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晃數日便過去了。蕭浩瑞生辰這晚,果然領了一群侍女來找許菱。
許菱被侍女一番清洗後,光溜溜拎出池子擦幹。蕭浩瑞在一旁看着,此時笑眯眯走了過來。
他走過來,侍女們便退開了。蕭浩瑞随手拿起許菱一縷發絲把玩,溫潤笑道:“阿菱真美。”
他靠得很近。男人摟住許菱的腰肢,衣物磨蹭過光裸細嫩的肌膚,低頭吻上了許菱的脖頸。
許菱默默站着,垂眼。她和這人相處了幾天,知道他要做的事自己根本攔不住,索性懶得掙紮。
但不得不說,蕭浩瑞是個克制力極強的人。這人說不動她,果然就再不碰她。如果不是雍州那次,許菱甚至會以為,這人其實對自己沒興趣。
蕭浩瑞在她脖頸處輕咬吸允,又轉戰到她的肩膀,直到許菱的肩頸處開出了數朵小桃花,這才停了動作,擡頭看她,滿意道:“行了,真漂亮。”
侍女這才為許菱穿好衣裳。許菱朝鏡中望去,鏡中的女人露出了大半個肩頸,更襯得白皙肌膚上那些吻痕萬分淫-靡。
——好吧,這絕對會是一出無比幼稚卻卓有收效的把戲。
一行人朝着舉辦生辰宴的大殿行去。許菱腳步沉重,如赴刑場。蕭浩瑞卻忽然停下,扭頭看她:“行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今夜過後,你便是我的女人,過往種種,我也不與你計較。”他擡手幫許菱撫平散開的發絲,淡然道:“你便收了那些心思,好好待在我身邊,我會護着你。”
許菱擡眼看他。這是她入瑞王府後,蕭浩瑞最正常的時候了。許菱思量片刻,終是懇求道:“殿下……你別在宸王面前……好嗎?我不願意……”
蕭浩瑞一勾嘴角:“關着門來,你就願意了?”他搖頭嘆息,又繼續前行,半響,聲音傳來:“你們女人變心也真夠快,從來都是薄情寡性。”
許菱暗嘆一聲跟上:她就不該對他抱希望。
大殿裏人已就座,琴瑟聲中,身姿妖嬈的女人們正在歌舞。許菱遙遙見着蕭宸軒和蕭子衡,頭皮就一陣發麻。
蕭浩瑞溫潤笑着行了進去,與衆人招呼。許菱抿唇,低頭垂眼看地,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她感覺到蕭宸軒的目光牢牢紮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她如芒在背,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皇子們與各自的家眷同桌。蕭子衡本該與蕭宸軒同桌,但他封了王,便也單獨坐了一桌。許菱不敢看蕭宸軒,只偷偷看了蕭子衡一眼。少年神色倒是無異,談吐舉止無懈可擊,甚至能蕭宸軒心不在焉時,幫他爹爹回個話圓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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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浩瑞雖說是要用許菱羞辱蕭宸軒,卻并不急。酒過三巡,他才開口道:“許菱,去給幾位殿下斟酒。”
許菱原地站了片刻,低低應是,去侍女手上接了酒壺。
按照順序,自然是該先給蕭宸軒斟酒。許菱終是擡眼看那人,就見蕭宸軒的臉上沒有表情。
許菱上前,低低道:“宸王殿下……”
蕭宸軒偏頭看她,目光暗沉,眼眸黑得似乎要将她吞噬殆盡。
蕭宸軒接到蕭浩瑞邀請時,心中是不想來的。蕭浩瑞大張旗鼓帶着許菱回了府,這事他早就知道了。他和蕭浩瑞争鬥多年,了解這人的真實脾性,是以,他會在宴會上見到許菱,這一點,他确認無疑。
若是許菱剛剛出逃那陣,蕭宸軒必會前來赴宴,然後想盡辦法報複許菱。可她已經逃離他許久了,他的憤怒已經平息,那些暴虐的想法最終散去。有關“許菱”的一切漸漸變成了他心中的空洞,陰森森地讓他不願靠近。
但逃避從來不是他的作風,蕭宸軒終是前來赴宴。他想,大風大浪都過了,他還怕這麽個小小家宴不成?屆時不論蕭浩瑞怎麽耍花招,他也要面色不變撐過去。
他沉心靜氣的來了。可蕭浩瑞還沒開始耍花招,只見到許菱,他的心便亂了。
她今日穿着桃紅色舞姬裝,更顯得肌膚白嫩細膩,吹彈可破。那衣衫腰身收得極細,這讓她更有了些弱柳扶風之意。領口開的很大,露出了細長的脖頸和大半個香肩,上面的點點紅痕和淺色傷口,刺痛了蕭宸軒的神經。
女子跪在他的身邊,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柔柔道:“宸王殿下,奴婢為您斟酒……”
一瞬間,蕭宸軒覺得那些一直被他壓抑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他實在無法繼續在神壇上波瀾不驚地僞裝下去。他看向蕭浩瑞,那人溫潤淺笑,和善地無可挑剔;再環視四周,他的弟弟們都看着他,亦或觀望,亦或竊喜,亦或憐憫。
蕭宸軒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閉眼許久,終是克制不住,緩緩開口道:“許菱……”
坐在旁邊一桌的蕭子衡卻适時敲了敲桌子,嚴厲道:“還愣着幹嗎?斟酒!”
