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憂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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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桤的身體很溫暖,方承在他的溫度中逐漸冷靜下來。血色蔓延上他的耳側,他感受到身下人微微顫抖的身體和某些不可描述的變化……
方承:“……”
賀桤:“……”
賀桤将方承推開,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校服,面色平靜,衣冠楚楚。任方承前前後後的打量了許久,都沒發現他有一絲的害羞,反而眼眸深處清澈的水潭裏像是旋起一陣暗色的旋渦,讓人見之怔愣半瞬,似乎神志都要被它吸入探底。
“去洗個臉,回班吧。”賀桤扯了扯衣擺,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學習資料,“我在這裏呆一會兒。”
方承眼睛也紅面色也紅,眼神閃躲着不敢看他,“我跟你一起……”
“回去。”
“……好。”
方承揉着仍有些酸脹的眼睛離開了圖書館,到衛生間将滿是淚痕的臉洗幹淨,除了眼睛還有些酸脹泛紅,任誰也看不出來這個平日裏陽光乖巧的少年剛剛悶聲大哭了一場。
這一茬倒是打斷了他對未來是否能改變的思考,他在座位上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九月中旬的天氣已經逐漸變得涼爽起來,樹木仍然郁郁蔥蔥,仗着正午的日頭,把陰涼縮到了最小,不想給任何人蔭蔽。
真自私。
跟賀桤一樣。
方承看着看着覺得無聊,将臉埋在手臂裏趴在桌上,回憶起剛剛發生的事,又是忍不住的一陣臉熱。
他聽到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進了班,有人扯開他身側的椅子坐了下來,随即一個冰冰涼涼的散發着寒氣的東西被放到了他的桌上。
賀桤的聲音仍舊像個機器人般冷漠無情:“起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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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承撐着胳膊起來,看到桌上躺着的巧樂茲,撇了撇嘴,拆開包裝啃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直到只剩一根光禿禿的木棍。
從口腔順着食道滑下去的涼意,仿佛浸染了他的五髒六腑,讓他無理由的感到悲傷。
“別哭。”賀桤長長的嘆了一聲氣,靠近他,壓低聲音:“別哭。”
方承咬着唇,生生将難過忍回去。
賀桤抽出他手中的木棍,裝到桌上的包裝袋裏,丢到身後的垃圾桶,又不知從哪裏抽出來一張濕紙巾,拉過方承的手,在桌子下一根一根的擦幹淨。
“不喜歡。”
方承的眼睛還是有些紅,稱得他的黑眼珠愈發純淨:“什麽?”
賀桤攥着他的手指靜了兩秒,随後把手還給他:“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方承想起自己在撲進他懷裏時問的那個問題,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卻仍舊高興不起來。
預備鈴響徹整個校園,同學們回到自己的座位,班裏安靜下來。
班主任一進班,就宣布了奧賽校內選拔的消息:“這次選拔參賽只是學校的一次試水,就算今年不行,如果感到有興趣,回去多了解一些奧賽信息,明年也還有一次機會。奧賽拿獎可以申請保送,大家都踴躍嘗試。”
賀桤輕聲道:“我剛才和徐權到圖書館去借了一些資料,這次的奧賽我們兩個都會參加。”
他在解釋。
方承悶悶的嗯了一聲,清瘦了不少的臉上顯得有些憔悴。盡管如此,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問:“今天能過去跟你一起寫作業嗎?”
“不能。”賀桤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方承輕笑一聲,引得他側目而視:“笑什麽?”
“沒什麽。”方承再次趴到桌子上,“笑我自己罷了。”
下午的課自然是沒聽進去的,他不時的在手機上搜索南城爆炸案的消息,可整整一天過去,被爆出的也只有傷亡人數,事故原因仍在調查。
晚上,方志明沒有回家。
第二天,他仍然沒有回家。
第三天夜裏,方志明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自從賀桤讓他遠離他的生活,方承就經常失眠,夜裏兩三點鐘驚醒是常事,夢境無非就是大火、爆炸、醫院閃爍的紅燈以及響個不停的冷臉秘書打來的電話。
方志明一回家,方承就聽到了聲響。他想問問案子的進展,出門一低頭,卻看見方志明沒來得及換的鞋底,滿是爆炸後殘留的黑渣。
方承心髒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您去南城了?!”
方志明疲憊的嗯了一聲,“怕你跟你媽擔心,就沒跟你們說。”
方承:“我不是說過去之前一定要和我說一聲的嗎?!為什麽不告訴我!您想讓我在體會到一次前世喪父的痛苦嗎?”
方志明連忙壓低他的肩膀,“噓噓噓!別吵醒你媽。”
方承本就因睡眠不足有些神經衰弱,此時更是心髒狂跳不止,極近崩潰:“為什麽不跟我說?!”
“這不是沒事兒嗎?”方志明有些不太理解兒子的情緒波動為何如此之大,“沒事了沒事兒了,你不是想知道案子的事情嗎,我跟你說說,別生氣了昂。”
方承劇烈的喘着氣,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是人為嗎?”
方志明點點頭:“對,那個農貿商場所在的地方之前都是農村,占地的時候用了些暴力手段,這次的爆炸是原主人策劃的。其他細節就不能再說了,你也別聲張,圖個心安就行了。”
“竟然真的不是意外……”方承低喃着,突然想起些什麽猛地擡頭,“結案了嗎?犯人抓了嗎?”
“抓了也結了。”方志明拍拍他的肩膀,“那些事不會再發生了,你放松一點,我看你的狀态不太對。”
方承搖搖頭,“不一定的。萬一沒有二次爆炸卻還有其他危險的案件呢?”
就像是賀桤,雖然現在沒有喜歡上徐權,但他們天天在一起讨論奧賽題目,指不定哪天就日久生情,方承根本就插不進去。
方志明皺了皺眉,“承承,你怎麽變得這麽悲觀了,是不是學習太累……”
“我沒事。”他揉着頭,腳步虛浮的回了房間,“休息吧,我困了。”
爆炸已經結案,按理說方志明的結局已經更改,他不出事,趙靜華也不會因為憂思成疾患病,家裏這攤子,似乎已經解決了。
可方承不知怎麽就是睡不着,翻來覆去,腦子裏像是沒有信號的電視屏幕,全是嘈雜的雪花嗡嗡作響。
他起身換了睡衣,從抽屜深處找到一把鑰匙,背上書包出了家門。
街上的路燈徹夜明亮,頭頂的夜空萬裏無雲,大概是因為他近視,竟一顆星星也看不到。
方承像一只孤魂,在寂靜的深夜游蕩。
所幸賀桤家與方承家不過二十分鐘的步程,他沒一會就路過了千雲橋,到了那間小小的出租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