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鈴]繁花已逝

第5章 ☆、伍

【8】

在雙腳還未碰觸到地面的那一刻，殺生丸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而這股不對勁，就來自于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女人——他的母親。

“殺生丸，”犬将夫人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一絲玩味，“聽說你帶了個小女孩來，是不是真的？”

殺生丸走到她的面前，問道:“您……來幹什麽？”

“诶，看來在你心中我竟是一個如此沒有地位的母親麽？”她佯自傷心地別過了頭，仿佛下一秒就要難過的落下淚來一般，“連你身邊的人都不能過問一下？～”

“……”

“鈴也就算了，”她忽而收去難過神色以嚴厲的口氣問道，“但如此一個接一個，你是想幹什麽？！”

“……”

和風吹拂，一剎那的靜默，殺生丸開口，“沒有……一個接一個。”

“呵，哦？”她走近他，停駐在與他擦肩的位置，使他聽得更為清楚，“殺生丸，你帶回來的小姑娘，是鈴的轉世？你該知道，轉世之人若沒有記憶，那便不是你所愛之人！”

聞言，殺生丸怔了怔，徐緩道:“我……知道。”

那張難得有表情的臉使她搖搖頭，紅唇輕啓，她嘆了口氣，“殺生丸，你沉淪進去了，一百年已去，你倘真愛她到如此地步？”

“……”擡步，他一步一步堅定地走遠。

“殺生丸——”

止步，他聽着，沒有回頭。

“即使她不似從前，你也能依然待她如初？！”

“……”微風輕拂着殺生丸的劉海，像一個多情而純潔的少女，春光融融的日子，他的心情卻不明朗。

“就算這一世她有了上世的記憶，可你能保證生生世世，直至你垂垂老矣之時，她還在你身邊嗎？”

淩厲的話語，一聲一聲襲來。殺生丸聽着，心情卻放松了很多。

這樣嗎……

他甚至唇角勾勒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的弧度，緩緩說道，“我不求生生世世，我只求此刻擁有便好，”他怎麽會舍得看到在他最虛弱之時她擔心的神情？

殺生丸轉身看向她，銀色的長發随風飄揚，“所以，母親大人，請原諒兒子的沉淪，因為只有她在我身邊，我才懂得什麽叫做……寂寞。”

是啊，寂寞。沒有她的日子那麽長，那麽長，一分一秒的獨處都叫他難以接受，可他卻不能讓這蝕骨的寂寞停止，不能擁她在懷，甚至不能看一眼，只消一眼的她的如花笑靥，這還是多麽的寂寞啊。

他金色的瞳仁微閃，“那麽……”

“有事是嗎？去找她吧……”犬将夫人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她竟然讓一向沒有喜怒哀樂的你……唉，也罷也罷。”這便是緣分了吧？

“謝謝母親大人。”

衣袍摩擦的聲音響起，又逐漸遠去。她想，或許兒子真的已經成熟，懂得珍惜懂得愛了，可是夫君大人……她輕皺柳眉，吐出一口氣，若你在世，是否也會這樣放縱他如此流連呢？

會嗎？

此處雖為盡興，可她還是要回去了。可就在那一剎那，她嗅了一個極細微的味道，這氣味似曾相識，分明就是……

不遠處的草叢被撥開，一個小腦袋鑽了出來。這來者，是小紗，當然了，犬将夫人可不認得她。小紗的一張小臉早已皺成包子，她似乎迷路了，東望西望的打量着路，她抱着懷中的一小捧櫻花邁步走出來，卻不小心被石子絆倒，撲通一下摔倒了地上，那些櫻花自然也撒了一地。

但她并不在意，只是站起來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衣服，将散落在四周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殊不知這一切都有人看着。

“小鬼，你……”犬将夫人驚訝地走近她，上下打量着，“你就是殺生丸帶回來的那個孩子？”

殺生丸？小紗迅速找到關鍵詞，繼而點了點頭。

這個……就是啊。原來，她就是……

一個絕妙的計劃在腦海中形成，她笑着對微微茫然的小紗說道，“孩子，跟我走吧。”

額？小紗搖了搖小腦袋，脆脆的說道:“小紗要等姐姐來接！”

小紗？叫小紗啊。犬将夫人暗自挑了挑眉，還有個姐姐，不會也是……

這下，更好玩了呢～

“沒關系，我和你姐姐說好了帶你先去的，殺生丸和她随後會趕到的。”嘛嘛，她也沒有撒謊啊，的确是這樣沒錯吧！

小孩子單純的眨了眨水靈靈的眸子，問道:“真的？漂亮夫人沒有騙小紗吧？”

“當然沒有啦！我保證他們會來的，很快！”她牽過小女孩軟軟的小手，半哄帶騙地拉起她，飛上了雲端。

犬将夫人暗笑，殺生丸會有什麽表情呢？真是有趣啊！～

【9】

殺生丸走在走廊上，步子沉穩，十分閑雅。不遠處在門前議論的，正是邪見與鳶。他沉沉出聲道:“邪見。”

“是！殺生丸大人！”邪見看見他，立刻變得恭敬起來，當然，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已經進入了條件反射的地步，“我已經把鳶帶來了，殺生丸大人！那我便先退下了！”

“嗯。”

“還有……”邪見猶豫着，不知道這種只是懷疑的東西該不該說出口，“那個……”

