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學測驗持續一天半,老師緊趕慢趕批改完算分,星期五的時候出成績。肖煜又是班級第一名,姜幼清政治最後一題嚴重答偏,考到班級第五。
晚課是歷史。老師有事要耽擱些時間,讓同學們先自習着。第二天就是周末,安靜是不可能安靜的,大家都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姜幼清後桌滿松假期去了一趟泰國,正繪聲繪色講着所見所聞。陸文瑤聽着膩歪,直接打斷道:“人妖有什麽好看的啊?不如聽八卦有益身心,促進睡眠。”
話說到這兒,邢天悅感慨道:“一班那個江一好厲害啊,這次數學又考了滿分。你們知道嗎?”
作為轉學生,江一本就引人注意些。再加上入學考試一戰成名,人長得又好看,性格還好。短短五天,高二年級基本上有一半女生都悄悄把人當成小男神。
而姜幼清知道他考滿分這件事是因為陳慕予,一班的數學老師刻薄還脾氣爆,誇人宛如昙花一現。但江一才在一班呆這麽幾天,數學老師怎麽看他怎麽順眼,用陳慕予的話就是,“感覺像加入了只有他們倆能發言的誇誇群”,“不是父子、勝似父子”,“隐隐有種想給他倆拉郎的沖動”,“簡直是下輩子我還當你數學老師的奇妙緣分”。
陸文瑤跟着“哇”一聲,猛然想起來什麽,說:“對了。彪哥好像不當教導主任了,要去教一班數學。”
姜幼清問:“那新的教導主任是...”
話還沒說完,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高雲赤面色陰沉地站在那裏,教室瞬間雅雀無聲。
她一直是高三年級的教導主任,人送外號“戰神”。在姜幼清她們這屆軍訓的時候曾硬生生罵哭一一米八的漢子,讓他痛哭流涕半小時事後提起來還忍不住要委屈到抽泣。據傳言稱,她第一年教書就把全年級最皮的班級管得服服帖帖,恨不得跪地求饒喊爹的那種服。戰神的故事在雲城一中的傳說裏排名TOP1,TOP2是一樓生物實驗室晚上的神秘滴水聲,TOP3是打不開的天臺大門。
戰神一出,聞風喪膽。所到之處,落針可聞。全班都投去仿佛看見親爸爸的畏懼目光。高雲赤踩着小細高跟,冷哼一聲走上講臺。
姜幼清右眼皮開始猛跳。
“你們班班長呢?”高雲赤環顧四周,皺眉問道。
“班長去了數學老師辦公室。”有一個同學回答道。
“那其他班委呢?”高雲赤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一手拍着講桌,講桌是空心的,“砰”一聲,全班都跟着顫了一顫。
“班長不在其他班委不知道組織紀律是吧?整個走廊就你們班像菜市場似的!學習委員呢?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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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完了。
姜幼清咬着下嘴唇,一口氣都沒敢喘勻,拉開凳子站了起來。
學生時代最怕老師突然的關心。關心分兩種,一種是上課就愛提問你,還有一種就是現在這樣,恨不得一伸頭立馬死刑,而不是在沉默裏等待宣判無期。
“铛,铛,铛。”高跟鞋脆生生的聲音越來越近,姜幼清的頭更低了一點兒。
高雲赤輕嗤一聲,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一錘定音,說:“就你啊?進門的時候我看你聊得最歡。學習委員還帶頭說話?晚課別上了,出門站着吧。”
長這麽大第一次被罰站,姜幼清僵到不知道先邁哪個腿走路比較好。學校走廊的燈白得有些刺眼,她站在外面,還能聽見高雲赤操着大嗓門進行繼續教育。
“高二開學就這麽愛鬧?你們知不知道這屆高三在你們這個時候開學測驗都多少分啊?你們還有臉說話?還有心嘻嘻哈哈呢?三班這次平均分比你們班高出多少,知道嗎?”
這下她的問題有答案了,很明顯,高雲赤是從高三調下來當她們年級教導主任的。
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和人結梁子。姜幼清煩躁地開始摳手,實在不是很妙。
正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她循聲望去,是拿着實驗器材的江一。
真是冤家路窄。
一班和二班是挨着的,江一勢必要路過姜幼清。于是她率先瞪人一眼,試圖瞪出“你瞅啥”的宏偉氣勢。而江一看在眼裏,只覺得她像個炸毛的小貓。
“罰站了?”江一走上前,明知故問。
“沒有。”姜幼清拽拽地說:“我這人就愛晚課出來看風景,你有意見?”
“沒有。”江一笑了笑,沒有繼續往前走的意思,站人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姜幼清被盯得莫名其妙,“你有病啊?”
