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期五成人禮。
姜幼清和江一準備充分, 中午化完妝粗略對了一遍流程。傅尋許承睿在開始前溜過來,囑咐二人不要緊張好好念詞。
這種場合當然不能穿着校服上臺。本來應該廣播站負責提供衣服,姜幼清和江一倒是沒用, 各自回家翻出了出席大型活動的衣服。一個人穿着白色吊帶小禮服, 另一位是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天涼,江一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姜幼清身上。二人聽完傅尋說話,一起擡頭應了聲“好”,傅尋愣了愣, 笑道:“你們倆打扮得挺配。之前溝通過?”
“沒有。”江一說:“不過也正常, 畢竟是怎麽都不會出錯的顏色。”
許承睿拿手機,說:“拍張合照吧,之後打印出來挂咱們廣播站宣傳板上。讓他們看看什麽叫顏值與實力并存。”
姜幼清依言理了理頭發, 微微把頭歪向江一,露出一個淺笑來。許承睿連着拍了好幾張,傅尋在一邊點評道:“恰同學少年, 風華正茂,不過如此。”
手機放在班級裏沒拿, 姜幼清也跟着過去看,說道:“學長, 記得私發我一張。”
江一說:“我也要一份。”
“挂你們家牆上嗎?”姜幼清想也沒想地問道, 說完又覺得詫異, “我記得你那些得獎的照片都不笑啊?還以為你拍照就那樣呢。”
傅尋和許承睿看着快到了時間, 就先回了班級。告別後, 江一才輕聲說道:“我不是不愛笑,是覺得沒什麽可笑的。”
但現在有了。
他沒說那後半句, 姜幼清也沒問。
禮堂第一排坐着的是校領導和老師,各班級劃分好了區域。外面陸陸續續傳來動靜, 同學和家長先入場,随後是領導、老師。
姜幼清攏了攏身上的西裝,探頭望去,說:“明年這時候就輪到咱們了。”
成人禮最後一個環節是學生送花,感謝養育之恩。她嘆口氣,嘟囔道:“不能讓我媽過來,她要是感動得熱淚盈眶,那就有點丢人。”
說完才意識到她這點煩惱對江一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姜幼清正思考着下句話怎麽說,冷不防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她吓一跳,回頭就還回去一掌,問:“這不是上課時間嗎?你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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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梁秋佯裝很疼地揉肩膀,說:“體育課,給老師拿教學工具。路過這兒來看你一眼。”
姜幼清不耐煩道:“看我幹嘛?沒事兒趕緊走。”
池梁秋打量着姜幼清,問:“這不是上次咱們參加婚禮你穿的那裙子嗎?過去一年了,沒想到它還這麽合身。”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姜幼清咬牙切齒道:“因為我沒長個。”
池梁秋趁人發火前趕緊溜,江一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說:“你朋友挺有意思。”
“你說池梁秋?”姜幼清糾正道:“挺缺心眼兒的。”
老師過來提醒二人準備好,姜幼清脫下外套讓江一穿上。後者低頭系扣子的時候,姜幼清說:“你領子有點歪,別動,我幫你弄一下。”
她的動作心無旁骛,指尖不曾停留多餘一秒。卻擾得他心裏生出層層漣漪,不知如何是好。舞臺幕布升起,姜幼清偏過頭,笑容明媚,說一句:“加油。”
江一喉結動了動,壓下想捏她手的沖動,回以微笑。
事後,許承睿先把照片上傳到了廣播站的群相冊裏。有同學出來起哄說倆人真配。當天是星期日,姜幼清把群裏的聊天記錄從頭翻到尾,順手把照片轉發給江一。他很快回複:我已經存了。
想起他應該在婚禮現場,姜幼清連呼吸都放緩,沒話找話道:拍得不錯吧。
江一回:嗯。
他沒用表情包,姜幼清下意識覺得,對方心情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為什麽生出了想安慰他的心思,姜幼清着手在各大平臺上搜索“如何不露痕跡的安慰一個人”,沒有一條有用的建議,全是廢話,還動不動就誤觸進兩性關系話題的鏈接,過分至極。
喻橋帶着江一入場以後,安排的位置在江家老爺子旁邊。因此身邊或許有好奇想探究身份的,也全都識趣地閉上了嘴。江一說完“您好”就沒了下文,反而是江老爺子開口問:“喜歡那輛車嗎?”