許菱回神。她承認,有那麽一瞬間,蕭宸軒眼中的傷痛讓她負疚了。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如此恐懼見到他。這固然是因為蕭宸軒的威壓猶在,可更多的,似乎是……琉璃寺那日之後,她對他有了負疚之心。
許菱躬身斟酒。蕭宸軒被蕭子衡擾了那一下,睜開眼,目光已經恢複清明。他看着眼前的漸滿的酒杯,默然片刻,忽然擡手,一揮衣袖!
玄色衣袖掠過朱紅色木桌,帶翻了那青花細腳酒杯。酒杯倒在木桌上,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相撞聲。晶瑩的酒水自杯中蜿蜒而出,涓涓流過大半張桌,又滴滴落在了地上,浸濕了白玉石磚。
此舉一出,衆人皆驚。蕭宸軒收回手,看向許菱,平靜道:“許姑娘這酒,我喝不起。”
他的目光揪住許菱閃躲的眼神不放,淡淡一笑,緩緩道:“三弟手下能人輩出,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輸得心服口服。”
說完這話,他再不看許菱一眼,再不多說一句話,幹脆利落起身,就這麽徑自離去。
沒有告別,沒有留戀,仿佛……再也不見。
許菱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置信。關于今晚的碰面,她試想過很多種情況:蕭宸軒會怒罵她,嘲諷她,想辦法折磨她,甚至可能會向蕭浩瑞讨要她……卻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麽離開了。
可是随即,她的心中百味陳雜。蕭浩瑞還沒有出手,蕭宸軒就已經如他所願了。對那個驕傲的男人來說,逃離……應當是最深刻的羞辱吧。
蕭浩瑞顯然也不料蕭宸軒會這麽走了,很是驚訝:他辛辛苦苦準備這許久,好戲才剛開場,正主居然溜了。自然有人打圓場。許菱有些恍惚,端着酒壺起身,走去蕭子衡身邊,低低道:“小殿下……”
蕭子衡厲聲道:“你喚我什麽?”
他聲音很大,口氣嚴厲,衆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殿內一時安靜無聲。
許菱也吓着了,連忙改口:“衡王殿下……”
蕭子衡冷冷一笑:“不懂規矩的奴才!”
衆人皆知他是在借機發洩,齊齊轉頭看向蕭浩瑞。蕭浩瑞好脾氣道:“許菱,還不快給衡王殿下斟酒賠禮!”
只是斟酒賠禮,這事做得就有些護着許菱了。蕭子衡卻不再糾纏,伸手拿着酒杯,等許菱倒酒。
許菱跪去他身邊,将那酒壺斜斜一傾,酒水正正朝着杯中落去。蕭子衡卻手微動,那酒就倒在了他的衣袖上。
許菱反應過來,急急收手,蕭子衡的衣袖已經濕了一片。
蕭子衡大怒!操起桌上的一碗湯,就朝着許菱臉上潑去!口中道:“你就是這麽伺候人的!”
那熱湯水紮紮實實澆了許菱一頭一身。許菱抓着酒壺,感覺到幾片菜葉黏在了自己臉上身上,一身濕噠噠的,像只落湯雞。她算是清楚了,蕭子衡今天就是來整她的。
蕭浩瑞見了,笑着開口道:“子衡,這丫頭剛剛進府沒幾日,笨手笨腳,我往後定好好管教她,你也別生氣了。”又對許菱道:“許菱,還不快去幫衡王殿下更衣!
本來蕭浩瑞可以讓別人去給蕭子衡更衣,但許菱一身也濕了。許菱做錯了事,他不懲罰她已經是偏袒了,再讓她去換衣服,實在說不過去。因此只能讓她去幫蕭子衡更衣,順便自己也收拾幹淨。
蕭子衡冷哼一聲,轉身朝偏殿走去。許菱抹了抹臉上的菜湯,放下酒壺,跟上。
自有下人送來新衣裳。許菱一身粘乎乎的,便先去一旁的小房間裏清理幹淨,這才出來,卻見到蕭子衡負手而立,居然還穿着那髒衣服。
許菱低低問一旁的婢女:“怎麽回事?”
那婢女見了她,連忙道:“衡王殿下一定要你伺候。”
許菱:“……”
她就該知道,這小孩若是決意整她,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放過她呢。
許菱上前,躬身一禮:“衡王殿下,奴婢為你寬衣。”
蕭子衡臉上沒有表情。
許菱上前去解他的腰帶。可她的手才靠上去,那腰帶上的玉佩居然自動脫落,砸碎在地!
許菱呆呆看了看地上的玉佩碎片,望向蕭子衡。
蕭子衡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卻立刻板了臉,一揮手将許菱掀翻在地,厲聲道:“賤人!你誠心找本王晦氣嗎?”
