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色沉沉,燭影昏黃。
樂之俞換了衣裳,倚在床頭,由着秦知亦将他的衣袖挽上去,拿了軟布和藥酒,給他被箭劃破的傷口處清創上藥。
雖然無甚大礙,可到底也是破了皮見了血,被藥酒一刺激,傷處緊縮,火辣辣的難受。
若換了以前,樂之俞早就大呼小叫的喊起疼來,可這會子卻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若不是眼睛裏有淚花兒在滴溜溜的打轉,還當真要以為他長了志氣,完全不在乎這點小傷了。
秦知亦的動作很利索,三兩下便處理幹淨上好了藥,拿軟布一層一層的将傷處包好,仔細的打了一個結。
“還在生氣?”
他看着不說話悶頭就要往被窩裏鑽的樂之俞,似是輕嘆了一聲。
“我并非是故意針對那個阿雁,只是你該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最危險的獵人往往都是以最柔弱的獵物模樣出現的,多份防備,總不是壞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簡直是狠狠戳中了樂之俞的心病,讓他瞬時像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的坐起身來,氣哼哼的看着秦知亦。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別有用心,就是最危險的獵人,就是故意來接近你的,寧将軍既然防備心這麽重,那還在這兒管我做什麽?不如趁早離遠些,省的将來被我給暗害了!”
秦知亦的眉頭微擰,目光沉沉如深潭湖水,有細碎的燈火倒映其中,光芒點點卻又毫無溫度。
“我想問問,你欽慕的,到底是眼前人,還是寧遠承這個名字?”
樂之俞怔了下,反應過來後更是火上澆油的氣惱。
“這問的倒是好笑,你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便罷了,何必老是這樣拐彎抹角的試探我?我在你眼裏,當真是如此不堪信任之人嗎?”
他越說越火越大,血性不由分說的湧上來,直往腦子裏沖,連理智都所剩無幾了,只覺得再跟秦知亦呆在一個屋裏,怕是要控制不住把心底話全抛出去,到時可真是丢了裏子又丢面子,沒臉見人了,于是掙紮着就要下床離開。
“我去阿雁那間房好了,省的你晚上還要提防我,連覺都睡不好,那我罪過可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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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亦沒等他的腳尖沾地,便伸出手臂來,環抱住他的腰,輕輕往懷裏一帶。
樂之俞沒有支撐,穩不住身形,搖晃了兩下,毫不意外的跌坐在了秦知亦的腿上,嘴唇還湊巧跟秦知亦那挺直如山脊般的鼻梁碰到了一起,親密的好似剛才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故意來投懷送抱一樣。
怎麽每次都是這樣,顯得他發的火格外的沒有說服力,看起來只是在邀寵撒嬌,怪不得永遠都得被秦知亦吃的死死的。
心裏的那股子沖動惱怒這會兒全都變成了尴尬和暧昧,樂之俞雙手還按在秦知亦的胸前來不及收回,局促的連手指都緊繃了起來。
他很想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起身揚長而去,留下一個潇灑自如的背影讓秦知亦後悔難眠。
但是唇下那溫熱的觸感仿佛是有魔力一般,沁透了他的皮膚,酥酥麻麻的就朝他的四肢五骸裏鑽,讓他如離了水跳上岸的小魚兒,想蹦跶也蹦不高,最後只能是不争氣的被漁夫捉進了掌心裏。
桌上燭臺裏的火燭燒的正旺,爆出了個漂亮的燈花兒。
這不大不小的動靜驚動了樂之俞,他紅着臉,往後縮着扭過頭,試圖從秦知亦的懷中離開。
不過他腰被再次的扣住,拖拉着重新跌了回去。
秦知亦的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颚,不容他躲閃逃避,旋即,低頭吻住了那紅潤柔軟的雙唇。
樂之俞連眼睛都忘了閉上,就那麽愣愣的看着秦知亦的臉近在咫尺的貼在眼前,心髒如擂鼓一樣砰砰劇烈的跳動着,從窗外傳來細微的蟲鳴蛙叫被瞬間放大,在耳邊嗡嗡的亂響,吵的大腦都空白一片。
不同于往常的溫柔纏綿,秦知亦的這個吻充滿了掠奪性,重重的碾壓過樂之俞的唇瓣,往更深處探索,濕潤又滾燙的氣息侵襲而來,如同帶刺的藤蔓,将樂之俞緊緊的包裹着,仿若要把他溶進骨血裏,再也無法分離。
樂之俞未曾經歷過這樣激烈的親吻,一時之間簡直要透不過氣來,連意識都在模糊的光線下漸漸沉淪,心中那些委屈和不忿早就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湧過來的旖旎情意。
待到一吻終了,他好半天才平複下急促的呼吸,微微喘着氣,兩眼仿佛失去了焦點,帶了些茫然無措,神差鬼使的把心底藏了許久的一句話問出了口。
“秦哥哥,你喜歡我嗎?”
