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個人睡到第二天十點,在床上躺了半小時才點外賣。姜幼清在二樓洗手間洗漱,陳慕予去了一樓。她坐在馬桶上安靜地刷微博,聽見客廳裏有動靜,應該是汪唯谌回來了。洗手間隔音不算好,汪唯谌打電話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傳進她耳朵裏。陳慕予一開始沒在意,直到汪唯谌說:“我打算和小菡離婚。”
陳慕予手一滑,手機直接摔在了瓷磚上,響聲不算小。汪唯谌往洗手間瞥了一眼,匆匆挂掉電話。沖水聲響起,陳慕予不自然地弄着頭發,走出來,說:“姐夫。”
汪唯谌笑着說了聲“早安”。
姜幼清拾掇完自己,恰好外賣到了。她一邊接着電話一邊下樓,瞧見汪唯谌,問候道:“您好。”
陳慕予開口介紹,“這是我朋友。”
汪唯谌颔首,抱歉地說:“是我欠考慮了,昨天晚上去醫院照顧小菡,都沒顧及到你的安全。”
“沒事兒。我姐什麽時候能出院?”
“醫生說再過三四天就好。”汪唯谌看着姜幼清,問:“你倆就吃這個能行嗎?家裏冰箱還有吃的,我給你們做點什麽?”
“不用不用。”姜幼清拆着外賣包裝,說:“我們吃這個就行。您吃過早飯沒?這家灌湯包味道不錯。”
“我吃過了。”汪唯谌莞爾,說:“那我先去樓上休息,有什麽事兒喊我。”
幾乎是目送着人上樓,姜幼清收回視線,感嘆道:“你姐夫還挺帥。”
陳慕予表姐名為陳慕菡,和汪唯谌自由戀愛,今年是結婚第三年。陳慕予仍在消化十分鐘前聽到的那個消息,只點點頭,說:“嗯。”
姜幼清喝着粥,思索道:“我怎麽覺得他那麽像一明星呢?等會兒,我得找找。”
陳慕予也跟着拿出手機,沒什麽消息可讀的,她鬼使神差點進和汪唯谌的對話框,昨天晚上八點,他說:小予,我今天在醫院照顧你姐姐,沒法回去。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是習慣性的關心做順手了,以至于他忘記自己說過這話?
陳慕予心中生出一絲煩躁,選擇删除對話,一只手指在“删除”上糾結的時候,姜幼清把手機遞過來,問道:“你看,是不是和你姐夫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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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她瞥見陳慕予屏幕上的動作,好奇問道:“你要删和誰的聊天記錄啊?”
陳慕予點了“取消”,說:“沒誰,我點錯了。”
姜幼清“哦”一聲拿回手機,在陳慕予的聊天列表裏,看見“汪唯谌”三個字。
星期一。
下周星期三月考,星期五成人禮。成人禮之前還要抽時間對詞,負責的老師幫江一和姜幼清請了假,時間定在每天的最後一節自習課。
這周老師的上課內容基本上都是複習,姜幼清踩着上課鈴進了負責老師的辦公室,江一到的比她早,手裏捏着他們的主持詞,最前面一頁紙是一張物理卷子。
姜幼清打了個哈欠,拉開椅子坐下,問:“今天作業多嗎?你可夠争分奪秒的。”
“還行。”江一在錯誤選項上畫叉,“主要是累,回家不想翻書了。”
姜幼清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嘟囔道:“我也好累啊,渾身沒勁兒。”
江一輕笑出聲,說:“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一年四季有你不累的時候嗎?”
姜幼清偏過頭瞪他一眼,認真說道:“你一天不諷刺我能憋死嗎?”
她說完就又把頭扭了過去。江一筆尖停在最後一道選擇題上,大腦忽然短路,公式怎麽也想不起來。他悄悄瞥姜幼清一眼,對方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一聲不出,呼吸均勻,似乎...真睡着了。
負責老師說是去開會,也不知道要開多久。天漸漸陰了下來,辦公室的窗戶沒關,陣陣涼風吹入,江一拍拍姜幼清的肩膀,說:“醒醒,你別感冒了。”
姜幼清腦袋動了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起身揉了揉眼睛,嗓音有點啞,“老師還沒回來嗎?”