他上前一步,拖着許菱朝殿內行去,一邊命令道:“蕭淩,把那碎片收拾了拿來!”
許菱磕磕絆絆跟着他進了大殿。蕭浩瑞扭頭看向他倆,微微眯眼。
蕭子衡将許菱扔去大殿中央,朝着蕭浩瑞道:“三叔!這個賤婢,打碎了皇爺爺賜我的玉佩!”
蕭淩适時将那玉佩呈上,遞給蕭浩瑞。
蕭浩瑞看了一眼,表情立時凝重。許菱見了,心道不妙:難道……真是皇上禦賜的東西?
這可糟了!她記得,在中國古代,毀壞禦賜之物是死罪啊!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蕭子衡就這麽恨她,恨到……想殺了她嗎?
眼見蕭浩瑞沉吟不語,蕭子衡微微一笑:“三叔莫不是想包庇這個奴才?”
他态度很好,話卻問得直接。事關禦賜之物,蕭浩瑞只得搖頭否認:“自然不是。”
蕭子衡這才點頭道:“那我便将這賤婢帶走,明日送去宮裏,聽候皇爺爺發落!”
蕭浩瑞心思電轉。他敢帶許菱來宴會,就是拿準了蕭宸軒心中在意她,不會對她怎樣。誰知正主走了,這個小孩沒人管,跑來鬧事。再看蕭子衡今晚宴會上的表現,明顯就是想替他爹出一口氣。現在這出,還真可能是想要許菱的命。
蕭浩瑞淡淡一笑,放低姿态道:“子衡,今日是叔叔生日,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上,別從我府中帶人?”又補充道:“你且放心,我一定嚴懲她。”
蕭子衡一瞪眼,耍起脾氣:“三叔這麽說實在太過分了!我不帶她走,皇爺爺若是追究起來,這罪責不是得我來擔!三叔竟然為了這麽個小奴才,要子衡承受罪過!”
他以小賣小折騰,話卻句句在理,蕭浩瑞無法反駁。場面一時僵持起來。
又有人呵呵笑着打圓場。蕭子衡終是不悅哼了一聲:“好吧,今天既然是三叔生日,子衡也不好掃了您的興致。只是……三叔當真會嚴懲這個女人?”
蕭浩瑞見他松口,立時點頭承諾:“自然。我這就叫人拖她下去,好好管教。”
蕭子衡卻不同意了:“三叔向來心善,待人寬厚,背着我放她一馬,也不是沒有可能。除非……”
他看看地上的許菱,一勾嘴角:“除非,三叔你讓我親自管教她。”
蕭浩瑞暗嘆,心道許菱今日定是逃不過一劫,只得揮揮手:“好。來人,帶衡王殿下去刑堂,”說着,咬牙狠心道:“你們都別管,任衡王殿下處置!”
蕭子衡這才滿意轉身。
許菱被押往刑堂。她看着前面的錦衣少年,心中七上八下。在她心中,蕭子衡一直都是個善良聰明的孩子。她知道他有手段,但始終相信他有仁善之心。今日她終于有機會得見他的另一面,震驚之餘,更多是不安惶恐。
一行人到了刑堂,蕭子衡淡淡吩咐:“把她吊起來。”他則在刑堂四下緩緩踱步,參觀那些刑具。
衆人将許菱吊起來,蕭子衡已經繞場一周。他手上拿着件什麽利器,看了許菱一眼,含義不明笑道:“三叔這裏還真有些好東西。”
然後,他朝着衆人道:“行了,都給我出去。”
為首之人不料他會提出這個要求,為難道:“衡王殿下,這……”
蕭子衡将那利器拿在手上仔細研究:“你沒聽你主子怎麽說麽?任我處置!”他終是擡眼朝那人看去,眼光陰寒:“我說,出去,關門。除非你主子親自來,否則別來打擾我。”
那人猶豫片刻,終是躬身一禮,帶着衆人離開,關門。
偌大的殿內,只剩許菱和蕭子衡。蕭子衡原地站了片刻,扔了那利器,走到了許菱面前。
少年面色平靜,呼吸卻有些紊亂。許菱想,他到底對自己有些感情。她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對此加以利用,以求逃過一劫。可想到皇莊那日,蕭子衡自殘後血肉模糊的傷口,許菱終是垂眼不語。
——罷了,我欠他的。就讓他出出氣吧。
蕭子衡忽然伸手,捏住許菱的下巴擡起,壓着憤恨咬牙一笑:“許菱,你以為你進了瑞王府,我就奈何不了你?”
許菱看去。蕭子衡的眼中燃着火焰,帶着種複仇的快意:“看,便是蕭浩瑞護着你又怎樣?你照樣落在我手裏了!我想怎麽折磨你,就怎麽折磨你!”
許菱沉默片刻,終是垂眼道:“對不起。”
蕭子衡瞬間爆發了!他甩開許菱,低低吼道:“你以為你道歉,我就會放過你嗎?”
他疾步離開,奔着那些刑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疏朗親親的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