從頭到尾,好像都是他追在秦知亦的後頭,死皮賴臉的纏上去,先動心的是他,先說喜歡的也是他,秦知亦雖然不拒絕,還把那麽珍貴的翡翠當信物送給了他,但是直到現在,他也沒聽到過秦知亦明确的表态。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呢?
一廂情願還是兩情相悅?
難道要永遠只能這樣隔着窗戶紙不敢捅破,互相猜來猜去,直到最後徹底分道揚镳,變為陌路人?
秦知亦垂着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手指輕輕撫上他通紅的臉頰,聲音低沉卻分外的溫柔。
“喜歡。”
短短的兩個字,就如同天降甘霖一樣,沁潤了樂之俞的心房,連眼角都有些溫熱發燙,幾乎快要滾下淚來。
他反手抱了回去,埋首在秦知亦的脖頸處,只露着紅彤彤的耳尖在外頭,像只害了羞的小兔子,分外的招人憐愛。
“秦哥哥,我真的喜歡你的。”
這句話樂之俞不是第一次說,但這次的語氣格外的認真,還帶着些不容置疑的執着。
“我承認,我是因為寧遠承這三個字接近你的,但是我喜歡你,絕不只是因為這個名字,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無關于你的身份和地位,就單單喜歡的只是你這個人而已,你相信我吧。”
秦知亦的嘴角緩緩的揚起,微涼手指摸上樂之俞發紅的耳根,輕輕的摩挲,語氣如冰雪化水,冷意盡除,柔和頓生。
“我相信你。”
樂之俞心裏更軟,趁熱打鐵的挨着他的脖頸輕蹭了兩下,大着膽子說道:“秦哥哥,我們成親好不好?”
空氣似乎安靜了那麽片刻,沒有立刻得到回應的他,剛躍躍欲試的一顆心頓時又起了退縮之意。
“我,我就是說說而已,你不答應也沒關系,以後再······”
秦知亦輕笑了聲,捏着他的下颚讓擡頭與之對視,用和他同樣認真的語氣答複了他。
“好。”
這是,答應了?
樂之俞望着秦知亦那深邃的眼眸,确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後,臉上迸發出歡喜的光彩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緊緊的依偎過去,在秦知亦的耳邊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那我明天翻翻黃歷,找個好日子,然後想辦法請個媒人,換庚帖,寫婚書,請期問名下定禮,咱都照着規矩來,這叫明媒正娶,秦哥哥你放心,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是嗎?”
秦知亦又笑了笑。
“明媒正娶的首要條件,不是父母答允嗎?你逃婚在外,家裏定是不同意你另覓他人,這叫私定終身,你不怕他們将來連你這個兒子都不認了?”
樂之俞卡了下殼,但很快又直起腰板,信心頗足的說道:“不會的,我家裏人嘴硬心軟,哪會真的不認我?再說,到時都生米煮成熟飯了,不認也不行了。”
“哦。”
秦知亦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唇邊笑意不減。
“生米煮成熟飯,這個主意的确是不錯。”
樂之俞這才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的說了些什麽,羞的臉上更是滾燙,慌慌張張的又扯開了話題。
“可惜了我那座大宅子了,本來還想賣個好價錢給你做聘禮的,誰知道今天出了這檔子事,都給泡湯了,想想我都心疼。”
“無妨,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丢也丢不掉的。”
秦知亦似是對這一大筆錢毫不在意的模樣,反倒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之前說,朝廷欽使要殺你,這是為什麽?”
“呃······”
此情此景下,要是再滿口謊話的胡扯,好像也太不坦誠了。
而且,樂之俞壓根也想不出什麽好借口來,但是要将實情和盤托出,似乎也不是個好時機,說不定還會讓秦知亦疑心他剛才求親的目的,對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任,再一次的崩塌。
稍微猶豫了下後,他選個折中的法子。
“因為,青丹會的少主,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