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地宮，五毒對萬花
“出身萬花”這四個字，對于卓驚弦來說已經是丢棄太多年的東西。他的行事對策都已不再使用萬花的套路,所以即便有時遇到一些事情知道有方法可以應對,身邊卻已沒有随身攜帶一些必需品。
他大概骨子裏也是個別扭的人，明明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卻又有些奇怪的原則。
不過他缺少的東西,潇潇卻備的很足。
“九爺！您沒事嗎！？”
十二連環塢的衆人在地宮裏失散以後一時沒了方向,兜轉回了地縫的下方,正趕上上面的潇潇已經醒來，催着留在上面照顧她的人跟下面聯絡。
于是十二連環塢衆人充當起了潇潇的腳夫,擡着她需要的用具一起進了地宮。這一次有潇潇在他們總算擺脫了幻覺，順利來到墓室入口。潇潇讓所有人用面巾蒙了鼻口,在墓室的通道外架起大鍋開始熬藥,蒸騰而出濃濃藥味兒盡數被他們扇進了墓室裏。
——五毒最擅長馭蟲蠱術以及人心的蠱惑，這兩種萬花都不擅長，但是他們知道怎麽防蟲，怎麽讓人保持清醒。
“潇潇姑娘，我們真的在這裏熬湯就行了嗎？要不要過去幫忙——”
“好啊，誰有信心從那些蛛網上順利過去，就幫我把這些藥帶給小師叔！”潇潇一指通道地面上結得滿滿的蛛網，蛛網厚薄不均有些地方還能從巨蛛破開的洞裏看到下面游走的屍人。十二連環塢雖然都是水賊，可也沒幾個真正能做到水上漂的。
大家看一眼潇潇帶來的碩大行囊，面面相觑着不确定真的能背着這個從蛛網上飛過去麽……
潇潇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掃過衆人，叉腰指道：“不能過去就繼續扇啊！”
她看似鎮定，心裏也急得咬牙切齒——這些藥如果在小師叔手上，她覺得作用應該更大。
五毒的聖蟲是不會輕易被藥物制服的，但曲如歌絕不承認這種被邪術召喚出來的異蟲也能算是五毒聖蟲。卻見那只巨蠍果然被藥氣一熏尾螯頓時失了準頭遲鈍許多，卓驚弦袖中滑出一根尺許長針，直入巨蠍的颚中。
巨蠍頓時狂躁，橫沖直撞的用尾螯四處亂戳噴着毒液，卓驚弦此時發覺自己也許的确是需要一些曾經被他抛棄的東西的。
那麽久的視而不見，古怪的堅持，在某一刻突然就不再重要。
他喝一聲：“潇潇！”
Advertisement
墓室外的潇潇一愣，立刻敏捷的打包，塞給十二連環塢的領隊——“現在沒得選擇了，送過去！”
領隊看一眼通道裏覆蓋的蛛網，咬咬牙，畢竟潇潇喊卓驚弦一聲“小師叔”，她說的話還是有分量的。
“輕功最好的兩個跟我一起走，如果我掉下去其他人接了藥包繼續走！”
潇潇看着他們沖了出去，啊，掉下去一個，留下的人立刻拿了弓箭射向下面靠近他的屍人營救，而藥包已經順利送到了卓驚弦手上。
開火折，長針淬藥，卓驚弦用了內力将數道長針紮入巨蠍的身軀各處。
——現在只剩苗絲絲和曲天歌了。
雖然莫小铩那邊牽制曲天歌顯得有些勉強，但已經識破苗絲絲弱點的蓮九笙和曲如歌卻是形式大好，苗絲絲只能不斷躲避他們以防被他們毀去蟲笛。
她就是再強，也是百年前的事了，現在的她，不過是個依附着別人的死靈。
卓驚弦旋身一躍加入到對苗絲絲的群毆中，先解決掉一個剩下的一個便不足為懼，此為正途。
面前是曲如歌和蓮九笙，身後又有卓驚弦，此時的苗絲絲正可謂前有狼後有虎，手中的蟲笛連藏也無處可藏。她妩媚笑顏早已變得花容失色，驚道：“你們這些邪惡的中原人，竟然聯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女子！”
