意安全,不要吃不衛生的,免得鬧肚子。”
謝蔲挂斷,對陳毓穎笑笑,“我們走吧,吃什麽?”
“椰子雞?那個清淡,你應該愛吃。”
她們從電玩城出來,乘坐扶手電梯,去餐飲那一層,視野開闊,陳毓穎看到下層的一個背影,說:“那是不是付嘉言啊?”
前兩天的事,令謝蔲不想撞見他,原諒她的勇氣只停留在那個晚上。
“不是他吧,你看錯了。”
一晃眼的功夫,那道酷似付嘉言的背影消失不見了,陳毓穎也沒當回事。
付嘉言從公共洗手間回到桌席,也開始陸續上餐了。
付雯娜倒開水,燙洗着碗筷,說:“怎麽想着請我們到外面吃飯了?”
付嘉言正色道:“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報考警校?”付雯娜擡眼看他,“這是場鴻門宴啊?”
“答謝宴。”付嘉言殷勤地替她夾菜,“姑姑,這麽多年,我基本上就是在你們家長大的,我一直想将來幹一番事業,報答你們。”
所以,當初定下的目标,就是A大的計算機,或者金融。
“但你們也不缺錢,不如護一方安寧,社會安定了,小家才能幸福。”
付雯娜說:“開始打感情牌了,是吧。”
付嘉言嘿嘿一笑,“有用就行嘛。”
柴康說:“你爸生前風裏來雨裏去的,你姑姑也是不想讓你太辛苦,而且警校畢業,大概率還是要戶籍所在省份。”
“炜烨哥和柴詩茜在外面,我回Z市,也好照應家裏。”
“不是說警察職業不好,但俗話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成績在全市都是數一數二的,去大城市、國外見識一下也好啊。”
付嘉言沉靜了會兒,遲遲開口:“我還是想接我爸的班。”
不記得從哪裏看來一句話,親人的離世,不是一場暴雨,而是一輩子的潮濕。
付輝平從警二十年,多年後,他的功勳也許無人記得,但付嘉言想将他的榮譽接傳。
付雯娜說:“你鐵了心,我還能怎麽攔你?”
她任命地擺擺手,“要報你就報吧,三百六十行,你幹得好,一樣是狀元。”
如今,付雯娜是他最親的親人,得到她的同意,付嘉言的心放下來,“謝謝姑姑。”
付雯娜看了眼丈夫,嘆息說:“他這性子,跟他爸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柴康笑了笑,“你們付家人啊,都是一樣的。”
吃完飯,陳毓穎又說:“來都來了,你想不想打耳洞,做美甲,做頭發?前兩天譚呂婷就去搞了。”
中國人老一套的“來都來了”“大過年的”,百試不爽。
謝蔲身上有吳亞蓉前幾天給的錢,她想了想,答應了。反正已經叛逆過了,不差這幾樣。
搞完全部,到家,天已經黑了。
吳亞蓉見到謝蔲的樣子,皺眉欲開口,又吞回去,說:“今天跟同學一起做的?”
“嗯。”
謝蔲自己也不太習慣,她頭發本來就不長,又修短了些,燙卷過,又染成茶色,耳垂各戴一只素銀耳釘,隐隐刺痛,指甲塗的珊瑚裸粉帶細閃。
這樣不張揚,又很襯她的膚白。
總之,是使陳毓穎看完,就“哇塞”地合不上口的搭配。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是近桃李年華的女孩子,吳亞蓉也不說她了,告訴她,這幾天收拾自己的東西,房子要退租了。
這一整天,謝蔲冷靜下來了,她對吳亞蓉說:“媽,爸爸最對不起的是您,房子我不要。”
“等我老了,還不是得給你?”
“那您退休之後,也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一點。”謝蔲又說,“您也可以再去交往新的對象,不用把什麽都留給我。”
吳亞蓉看她半晌,敗下陣來:“暫時先這樣吧。”
她的神态十分疲憊,以為謝蔲走不出,幸好,她是自愈能力很強的孩子。
高考|答案出來了,周兆順特打來電話問,謝蔲的估分是多少。
她說了個數字,他喜出望外:“這次市狀元肯定在我們班,不是你就是付嘉言了。”
謝蔲沒有問付嘉言的估分,這幾天,他會在班級群裏發言,但再沒給她私發過任何消息,八成,是為那天早上,她提起褲子就跑的行為生氣。
但周兆順主動說了:“你跟付嘉言估分相差無幾,就看最後結果了。”
結果在六月二十四號上午十點出,分數線則還要晚幾天。
吳亞蓉在坐診,掐點打電話來問。
謝蔲無奈,說網站卡了,刷新不出來。
電話一直沒挂,開着開放,等謝蔲終于查到,第一時間告訴她:“六百八十四。”
據說省前二十查不到成績,她就差一點,省二十三。按照往年A大錄取線和最低位次,她這個穩了。
吳亞蓉說:“好好好,媽媽這邊還有病人,我就先挂了。”
聲音都聽得出來她多高興。
接着,又是同學、周兆順來問分數,謝蔲一一答複。
彈出一條沒預料到的消息,來自付嘉言——
恭喜啊。
謝蔲有些無厘頭,随即,陳毓穎告訴她,付嘉言比她低兩分,她是不容争辯的Z市市區理科狀元。
相較于他們,她自己反而沒有那麽激動的情緒,畢竟,她刻苦學習三年的成果,本該是這樣的。
她驚訝的只是,消息居然傳得這麽快。
她回付嘉言:也恭喜你。
付嘉言:後天見。
這不是預言,是守株的農夫對兔子放的狠話。
後天要回學校領畢業證、畢業照,也會有許多大學來做招生宣傳。
付嘉言::)
謝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