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五仙，龍虎争（一）
曲天歌踏着黎明晨色回到栖身地，他天性如此即便與曲如歌和苗若苗一起出來,也不會讓人知道他留宿在哪裏。
——因為這樣才讓曲如歌和苗若苗有更多的時間相處聯絡感情嗎。他輕笑,那又有什麽用，最終聖女只聽從教主一人的命令，現在所經營的一切,一旦沒有了能當得上教主的前提,都是無用。
當上教主的,才是贏家。
他一走近洞口就看到美好的血色光景，他留下的蟲幾乎已被肢解,但蟲所流的只有□，那些血色自然屬于另一個人。
蓮九笙微微低垂着頭背靠岩石,身體已經被蛛絲纏繞困在岩石上,或許是這樣他才沒有倒下來，除了滿地的血跡，他身上的血已經滲透蛛絲，慢慢流淌幹涸。
像一只巨大的白色揚羽蝶，被染了血腥愈發顯出頹然的美麗。
曲天歌勾起嘴角，踩着肢解的蟲屍走近，“看來不能小瞧了你，能走到這裏倒有些本事。只是帶着殘酷的美雖然很驚人，我還是比較喜歡看你纖塵不染的樣子。”
他想要去托起蓮九笙下巴的手還未碰到，蓮九笙已睜開眼冷冷向上睨視過來。目光明明平靜得不帶情緒，卻讓曲天歌一瞬間無法去碰觸。
“不錯的眼神。”
很淨，很冷，高不可攀。
這樣才像中原的美人，如他期望的那般月華高潔冷豔傾城，跟整天與蛇蠍為伍的五毒美人們完全不同，那高雅出塵的美好讓人想要把他高高的供着，再狠狠拽落。
——所以，不要把自己搞的這麽狼狽啊，能夠拽落他的，只有他曲天歌一個人而已。
他扯開被血染紅的蛛絲，查看蓮九笙身上的傷口，同時對付那麽多只毒蟲，竟都避開了要害。索性死不了人他也不打算給他包紮，只是在傷口上撒一把解毒藥，逼近他道：“別再做多餘的事了，你以為在這裏你能夠逃得掉嗎，這附近全是我布下的毒蟲和陷阱，沒有人進得來，更沒有人出得去。我們還是來談談，怎麽補償被你殺掉的五仙聖蟲吧——”
他的身體幾乎壓在蓮九笙身上，好在身上的傷口早已經麻木根本感覺不到被壓迫的痛，只是過于靠近的距離，讓彼此的氣息都仿佛交融，蓮九笙淡淡挑眉，冷冷的帶了幾分嫌棄。
曲天歌輕笑，“我剛剛見到了你身邊那個女人，你不好奇她現在怎麽樣了麽？”
他終于成功的看到蓮九笙那對線條優美的眉毛蹙起，半冷不熱的眸子漫上一層微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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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不用做哦——你們難道不是來這裏找五仙教求醫的麽？或者其實另有其他目的？不過至少，她中毒這件事是真的吧。那麽重的毒氣，也就是在這黑龍沼裏，若是回了中原，只怕沒有人敢接近她了——”
蓮九笙面上終于帶出淡淡的不耐煩，盯着他問道：“她到底怎麽樣了，你究竟是想說還是不想說？”
都到了這種時候還不顯半分弱勢，雖然跟他期待中的柔弱中原美人不同，卻着實是叫人傾倒。
曲天歌伸手要去觸摸他的臉頰，“若是你繼續這種态度，我可能不會說哦……”
然而他還沒有碰到，蓮九笙的手突然從蛛絲裏掙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只怕現在由不得你！”
曲天歌來不及驚訝，手腕被狠狠一扯，險些一頭向旁邊栽過去。他方穩住身形，蓮九笙整個人已從蛛絲裏掙脫，銀色長衫如羽，獵獵一躍到他身後将他反剪鉗制，“現在，肯說了嗎？”
曲天歌微微眯起眼向後瞄去，他之前只看到蓮九笙的銀輝驚華，竟沒有看到這半冷不熱似笑非笑間滲透而出的邪氣。被血染了，更讓人感覺到漫不經心的無情。
手臂在背後被越扭越緊，絲毫不用懷疑下一刻就會被這“纖塵不染”的美人無情的拗斷。
——銀霜踏月，邪蓮九笙。連對花樓枭他都能眉頭也不動一下的下手，這丫哪只眼睛看到他“纖塵不染”的？
曲天歌冷笑，意外是着實的，但他可不是那麽容易被威脅的人。
“你怎麽會掙脫的？”
蓮九笙細長的眉眼淡掃，“是你不該給我解毒的吧。”
是這家夥自己解了讓他動彈不得的毒，而身上的傷口早就因為最初蛇藤的毒而感覺不到痛，現在倒是正方便。
曲天歌瞄一眼他身上因為動作而再次裂開的傷口，殷紅的血覆蓋了暗色的毒血——因為不痛就随意亂動，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會失血過多而死的。
他笑，“原來是個亡命之徒……”
“錯了，我可是惜命得很。”蓮九笙另一只手突然向他後頸戳去，他已經不打算再問，見了蘇小昭自然會有答案——