曲如歌直接想作嘔吐狀，蓮九笙卻儀态優雅的勾勾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據我所知你只能算個老妖婆，跟‘女子’有一定差距。”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身後風聲忽近紫衣一閃，蟲笛已被卓驚弦抽了去。
苗絲絲面色如紙，恨恨道一聲：“我遲早還會回來的！”
——嗯，壞人退場時都是這臺詞。
雖然大家知道這也是事實，即便沒有了曲天歌動手腳，苗若苗可以壓制她一世，待下一個寄宿者出現之時她也還是會出來作亂的。
但以後的事，現在誰管呢。
卓驚弦正要毀去蟲笛，蓮九笙突然阻止道：“等等。這位大娘折騰了我們這麽久，總要回報一下。”
曲如歌對此毫無異議，“是呢，老妖婆，你至少也該知道若苗苗的身體不是随便用用就算的——”
兩人一個笑得陰柔森冷，一個笑得流裏痞氣，摩拳擦掌圍向沒了蟲笛的苗絲絲——
“你你你們要做什麽！？”
做什麽……如果卓驚弦沒記錯，這個天下第一美人可是出了名的心高氣傲小肚雞腸……您老人家自求多福。
面對角落裏的那場暴行他正略顯猶豫找不到合适的時機去毀蟲笛，莫小铩那邊卻在嗷叫：“啊啊你個小人別跑！！”
曲天歌竟是一見苗絲絲大勢已去，毫不猶豫的丢下她走人。
眼見他要向通道竄去，卓驚弦對外面的人喊一聲：“攔住他！”
十二連環塢的人正準備迎敵，卻見在蛛絲上如履平地的曲天歌走到中央突然往下一墜，竟是鑽入了下面如地道般的陷阱，轉眼已隐匿在黑暗裏消失不見。
曲如歌追到通道邊緣喊道：“天歌！你私下跟苗絲絲修煉邪蠱禁術，現在不跟我回去認罪受罰會永遠被五毒驅逐的！！”
然而下面的陷阱中卻哪裏還有曲天歌的身影嗎，只有他的聲音回蕩而出——“這種弱小不堪的五仙教就便宜了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麽樣的蠱術才是真正的強大！”
曲如歌很默然，雖然曲天歌一向都是那麽自視甚高又邪裏邪氣的，但沒想到卻真的走上邪路了……從此五仙教和大苗疆，不會再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既然沒了曲天歌，他已經板上釘釘要成為五仙教的教主，那麽他的聖女……他慌忙奔過去，“——若苗苗你怎麽樣了若苗苗！？”
苗若苗還沒有醒，只是看着她的臉，他突然為自己方才的一時沖動犯愁了……于是，等苗若苗醒過來，他要怎麽跟她解釋她臉上身上的各種淤青呢……
嗯，這一定是邪惡的中原人幹的，跟他沒關系對吧！
蓮九笙已來到蘇小昭面前蹲下來，沒有了苗絲絲的蠱惑她的眼神從漠漠中一點點回複清明，靠坐在牆邊對他淺淺笑笑。
只有這兩個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特別寧靜，像時光也要就這樣凝結不動。
卓驚弦只看了他們一眼便轉身安排把通道對面的人接過來，蓮九笙回應着她的笑，想要去碰觸，卻莫名有種仿佛一碰就碎般讓人望而卻步的感覺。
他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錯覺又輕笑一下，蘇小昭又不是玻璃做的。但伸向她臉頰的手還是忍不住很輕很輕的撫過，“我去叫潇潇來替你看看。”
——他們始終還是對潇潇比苗若苗更信任一些，蘇小昭輕輕點點頭，臉上的笑容像亘久平靜的流光，看着他起身，去幫卓驚弦一起接潇潇進入墓室。
跟那些十二連環塢的漢紙們待遇大不相同，潇潇自然是大美人蓮九笙親自帶過來的，看得一衆水賊對那張天下第一美人的臉無語問青天。
——所以這個人真的是那個高高在上得讓人連一片衣角也摸不到的七秀公子蓮漪？十二連環塢的人只怕還沒有忘記名劍大會上他是怎樣如火緋揚的削掉了一個人的鼻子。