“什麽？”

看見殺生丸斜着眸子睨向他，邪見驚得伏到了地上，“額，那個，我覺得小紗……”

鳶一聽這話便來了勁，接過邪見的話說道，“把小紗帶過來？！”她擡頭看着沒什麽表情的殺生丸，一臉期翼，“可以嗎？殺生丸大人？”

與鈴一般的燦爛笑容如櫻花般在他眼前綻放，殺生丸眸光一閃，開始回憶起來。

小紗嗎？跟鳶長相不太相似的那個小女孩？身上沾染了一絲絲微弱的鈴的氣息的小女孩麽……算了，帶來也無妨。不過說也奇怪，以氣味來說，鳶才是鈴的轉世才對，因為鳶身上的氣味明顯且濃烈，可為什麽小紗也會有鈴的味道呢？

“殺生丸大人？”邪見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家主人的冰塊臉，他其實想說她覺得小紗有點可以啊

啊啊……

帶來吧？帶來也好，正好可以細細觀察一下，解開他的疑惑了。

于是殺生丸點點頭，讓邪見去了。

“诶？等，等一下！我也要去啊邪見大人！”鳶見邪見去叫小紗了，她也提着裙擺追了過去。回頭一笑，她對殺生丸道，“抱歉了殺生丸大人！等我們一下噢！”

眼見他們消失在樓梯口，殺生丸收回目光推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沒有記憶的轉世嗎？

這是鈴的最喜歡的房間，就在鳶和小紗所住房間之上，是殺生丸與鈴曾經的住房。在這裏，在朱蘭軒窗外可以看到鈴最喜歡的櫻花樹的巨大繁盛的樹冠。殺生丸不信，不信這些東西不能觸動她一絲一毫。他負手而立，從窗邊俯望下去，櫻花樹下的花瓣零零無幾，樹下松軟的泥土上一排小小的腳印——只怕都是被人拾去了。

可誰又會來撿起這些凋落的花瓣呢？鈴生前，倒是會充滿憐意的去撿起它們，但如今——？

殺生丸緩緩眯起眸子。

鳶？或是——小紗。

“噔噔蹬蹬——”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門“嘩”得一聲被粗暴推開，殺生丸有些不悅的回頭，看到了半蹲着呼吸急促着的鳶和姍姍來遲同樣氣喘的邪見。

“不，不好了——！”鳶神色緊張，聲線緊繃，沖到殺生丸的面前，“殺生丸大人！小紗不見了！！”

不見了？殺生丸瞬間便想到了櫻花樹下那些零星的花瓣。

是她拾走了嗎？

“邪見，去殿外找找。”殺生丸靜靜開口，并未被鳶的緊張情緒所感染。

“額？好的殺生丸大人！”邪見聽話地轉身向殿外走，鳶又追上來，“等等等等，邪見大人我也去！”

“邪見。”

意外的又聽見殺生丸出聲，邪見回頭道:“殺生丸大人？”

“去櫻花樹旁找找，她應該不會走太遠。”

“是的！殺生丸大人！”

被這麽一攪，事情便無法繼續進行了啊。殺生丸攥了攥手，本隐在寬大袖中的鏈子落下一段來，反射出漣漣銀光。

“小紗——小紗——”

邪見與鳶的呼喚聲在樓閣下此起彼伏，殺生丸不動聲色地緩緩眯眸，沒有麽？找不到麽？

“小紗快出來，別吓姐姐了！”

雖然櫻花樹丈裏內依然殘留着小紗的氣息，可卻幾近被風吹散變得冰涼了。沒有妖回來他的領地裏讨苦吃，除非……

“風裏……沒有味道了……”擡眸喃喃，他望着天邊上那一朵變幻如巨大犬類的雲，若有所思地踏上欄杆飛了出去。

“殺生丸大人？！”邪見見他騰空在上，疑惑出聲，“殺生丸大人發現了……”邪見猛然噤聲，

只因他看見了殺生丸大人在……在在在變身啊啊啊啊啊！

“殺生丸大人！”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的鳶自是瞠大了雙目驚呆了。俊美無俦的冰冷貴公子面目開始變得猙獰，一雙金眸迸大變紅，充血一般可怖，整個人的輪廓開始變形抽大，短暫的白光過後，她看到的，竟是有着數丈之高通體雪白的……大妖怪！

鳶驚得忘記閉口，小小的唇瓣微張着，連身體都繃直了。

“殺生丸大人！您要去哪裏啊？！”眼見他雪白高貴的殺生丸大人毫無預兆地即将飛向遠方，邪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過去，活像被抛棄的孩子，可惜殺生丸揮揮尾巴沒帶走他，倒是帶走了愣在一旁的鳶，只淡淡留給他一句，“邪見，好好看家。”

是的，家。多麽令人感動溫馨與沉醉的字眼。邪見跪坐在地上感動的猛擦眼淚，哽咽的泣不成聲。

诶诶，不過殺生丸大人到底去哪啊？

邪見的理智突然回到了他那小綠腦袋裏，他恍然大悟般停止了哭泣，呆呆地舉着被淚濡濕的袖口，忽然風一般的朝已飛遠成小黑點的殺生丸的方向跑去。不久，慘兮兮的喊聲響起:“殺生丸大人——別丢下我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他被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