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守株待兔的人最後餓死了
“咳,都別吵了,繼續上課……”
僵持了幾分鐘,最後是老教授開口解了圍。他是院裏出了名的和善好說話,雖然被兩個學生當衆抹了面子,也沒有追究,捧起書繼續講課。
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安珂捂着鼻子憤憤坐下,同桌趕緊遞了包紙巾過去,再瞧着蘇辛時,不少人都不敢多嘴了。
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見她發威。
順從地坐回自己的位子,蘇辛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咬了咬唇,心裏暗罵自己沉不住氣。
也許只是太久沒見到那個老頭了,她引以為傲的耐性也在土崩瓦解。明知道這個學校,包括整個蘇家裏,多的是等着看她笑話的人,她還是沒能做到真正的雲淡風輕。
蘇辛輕撫着頸邊的刺青,轉念想起那個人來,想到即将要重新見面,心情又漸漸雀躍了許多。
然而,讓蘇辛失望的是,直到四點多,唐知眠還是沒有來,據說是臨時改了行程,講座取消了。大家都感到沮喪,叨叨念念了幾句才三五成群地離開。
只有蘇辛不信邪,在禮堂裏等了好幾個小時,又餓又困,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又做夢了。
回到許多年前的雪夜,她瑟縮在垃圾桶旁,外面風雪肆虐,野貓三三兩兩地從垃圾桶蓋上蹿過,發出“哐啷”的聲響,卻襯得四周愈發死寂一片。
她的手裏握着一個碎了大半的啤酒瓶,握得那麽緊,仿佛那已經是她最鋒利的武器,如果失去,将會一無所有。
“呵,別緊張。”靠牆而坐的人發出一聲低笑,似乎是被她緊張到發抖的模樣逗樂。
“我、我沒緊張……”
“那你把我抓得這麽緊做什麽?”他擡了擡被她抓住的手指,“別逞強,小丫頭,害怕就說出來,這裏又沒人會笑你。”
他受了傷,話卻不少,臉上始終帶着雅痞微笑,頓了頓,驀地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語:“或者,你是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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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她深吸一口氣,扭頭瞪他,“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躲在這裏!”
不及防她會驟然轉過來,他含笑的唇堪堪擦過她的。
柔軟,濕潤,甚至有些……燙。
兩人都呆了片刻,而後,依然是這人不算正經的語氣:“味道還不錯。”
她又氣又怒:“你……”
“噓。”
蘇辛忽而醒了。
夢境停留在那人輕笑着用手指按在她唇上的畫面。
後背有汗,胸腔處卻空落落得厲害,刺青處也好像驟然疼痛起來。
秦小雯在這時打來電話催吃飯,蘇辛恍恍惚惚站起來,看向窗外,才發現已經天黑了。校道上的路燈依次亮起,星星點點,和那個人當時的眼睛一樣,盛着碎芒。
完蛋了,蘇辛,你完蛋了。
你為了他請了長假,被那些豬朋狗友群嘲;你為了他開始焦躁不安,變得愈發不像自己;你為了他從那個世界回到這個世界,然後在适應的過程中逐漸瘋魔……
可他依然沒來呢……
“唐知眠沒來?”
膳房雅座裏,一整桌的山珍海味已經逐漸見底。秦小雯給吃得滿嘴油的蘇樂倒了杯果汁,對這個結果表示不以為然:“也正常啦,唐氏集團新一輪的企劃即将開始,西部又是塊硬骨頭,那位爺肯定更日理萬機。”
蘇辛問:“西部的項目不是早就結束了嗎?”
她是知道唐知眠的行程的:通過某些她擅長的特殊手段。
可即使這樣,六年來,哪怕蘇辛知道他在哪個城市,在做什麽,或是離得近,或是離得遠,她與他除了之前的偶遇之外,再也沒有正面接觸過。
偷偷喜歡一個人無非害怕兩件事,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
“是結束了,不過還有收尾工作嘛。”秦小雯先前去唐氏面試過,或多或少有些門道,“西部那地方本來就亂,最後的協調事宜才是重中之重。唐知眠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兒八經地跟個老道士似的,他攬了這活兒分分鐘是在冒險,誰還敢替他做決定啊,肯定是親力親為自己上呗。”
蘇辛糾正她:“他那只是認真,你沒見過他風趣幽默的一面。”
她想到夢裏的畫面,臉頰微微有些熱意。
“難道你見過?”秦小雯吃驚不已。
蘇辛借着夾菜的動作含糊其辭地點點頭。
秦小雯扶額:“那還真是亮瞎我的眼啊。”
旁聽了半天,兒童座上的蘇樂擦了擦嘴角,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其實很簡單。”
兩個女人都轉向他。
蘇樂擡高下巴,打着飽嗝說:“反正他早晚會回來,你就保持戰術,繼續守株待兔!”
“都會用成語啦,”秦小雯摸着蘇樂的頭感嘆,“這才是蘇家人啊。”
蘇樂咧嘴笑:“不過嘛,守株待兔的那個人最後餓死了。”
秦小雯:“呃……真慘。”
蘇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