反正這已經不是秘密了，蓮九笙自是毫不在意，冷冷無視掉那些人的圍觀，帶了潇潇飛過通道。
潇潇背着裝滿了各種療傷藥具的包裹邊走邊問：“小昭怎麽樣？她摔得重不重？那個苗女有沒有好好救她啊？”
蓮九笙只淺笑道：“所以才讓你來看看。”
那廂莫小铩一見潇潇便迎過來，“哎你幾時醒的？曲天歌打昏你們的？”
潇潇直接把他撥開，“讓讓，讓讓！”便直奔着蘇小昭而去，她看到了牆邊的蘇小昭，卻突然頓住腳。
蘇小昭沒有動，還在原地靜靜的坐着，卻已經閉了眼睛，即便在火光下也仿佛沒有溫度，寧靜得只剩冰冷。
蓮九笙的心一沉，幾步上前去蹲□，“小昭！？”
掌心之下的肌膚是冷的，仿佛要将他也在一瞬間凍住，喪失了所有的體溫。明明剛剛，她還在笑着——
潇潇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上前推開蓮九笙，把蘇小昭放倒檢查——她的身體已經冷了，幾乎尋找不到脈搏，可是就算是真的死了，都不會冷的這麽快！
查過體征她從每一處染血的衣衫下檢查過去，看着她身上幾處向下摔落時撞在木刺上造成的傷發愣，這樣的傷沒有及時醫治，她早就應當死了。可是那傷口沒有愈合也沒有繼續流血，就如她此時的生命一般，仿佛都被靜止了。
她只能找到這種形容——靜止。不生不死，沒有一點活氣，卻又與她所知道的死亡狀态不同。
莫小铩已經愣在旁邊半天，此時反應過來，忍不住問了一句：“小昭她是不是……死了？”
“閉上烏鴉嘴啦！”潇潇嚷道，然而轉回來看着蘇小昭卻又完全摸不清頭腦，“那個苗女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麽呀……”
蓮九笙還沒等開口，一旁曲如歌已經一臉愕然道：“該不會是續命蠱——？”
蓮九笙的目光冰錐似的紮過去，“那究竟是什麽？”——蘇小昭提過，可是當時的情況她不曾詳說。她只說她不會死，她說了，所以他便信。
曲如歌苦着臉道：“別瞪我啊，若苗苗既然下了續命蠱也必然是情勢所迫，說明她在當時的情況基本上已經沒得救了——哎哎真的別瞪我啊，我不是說她那麽容易死，可是當時剛下來這鬼地方，又是毒人又是屍人的，怎麽可能有時間慢慢救人。續命蠱就像是一種擅長僞裝的小騙子，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它們進入身體以後把自己假裝成身體缺失的一部分，失血它們就代替血，哪個部件壞了它們就代替那個部件，只要能讓身體認為自己安然無恙繼續運作，慢慢去自我修複……”他盡量簡單的跟這些對巫蠱一無所知的中原人解釋着，看了看仿佛毫無氣息的蘇小昭，思索着該怎麽去說，“只要還有一口氣，保住了，以後就還有機會療傷……”
蓮九笙打斷了他的種種鋪墊，“她為什麽會這樣？”
“——那都是說……她還有口氣可以保的話……”
蓮九笙覺得自己沒辦法說出那句話的，可是他竟然聽到自己的聲音既冷又靜的緩緩從喉嚨流淌而出——“如果，救不了了呢？”
“那……續命蠱就……”
曲如歌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整個墓室突然發出奇異的響動，仿佛在每一處牆壁後面，石頭都在摩擦錯位着，要将這間墓室擠扁——
莫小铩腦子裏一瞬閃出肖老兒留下的那句一直被他忽略的話——不要離開。
——老頭兒為什麽叫他不要離開？哪兒有人進了墓室不離開的？可是他們這麽多人，竟然從一開始就只進無出，還沒有一個離開的！
若說有，是不是只有方才逃跑的曲天歌正在離開地宮，如果有人離開了，會發生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