“沒呢。”江一仔細看着她,皺眉問道:“你臉怎麽這麽紅?”
“有嗎?”姜幼清打了個噴嚏,用手摸了摸臉,甕聲甕氣道:“沒有吧,我覺得是正常體溫。”
話音方落,江一就放下筆,握住了她的手。
姜幼清昏昏沉沉中忘記甩開,只聽他篤定地說:“連手心都這麽熱,你發燒了。”
“怪不得。”姜幼清聞言,身體慢慢軟下去,靠在椅背上,“我今天格外疲憊。”
江一收拾東西起身,“走吧,帶你去醫務室。”
“那這邊...”
“我寫個紙條放這兒,等老師回來就能看見。”
“好。”
醫務室在C區一樓。姜幼清發燒燒得連眼皮都滾燙,一路上教室裏的朗朗讀書聲成了催眠曲。她勉強維持一絲神志跟着人走,江一忽然停下來,姜幼清沒剎住車,冷不防撞到了他的背上。
感官反應遲鈍,過了幾秒,姜幼清才捂着鼻子“哎呦”了一聲。
江一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伸出手說:“你拽着我下樓吧,我怕你一會兒摔了。”
姜幼清依言拉着他的袖子走下去,五層樓本來不算什麽,但對于一個發高燒的人來說就有點累人了。醫務室沒開門,姜幼清還有點低血糖,她就着靠在牆上的姿勢慢慢蹲下去,難受地說:“我想回家。”
江一問:“家裏有人照顧你嗎?”
“沒。”姜幼清搖頭,悶聲道:“我爸出差,我媽今天在學校值班,姥姥去隔壁市的姐妹家串門了。”
江一跟着蹲下,摸了摸自己的校服口袋,說:“張嘴。”
“啊——”姜幼清乖乖把嘴巴張大。
江一看見她這傻樣兒又笑了,沒多想,順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我給你喂顆糖,又不是看病,你張這麽大幹什麽。”
“哦。”姜幼清吧唧一下嘴,繼續把頭埋進膝蓋裏,說:“要不然我還是等我媽下班再回去?現在家裏也沒人。我還沒拿鑰匙。”
江一立馬否定,“這怎麽行?你本來就不聰明,再燒下去就燒傻了。”
姜幼清無力反駁,她擡頭,拿指尖戳了下江一腦門表示憤怒。江一想了想,說:“你去我們家吧。”
“啊?不用了吧...”
“你嘴唇都白了。如果是普通發燒還好,我怕你一會兒直接暈過去。”江一起身,伸手拉她一把,說:“就這麽定了。先跟班主任請假,我現在告訴我們家司機來學校門口接咱們。”
姜幼清緩緩起身,眼前發黑,好一會兒才恢複。她說:“我找肖煜吧,陳慕予池梁秋也行。去你們家太麻煩了。”
江一說:“沒事兒,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這就是我做人一貫的原則。”他看向窗外,又說:“看樣子快下雨了,又不方便打車。而且我們家還離得這麽近,等你退燒過個馬路就能回去。不管怎麽說,你跟我走都是最好的。”
姜幼清沒再說話,只用雙手拉住了江一的一只胳膊。她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轉,這滋味着實不好受。
江一小時候經常胃腸感冒,每次都伴随着低血糖,因此才養成随身帶糖的習慣。他扶着姜幼清穿過走廊,在爬樓梯之前問:“我背你?”
擔心自己走一半就摔倒,姜幼清沒有推辭,她趴在江一背上蹭了蹭,校服料子涼,更顯得她自己哪兒哪兒都燙,像個行走的火爐。
江一這時開口玩笑道:“不覺得麻煩我?”
姜幼清哼唧一聲,含糊不清地說:“反正也不是麻煩一次兩次了。”
“行。”江一勾唇笑了,“這份恩情,你要記好。”
姜幼清跟班主任請完假,在陸文瑤的幫助下裝完書包再出門,江一就在班級門口等着,手裏還拿着件外套。
“你先穿上,外面涼。書包給我吧。”
“好。”
肖煜和陳慕予不放心,也跟着出來。肖煜問:“景姨什麽時候下班?你跟她說了嗎?”
