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暈血獻血
暑假一結束,呂蔚涯就發現在這所大學裏她已經是骨灰級的學姐了,這個發現讓她接連緊張了好幾天,想着以後要獨自一個人面對人生中的各種挑戰各種選擇,她就沒來由的熱血沸騰,心裏發抖,實在糾結不出這究竟是因為将要獲取自由的興奮還是對未來的迷茫不安。
已經大四了,同屆的同學不是人力資源證就是雙學位,不是計算機一二級證書就是英語四六級證書,不是會計證就是導游證……還有考研、考公務員、考托福……真的是各種各樣的似錦前程啊!
而她呢,好像只有英語四級和普通話二級甲等成績單,別的什麽都沒有。
人不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麽?蔚涯不解,為什麽她被這麽多勤奮的同學包圍熏陶了三年,反而比之前更懶了呢?
中午她去吃飯時在餐廳門口看見一輛獻血車停在那裏,三年之間她在周末看到過很多次獻血車,但都自動忽略了,不是她沒有愛心,實在是有陰影。
猶記得高考前體檢,她被抽了三分之一小針筒的血就暈了,被同學送去醫務室一量血壓,高壓五十,低壓三十,醫生當即就給她輸水,還把閨蜜丁婉玲吓了不輕。
可是,獻血證,也是個證書吧?好歹也能獲得優先用血權吧!
對證書的渴望迅速擊敗了心裏的恐懼,她幾乎是一路跑過去驗血的。等她真站到獻血車上了又忽然有一種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壯烈之感。眼風掃到那些血袋頓時一陣眩暈,她扶着車門心裏開始打退堂鼓,是不是不該如此倉促就做出獻血的決定啊?
正當她糾結着跑還是不跑時一個跟她年齡差不多的護士遞給她一盒酸奶,獻血的福利?
人都給福利了,不獻怪不好意思的。
事實證明,她應該在護士給她酸奶之前就跑掉的,因為盡管她咬着牙堅持不暈最終還是暈了,貌似還暈在了旁邊一個男生的身上,當然她吧唧吧唧吸着的酸奶也灑在了人家身上。
“同學?同學?”
蔚涯醒來時手上的針頭已經被拔掉了,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群圍着她叫的護士,這,什麽情況?
“醒了,她醒了!”給她抽血的那個護士長舒了一口氣,剛才這姑娘暈倒可真是吓到她了,她給那麽多人抽過血還不曾見過剛抽這麽點血臉色就慘白成這個樣子還暈過去的。
其他護士也跟着舒了口氣,囑咐了蔚涯幾句就又各自去忙了。給她抽血的那個護士給她一個棉球讓她按着手背上的針眼,臉色凝重地交代了幾句:“同學,你暈血是不能獻血的,接下來的幾天多吃些補血的食物,好好休息哈。”
蔚涯忙不疊地點頭,臉上帶着些許歉意。又等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不暈了她才站起來走到那個護士跟前,想着她剛剛苦撐了那麽久,應該已經到二百毫升了吧,可是這個護士怎麽沒有要給她獻血證的意思啊?
Advertisement
那護士回頭看到她站在身後,又交代了幾句注意身體、補血之類的話就又去忙了……
這還真不好意思開口啊!蔚涯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張口道:“護士姐姐,那個……我獻的血夠拿獻血證的麽?”
話剛說完她也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其他的,感覺整個車廂瞬間安靜了。
那個護士愣了一愣,歉意地笑了笑:“按照規定,要最低獻二百毫升才能發放獻血證,你才獻了二十八毫升就……所以我們不能給你發獻血證。”
才二十八毫升啊?蔚涯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原本蒼白的蒼色頓時變成了豬肝色,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又想到她能鑽進去的那不叫地縫,叫峽谷,就更加窘迫了,連忙軟着腿跑下了車,連身後傳來的那聲“喂,那個女的,你灑了人家一身酸奶就這麽跑了?喂……”也充耳不聞。
一口氣跑到宿舍樓下她才撫着胸口停下,側頭無力地看了一眼青天,果然不管什麽證書都不是那麽好拿的!
果然她還是克服不了暈血的。
最可惡的竟然有男生嘲笑她,蔚涯惡狠狠地想:那個誰,你往後最好別落我手裏,否則我一定要把你扔到宇宙洪荒裏喂那些饑餓的妖魔鬼怪……可剛剛她竟然忘記扭頭看一眼那個男生長什麽樣了!