江一說:“我想起一首現代詩。”
他繞到姜幼清身前,低下頭,慢條斯理道:“你站在走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旁邊看你。老師裝飾了你的晚課,你裝飾了我的快樂。”
江一的本意是想你來我往的貧幾句嘴,順便報一下上次“三位一體”的仇,哪成想姜幼清腦袋耷拉着,一言不發。
您的好友已退出群聊。江一有那麽一絲尴尬。
他輕咳一聲正要告別,姜幼清這時候忽然擡頭,臉上帶着淚痕,眼睛還在往外流淚,他沒擋住的半束月光柔柔地灑在她的臉上。
又倔又好看。
江一呼吸一滞,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完了。
還沒來得及分析心跳成分,就聽姜幼清帶着哭腔說道:“落井下石!你還是人嗎?”
江一認錯又快又誠懇,立馬接話道:“我不是人。對不起。”
這下輪到姜幼清語塞了,還詞窮,想半天也沒想出還能說什麽,又氣又委屈,只能繼續哭。江一表面鎮靜內心慌得一比,眼看着小姑娘哭得肩膀都一抽一抽,差點把小燒杯摔地上,問:“你想怎麽辦啊?我編個打油詩罵我自己?”
姜幼清捂耳朵:“我不聽。”
江一和女生打交道的時候少之又少,更別提把人惹哭了。他想到小時候哄席家小表妹那一次,于是半蹲着,讓姜幼清的視線和自己腦門持平,一手掏兜摸出一顆糖,問道:“吃嗎?”
姜幼清點頭。
葡萄味兒的硬糖,江一親手剝開糖紙喂人嘴裏,像太監伺候老佛爺似的,又問:“好吃嗎?”
姜幼清砸吧一下嘴,點頭。
如獲大赦一般,江一長出一口氣,起身,說:“那你可不許哭了啊。我走了。”
怕姜幼清耍賴,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差點撞門上。他推門回班級,裏邊戰神的訓斥聲也停了。高雲赤出門,看見姜幼清臉上的淚痕也是一愣,說:“你進去上自習吧。”
短暫的風波就這麽過去。放學鈴聲響起,姜幼清才開始收拾書包。肖煜家裏有客人,沒等她。陳慕予說好這周去姜幼清家住,但一班晚課是語文,老師特愛壓堂,她索性也就不着急了。值日生把凳子擡書桌上要打掃衛生,她背起書包,站陳慕予班級門口等着。
還有兩個女生,也是背着書包在外邊張望的。姜幼清開始以為是等朋友,後來發覺那兩個女生的視線特別集中,基本停留在後門的某一點。她有點納悶,于是假裝不經意地瞟一眼,越過人群,越過玻璃,正好和江一的眼神相遇。
姜幼清恍然大悟之餘也很是不以為意。再看那兩個女生,打扮得倒挺成熟,頭發披散着,發尾的卷得花不少心思,一看就是開學會在門口被學生會扣下那種。
姜幼清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拿手機開始玩單機小游戲。
沒過多久,教室裏就傳來鬧哄哄的聲音,語文老師先走出教室。這老師是文理分班前教過姜幼清的,她收起手機問好,老師點點頭,說道:“你記得星期一的時候把作文給我,我複印完發給一班同學。他們這次議論文跑題跑得沒邊,我拿你當個範文。”
“好的老師。”
她又跟老師說了幾句話,原本站在門口的那兩個女生不知道什麽時候趁亂進了班級裏面。姜幼清突然好奇心作祟,鬼鬼祟祟挪到後門,一副等着看戲的樣子。
可惜江一坐的是最裏邊的最後一排,其他男生太讨厭,把人擋得嚴嚴實實,姜幼清只能作罷。陳慕予這時拍拍她的肩膀,問:“你看什麽呢?”
“沒看什麽。”姜幼清牽起陳慕予的手,一邊下樓梯一邊說:“好像有倆女生進去找你們班江一。”
“是,我看見了。”陳慕予說:“那群男生還起哄來着,元旦表演的時候怎麽沒見他們這麽能鬧呢。”
姜幼清下結論,“無聊。”又說:“那不是咱們高二的吧?高一的?”
“對,是學妹。”
姜幼清有些無語,“至于嗎?不就一普通人?”為了佐證江一是普通人這一論點,順口又說:“我看你們班夏洲就比他好。”
一班旁邊就是樓梯口,基本上一班同學放學了都從這兒走。姜幼清聲音不大不小,其實很容易被人聽見。
之後姜幼清再回憶起來,簡直後悔得想抽自己。但沒有時光穿梭機帶她回去,禍從口出,就是出了。
只能忍着。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夏洲誰啊?你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