清晰的骨頭斷裂聲傳來，曲天歌的身體癱軟倒下，蓮九笙松下一口氣，身體才頓覺無力，些微踉跄，不敢耽誤便馬上離開這裏去尋找蘇小昭。
這黑龍沼遠比他預計的兇險的多，在漫長的雙重身份的生活下，無論是不可一世的七秀公子還是難以捉摸的蓮九笙都讓他的從容成為了習慣。然而才一踏入黑龍就遇到了這麽難以應付的對手，根本無法預測後面還有什麽在等着他們——
去找到蘇小昭，馬上帶她離開這裏。莫小铩的求援，花樓的命令，還是十二連環塢的寶藏，都跟他們無關。他只是不能離開她身邊，一旦這樣生死未蔔的分開，他就仿佛回到了那一日，蘇小昭決絕的離開七秀，闖入他的寝樓被守衛弟子帶走時那種無力。
明明想抓住她，明明想抱住她，卻只能看着她飛出鳥籠，只留下他一個——
乍現的晨光刺目，他一瞬恍惚仿佛不知身在何處，彷徨窒息着，被困在一方狹小的空間，那個名為“七秀公子”驚豔灼灼的外皮之下。
擡起手，那被自己的血染得斑駁而殷紅的衣袖，果真像極了曾經那個虛假的外殼。
哪一邊才是假的？
頂着七秀公子的殼子那麽多年，也許悠然而強大無拘無束的蓮九笙才是他在理想中幻化出的一個人。根本從不存在。
小昭也曾經這樣迷惑過吧？
是蘇小昭，還是花樓枭，哪一邊的自己才是真實的？
他明明不會這樣疑惑，明明早就決定按照自己選擇的路走下去，沒有疑惑的餘地。是什麽讓他突然間這樣忐忑不定？
後背突然在一瞬間灼熱起來，可是當他的手摸上後背時便已沒有感覺，短暫得如一個錯覺。
——他也開始像蘇小昭一樣了？可惜沒能來得及從曲天歌那裏了解到跟這種毒有關的情況，蓮九笙加緊了步子趕路，黑龍沼的密林一重又一重仿佛不見盡頭，他從腰間摸出棠飛事先分發的信號，用力擲了出去。
信號彈在空中炸開，他很快看到遙遠的某個方向騰起另一個信號回應。
心裏稍定，他迅速向着那個信號的方向奔去。
——※——※——※——
遠處的天空先後兩個信號騰空，正在照看潇潇的蘇小昭一怔，站起身看向棠飛。
“是花樓的信號！”
“有兩個——是蓮九笙和阿川！？”
“走！”
剛剛被苗若苗救醒的潇潇還在昏頭脹腦搞不清楚狀況，就被莫小铩背起來，蘇小昭和棠飛淡淡看一眼誰也沒說話，帶上東西一起過去查看。
莫小铩那不怎麽壯實的身子板兒不怎麽高大的個子，已經背了一把沉重的劍，還如此自覺的去背潇潇，真是個好孩子……
曲如歌一邊跟上一邊提醒，“喂喂不管是怎麽找到的，只要你的人回來了就得履行約定啊！”
蘇小昭沒顧得上應他，剛拿出一個信號準備通知另外兩方，突然腳下一陷，地面上突然出現一個空洞，整個人向下墜去——
“小昭！”
“阿枭姑娘！”
她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才會如此大意，在不斷的墜落中身體一次次撞到岩壁中突出的石頭和木梁——腦中隐約閃現疑惑，為什麽會有木梁，這裏是人工的地洞！？
可是身體下落的太快她來不及抓住什麽，每一次伸手都讓手上不斷增添着着新的創口。
她只能盡量保護住身體下落，直到突然攔腰撞上一根粗壯的木梁，腹部一陣撞擊的劇痛，她不得不擔心自己的肋骨是否還完好。
“小昭！”
“阿枭姑娘你沒事嗎！？”
洞口上方的人也被這地洞的深度驚住了，從上面看下去已經只剩漆黑一團，根本看不到蘇小昭的位置所在。
蘇小昭緩了口氣，慢慢順着那根木梁緊貼岩壁坐好，應道：“我還好。”
只是，她不認為自己現在能夠上得去。
從她略顯有氣無力的聲音棠飛已經放下行裝開始安排，“找繩索，下去救人！”
“我說……”曲如歌盯着那黑洞洞的地洞遲疑着，“這該不會……跟寶藏有關吧？”
在這種地方出現這種人工的地洞，的确任誰都會這麽想的，棠飛卻只是掃他一眼沒打算理會。曲如歌關心的是寶藏，他們關心的是人。
“先救人！從這裏摔下去恐怕不會平安無事，得先下去看看她的情況——你們兩個，也要跟下去一個。”
沒人敢保這兩個五毒教的家夥信不信的過，棠飛不能把他們兩個都留在上面。苗若苗倒是毫不在意的自告奮勇，“我的醫術比較好。”
“好，那就麻煩苗姑娘下去——莫小弟，你跟她一起。”
棠飛得留在上面照看着，比起苗若苗，留在上面的曲如歌更需要多加注意，他只能親自來。
兩人帶着必要的東西順着繩索慢慢滑下去，苗若苗淡淡掃着沿途石頭和木梁上留下的血跡，如果這個女人在自己給她解毒之前就死掉的話，那還真是沒自己什麽事兒了吧……
他們滑落下來時，借着上面照射下來的光，看到木梁上靠着岩壁閉目休息的蘇小昭——她下方那匿在她陰影裏的血跡，正順着岩壁不斷的流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