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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冒失

他們交情不深,此刻卻像是朋友

1.

陸元校長的屍體停在醫院,不在陸家,可顧終南之前并不知道。因此,他們跑了一圈也聯系了一圈,兜兜轉轉再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這兒的光線很暗,即便是在白天且開了燈也還是不甚清明,房間裏很冷,床上白布蓋出模糊的人形。陸青崖站在床邊,她拽着白布的一角,手指微微顫抖,想拉開又不敢拉開。顧終南在身後看她,而她微微低頭,頭發散在臉側,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不好意思。”

像是還沒有凝聚成水滴的霧氣,輕飄飄的,即便落在了湖面也驚不起漣漪。她的聲音很低,低得只有微弱氣流一般,顧終南怕聽漏了,于是微微彎腰,離她近了一些。恰好這時陸青崖也微微側過頭來,他便看見她臉側的水痕。

“我能單獨待一會兒嗎?”

顧終南不大會應對這樣的場面也不曉得怎麽安慰人。于是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退到門外站着發呆。

醫院裏沒別的顏色,白牆配着白瓷磚,一片了無生氣。顧終南把左手插在兜裏,右手摩挲着一只火機。那火機做工精美,花紋細致,中間嵌着一顆紅寶石,看上去很是獨特。

「咔嗒」一聲,他将火光打燃,那暖光晃在他的臉上,陰影處卻帶着同環境的冷藍。

他忽然嘆了一聲。

打了幾年仗,也不是沒見過死人,事實上,他自己都在生生死死裏翻滾了幾遭,可他還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場景。

顧終南曾經的戰友裏有一對兄弟,說曾經,是因為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那是一對親兄弟,他們倆都不吸煙。但他們的娘是個老煙槍,而且他們的娘不抽煙卷,有一杆自己的煙鬥,她每天叼着煙鬥在村裏晃,點不點都喜歡叼着。在當時,火機還是個稀罕玩意兒,大多數人都只是知道這麽個東西卻買不起。

但有一年東南山村剿匪,他們繳獲了一只。這東西和火柴的作用一樣,但它稀奇小巧,拿在手上更有面子,大家湊在一起玩了會兒,都覺得喜歡。

那只火機比這只華貴些,當晚,大家夥兒對着繳獲的物資開懷暢飲,那對兄弟也挺興奮,說想去買一只給自家老娘。其實那不過是一只火機,又不是槍杆彈藥,拿了也沒什麽關系,小玩意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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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一圈,弟兄們都沒意見,顧終南于是做主,想将火機給他們。

但他們拒絕了。

黝黑的漢子笑得憨傻,态度卻十分堅決,說紀律就是紀律,不該他們拿的他們就不能拿。因此,最後那只火機也被記錄在繳獲的物資裏上交上去。

那對兄弟,他們實在是給他上了一課。

而後,戰事又起。

不管是出身城市還是鄉村,正常長大的孩子大概都想象不到那樣的場景。

在炮火連天的那段日子裏,大家不能撤離,只能日夜堅守,吃睡都在戰壕。那一仗發生在梅雨季,天氣不好,戰壕裏積着髒水,蟲和老鼠從一頭游向另一頭,逃命似的,而士兵們沒它們自由,只能泡在裏面,眼睜睜看着自己從腳腐爛到小腿。

起初,戰壕是他們作戰的地方,可随着戰事逐漸激烈,那道道深坑便成了墳坑。

「戰争」這兩個字,要寫出來,一定是血色的,打仗不可能不死人。

他們每一次的損失都很慘重,尤其那一仗,顧終南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可看着那片碎肢殘骸,他不害怕,只是憤怒。恰時風雨又起,他踩着被血染紅了的土堆一步步走着,好不容易才找到幾個活人。

然而,其中有兩個,他們在被找到的時候确實活着,卻沒有撐到援兵過來。

他們便是那對兄弟。

顧終南握着火機,視線有些模糊。

他還記得被風雨席卷起來的灰土是怎麽往人臉上拍的,它們真迷眼睛,迷得人眼睛發疼。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時,從那漢子手上接過火機。

這只火機很好看,很貴,但當兵沒幾個錢,也不曉得他們是省吃儉用了多久才存下來的。

他們叫他幫忙帶給家裏的老娘。

但是,亂世裏,哪有家。

等戰事平息,顧終南好不容易按照地址找過去,那個村子已經被燒光了,一個活人都沒留下,自然,他也沒能完成那對兄弟的遺願。

這只火機便也就一直跟着他,直到今天。

2.

走廊的盡頭傳來腳步聲,那人原先走得很快,趕路似的,卻在看見顧終南的那一刻慢了下來,有光在他的眼鏡上一閃而過。

“這位先生,請問您是?”