江一垂眸,開口道:“還行。”
“我聽喻橋說,你住的那套房子還可以。”江老爺子緩緩說道:“從你出生那一年開始,我就着手每年備了一份壓歲錢,想着等你十八那年一起給你。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小凝的親兒子,我的親外孫。不用推辭,是我江家對不起你在先。”
江一勾唇笑了笑,說:“我好歹當了這麽些年富裕少爺,談不上對不起。”
江老爺子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說:“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比如你母親的婚姻,比如我對你的安排。既然流着江家的血,責任就要擔起來。你心裏如果怪我,我也能理解。”
這話可謂是推心置腹。江一頓了頓,搖頭說:“沒有。”
江老爺子的眉頭跟着皺了一下。婚禮進行曲響起,江晚凝挽着時澤的手臂入場,白色裙裾從他們身旁路過,江老爺子擡頭看着江晚凝,開口道:“你的脾氣和小凝很像,但是這種個性未必是什麽好事。”
江一低頭掩飾住眼中的諷刺。江晚凝的個性源自于萬千寵愛,而他的倔脾氣,則是無能為力的遺傳。這有什麽可值得一提的。
手機震了好幾聲,江一拿出來解鎖,入眼的消息全都來自于——小姜小姜國色天香。
有視頻有截圖,每一條後邊都跟着一長串的“哈哈哈”,江一心想,肺活量真不錯。
江老爺子輕咳一聲,意圖将心猿意馬的外孫拉回來,繼續說道:“下個月席家太太那對龍鳳胎滿月。姥爺的心意,你就乖乖收了吧。”
改了稱呼,顯然是在以有血緣關系的長輩自居。江一動了動嘴,依舊沒喊出那聲“姥爺”,只說:“這骨肉親情太重,輪不上我來擔。”
見面之後不問自己過得好不好,近況如何,反而話裏話外都在暗示,用親情擺上最後一道,或許在他眼裏,只有自己收了錢,才能徹底安心。
江老爺子的語氣發冷,說道:“骨肉親情,到底難分開。江一,不要讓我為難,也不要讓你媽媽為難。”
私生子是多大的醜聞,江一自然心知肚明。他應該習慣的,可被這個前一秒還在以“姥爺”自稱的人,用似笑非笑的眼睛那麽一盯,他還是全身都不舒服。江晚凝和時澤在交換婚戒,她往這裏看了一眼,情緒複雜。江一開口道:“我知道了。”
“那份股權轉讓書,我會收好。”
江一提前離席。喻橋送人去車站,臉上的笑容和那天一模一樣,宛如複制粘貼,依舊那麽讨人厭。江一拿着文件袋上車,路程兩小時。
婚宴上衆人的種種眼神在腦海裏翻來覆去滾動播放,江老爺子的神态,喻橋略微得意地揚眉...江一胸口劇烈起伏,沒忍住,一拳狠狠捶在小桌板上,罵了句髒話。
手機又震了幾聲。
江一活動着左手,還是姜幼清發來的消息。這次十分別出心裁,是去年全國數學競賽的題,也不知道她從哪兒弄來的。
小姜小姜國色天香:這題怎麽做?我不會。
小姜小姜國色天香:你看我消息沒?別的視頻可以不點開,倒數第二個必須看,我笑到方圓十裏的雞都黯然失色。
小姜小姜國色天香:江一,你幹嘛呢?
江一手指停在鍵盤上,不知道怎麽回。姜幼清又發來一條:好吧...我安慰人的本領很差。
他的心裏軟了又軟,鬼使神差就撥了電話過去。
姜幼清有點懵,開口道:“喂?”
江一清清嗓子,說:“我在回去的路上。”
“好。”
“視頻沒看,婚禮現場太吵了。”
“行,那你回去記得看。”
“嗯。”
找不到別的話題,兩個人握着手機聽彼此的呼吸聲。半晌,姜幼清問:“你還好嗎?”
江一長出一口氣,說:“不太好,我很不高興。”
“唉。”姜幼清語調輕柔,說:“那怎麽辦?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你說。”
“大雄邀請胖虎來家裏玩兒,猜一個成語。”
江一疑惑道:“靜香綠了?”
姜幼清:“……成語。”
江一說:“不知道。”
“是虎背熊腰!”
姜幼清公布完正确答案以後就一直哈哈哈,江一無語,說:“看來你發的視頻我不用挨個點開看了。”
“啊?”
“笑點不同,不相為謀。”
“那不行。”姜幼清說:“你看完還得點評,我就在這兒等着。”
江一無法,只得挨個點開,還真是沒怎麽笑,姜幼清不太樂意地說:“你好難伺候。”
江一精神不知道什麽時候放松了下來,聽着她的小聲抱怨,認真開口道:“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在所有糟心的事情裏,謝謝你成為我的快樂。
姜幼清彎了彎眼角,嘴硬道:“不客氣。報恩行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