姜幼清支起眼皮小聲說:“還沒呢,一會兒說。”
陳慕予伸手摸她額頭,關切說道:“你還能自己走路嗎?讓肖煜背你下去吧。”
“不用。”江一說,“有我呢。”他說完,又順手往姜幼清嘴裏放進一顆糖。
陳慕予看了看江一,誠懇地說:“那麻煩你照顧她了,謝謝。”
江一說:“不客氣。”
姜幼清穿着江一寬大的外套,俨然一副被父母交給老師的幼兒園小朋友樣子。她被江一牽着袖子走,抱着下樓,直到上車。
姜幼清閉着眼,無力地靠在座椅上。丁輝見狀,小聲道:“孫姐在吩咐人煮粥了,家裏有退燒藥,您別擔心。”
“嗯。”
外面開始下雨,雨點噼裏啪啦地打在窗戶上。姜幼清嫌吵,拿手捂上耳朵。沒一會兒又睡着,胳膊自然下垂,接着被吵醒。反複好幾次,她眉頭緊鎖,江一挪近些,用手捂着她的耳朵,說:“睡吧。”
這個姿勢又別扭又累,江一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維持了一路。丁輝撐傘過來開車門,他抱起姜幼清直奔二樓自己卧室。孫豔拿着粥敲門,說:“先讓她吃點東西,直接吃感冒藥胃受不了。”
姜幼清又被叫醒,慢吞吞喝粥吃藥,不忘說一句,“謝謝阿姨。”
景娴打過電話詢問情況,她要八點才能到家,知道女兒有人照顧放心了許多。感冒藥藥勁上來,姜幼清幾乎是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算好,她一直在做夢。夢見江一變成大地主,使勁剝削她不說,還逼着她寒冬臘月去河邊洗床單。姜幼清拼命抗争,伸腿就踹過去。這一踹,就從夢裏醒了過來。
江一沒去書房,在書桌前坐着聽英語聽力,因此并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姜幼清摸了摸額頭,不發燒了,就是出了一身汗不舒服,特別想起床洗澡。
她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靠着,打量周圍。神智已經恢複清明,就開始斷斷續續回憶起下午的事情。
江一的後背,江一的外套,江一的公主抱...甚至這卧室,都不是客房。
姜幼清尴尬到又要開始流汗。這份恩情,她得怎麽還?
一段聽力播完,江一打算起來倒杯水喝,剛回身就看見已經醒了的姜幼清正懵懵懂懂地看過來。小鹿似的,無辜,又招人憐愛。
怕打擾她睡覺,房間裏只開着一盞臺燈,護眼模式下有點發黃。他逆着光線的臉格外柔和,帶着少年氣的俊俏。姜幼清想起他身上的味道,不自然地低下頭。兩個人共同沉默了半分鐘,心跳是要了命的快,都唯恐對方聽到。
孫豔在外面敲門,說:“江一,你同學的媽媽來了。”
江一說一聲“知道了”,在開燈前囑咐姜幼清,“你先閉眼睛緩緩。”
景娴下班路上買了些水果點心過來,感謝這家人照顧女兒。她被孫豔領着進門,坐在床邊幫姜幼清理了理頭發,問:“你感覺好點兒了嗎?”
姜幼清清清嗓子,開口道:“好多了。”
景娴摸了下她的臉蛋,說:“臉還是有點發熱,今晚回家再看看,實在不行明天也請假吧。”她擡頭看向江一,說:“謝謝你照顧她,改天來我們家吃飯吧。”
江一急忙說:“您太客氣了,都是同學,又是鄰居,應該的。”
姜幼清消消汗穿好衣服回自己家,進門先喝了一大杯白開水,在江家沒顧得上喝,要渴死了。她在群裏說了下身體情況,讓那三位安心。說完又點開和江一的對話框,鄭重其事地發送一條:謝謝你。
江一很快回複:不客氣,湧泉相報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對其他同學:沒事兒別客氣。
江一對姜幼清:嗯,記得報恩。
姜幼清對此表示:呵呵。誰要這種差別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