回到宿舍坐到床上又是一陣眩暈,她不由得後怕,該不會血壓又要飙降了吧?“羅丹玉,你在哪兒呢,快回來救我……”
後來,那天獻血的情景每每想起來蔚涯都不自覺地臉紅,鬧了笑話不說還被羅丹玉罵沒腦子,想證書想瘋了竟然會想到獻血證,那日後就被羅丹玉好吃好喝地養了一個周,原本就龐大的體型因為營養過剩又圓了一圈。
對着鏡子使勁兒捏了幾把臉上的肉,蔚涯終于不忍直視那臉盆似的大臉将鏡子扔到羅丹玉懷裏,哀嘆一聲:“腿粗不是病,臉大要人命!真是應了那句話,減肥十年功,吃胖三分鐘啊!”
殷勤的室友連忙拿出人體秤鼓勵她去稱稱,在室友們半推半搡的情況下她牙一咬眼一閉站上去了,然後短暫的沉默後室友爆發出了一陣要掀翻屋頂的笑聲,猶屬羅丹玉笑得最為猖狂,她狐疑地睜開眼睛,瞟了一眼人體秤上的數字頓如石化一般,六十四?要知道這人體秤可是公斤稱啊!
她腳下放佛裝了彈簧一般飛快地跳下來,然後無比幽怨地看着羅丹玉,咬牙切齒道:“牲口!我努力維持了三年都不敢超過二班的那個胖美人,一個周你給我補得不僅趕超還大甩,她給你多少好處啊,讓你一天給我補一斤!”
羅丹玉笑得前仰後合,撫着胸口半天才說出一句囫囵話:“這個周給你大補的錢都是她出的!”說完逃也似的跑去了自習室,她可不敢保證呂蔚涯會不會使用暴力手段,她這細胳膊細腿的根本不夠蔚涯一屁股坐的。
蔚涯掃視了一圈猶自笑不止的室友們,狐疑地問道:“她說得真的假的?”
寝室長金晨連忙接話道:“那哪能啊,那個胖美人據說已經工作了,不來學校了。”
蔚涯将信将疑地看着金晨,那個張欣然可是巴不得她胖死呢,真給羅丹玉錢讓羅丹玉幫忙把她養胖也不是不可能,于是立即換上一副哭樣:“你們再笑我就哭了……”
另一個室友過來安慰道:“胖了還能減嘛,今晚操場走起?”
她眼睛一亮:“對,操場走起!”
多年後,呂蔚涯每每想起那晚在操場上發生的事情,都會想如果沒有羅丹玉的惡作劇她這一生會不會遇到那個讓她在接下來的十多年中都無比糾結、無比揪心的男生。後來她才知道,其實在獻血車上他們就已經邂逅了,只是她顧着抗拒暈血,顧着逃跑,沒來得及側頭或回頭看一眼。
這樣的開場好像注定了接下來的許多年她總是在前面跑,他總是只來得及看着她的背影……
為了甩掉身上的肉肉,蔚涯的減肥計劃從晚飯只喝了一杯黑米粥開始,歇了半個小時後就從自習室拖出羅丹玉陪她一起去操場跑步。為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過”,羅丹玉一路任由她拖着。
一到操場就看到許多小情侶,不知從何時起操場葉成了情侶們的聖地。羅丹玉咂巴着嘴半嘲半笑道:“現在的孩子都這麽不淡定,當初我戀愛的時候牽手還隔着根小棍兒呢,這都大庭廣衆之下擁吻了!”
蔚涯斜了她一眼:“你這麽清純,還模仿過《山楂樹之戀》?”
羅丹玉扁嘴:“我一直都很清純的好不好?”
“純,屬虛構!”蔚涯說完笑哈哈地跑了。
反應過來的羅丹玉大喝一聲追過去,邊追邊罵:“呂蔚涯你大爺的,嘴上能積點德嗎!”
兩人慢跑了幾圈,羅丹玉看着那麽多對情侶,又想想蔚涯大學這幾年一直單着,忍不住擔心道:“妹子,你說你長這麽高幹什麽,一米六的妹子都和一米八的哥們兒走了,你一米七的難道要跟一米九的哥們兒走?放眼全校除了體育學院有幾個又黑又瘦你瞧不上的一米九筷子男,你這尴尬的身高還真不好找男朋友!”
蔚涯喘出一口粗氣,十分潇灑地說道:“身高不是距離,關鍵是我那些條件必須得符合!”
羅丹玉不忿:“溫文爾雅,沉穩自信,博學多才,幹淨斯文……還得加上身高,你這堪比國際選秀啊,我看你只能在剩女的路上越走越遠了!”然後憂心地長嘆一聲,“你定的那些條件,這麽多年有符合的男生嗎?”
蔚涯沒有接話。曾經有這樣一個男子,各方的條件都與她心中幻想出來的另一半相符,或者說她的标準就是根據那個男生來定的……可是已經五年了,她連他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都不知道,五年來沒有一點消息,她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許多高中的老同學,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聯系方式,就像他不曾存在過一樣。
因為他的突然離開,她筆下的故事再也沒有過大團圓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