從回憶裏抽身,顧終南擡起眼睛。在他眼前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身西裝配着細邊眼鏡,頭發整齊,像是抹了油,看上去斯斯文文,只是身材有些發福。

“顧終南。”

沒一句廢話,顧終南報了個名字。

來人微愣,很快笑了笑:“原來是顧少将,少将今天在這兒做什麽?”

顧終南瞥中年男人一眼:“不做什麽。”他幾步走到了門前,守護着什麽似的,“你是誰?”

“哦,對,我還沒自我介紹呢。”中年男人伸手,“我是長津大學的副校長,姓張,弓長張,張烏酉。”

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顧終南微頓,想到了什麽。

他低了低眼睛,看一眼那只手。

有些人生來自帶傲氣,即便只是垂眼,也給人感覺是在鄙夷些什麽,不好接近。過了會兒,張副校長見顧終南還沒動靜,正想把手收回去,就看見顧終南伸手與他輕握了一下。

“副校長習慣用左手?”

“對,小時候就這麽着,家裏沒留神,等長大已經改不過來了。”

顧終南輕輕挑眉,沒說什麽。

而他身後的門在這時被人從裏打開。

陸青崖的眼睛比早上來的時候更紅,臉色也紅,倒是有血色了,只是這血色是哭出來的,所以并不精神。

“青崖?”張副校長似是震驚。

因為看着陸青崖,顧終南沒注意到副校長的表情,只知道,在他回頭時候,那張臉上帶着的是長者的關切。

張副校長往門裏看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放回她的身上:“你怎麽在這兒?唉……”

他拍拍陸青崖的肩膀,嘆了一聲。

“別太難過,保重身體。”

陸青崖頭點了點:“謝謝張叔叔。”

從事教師這一職,字總會寫得多,張副校長左手的中指上有一層厚厚的繭,和一般的左撇子沒有區別。顧終南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會兒,腦子裏轉着的是今天打電話打探到的消息。他聽說,這位張副校長是第一個發現陸校長遇害的人。

張副校長臉上恰到好處的遺憾和關心,無一不顯示出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長者,他細聲安慰着陸青崖。而顧終南環着手臂,微微皺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個消息讓他對張副校長有了「第一嫌疑人」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他對這個人始終有些防備。

可他也知道,嫌疑歸嫌疑,除非有證據,否則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停放屍體的房間很冷,凍得人手指都是僵的,陸青崖在裏邊待了太久,一走出來,整個人都冒着絲絲寒氣。顧終南見狀,找地方給她倒了杯熱茶,可她只是握着杯子,沒有去喝。坐在醫院門口的長椅上,她安安靜靜在聽顧終南說話。

陸校長死因不明,身份牽扯又多,因此很受重視。之前來的檢驗吏只能檢查屍體外表,而這樣并不能夠弄清陸校長的死因。因此,法醫院又派了醫師過來剖檢,那位醫師所在地距離長津略遠,大概明天才能到。

人在經歷了傷心絕望和崩潰無力之後。反而會顯得平靜,便如現在的陸青崖。她始終面無表情,然而,在顧終南說到「屍體」這兩個字的時候,那杯子裏的水晃了晃。

陸青崖手指一緊:“剖檢?”

顧終南抿了抿嘴唇,他知道大部分人不能接受至親被剖開。但即便陸校長的情況再怎麽特殊,剖檢也該獲得家屬同意。在這一點上,他覺得他爸做得沒有道理。不僅剝奪了陸青崖的決策權,甚至也剝奪了她的知情權。

雖然顧終南明白他爸瞞着陸青崖的原因——她畢竟年紀不大,又是個姑娘,在這件事情上未必能夠想得通,而調查是講究時機的。

但她有知道這件事的權利。

“這個是不是需要家屬同意書?”

大概是握着杯子的力度太大,陸青崖的指節泛白,杯子也在她的手裏微微發顫。

“你和我說這個,是需要我簽字嗎?”

其實這件事已經定了,同意書什麽的,顧終南根本不清楚。可如果說不是,那他也沒法解釋為什麽忽然和她說這個,難不成還真說自己是因為不平?

對上她的眼睛,他支支吾吾應了一聲:“對。”

“同意書在哪兒?”

聞聲,顧終南有些意外:“什麽?”

陸青崖鼻頭發紅,不曉得是被凍的還是忍哭忍的。

“不是要簽字?”

“啊,對,要簽!”顧終南比畫了一下,“但是那個我沒帶在身上,等會兒回家,我讓人送過來吧。怎麽樣?”

枯草摩擦出沙沙的聲響,微風卷着細小的枝葉劃過地面。

她沉默許久,終于擡頭,望他時,臉上帶着勉強的笑。

“麻煩了。”3.

鳥雀順着風飛進院裏,在白雪上踩出幾個腳印,高處有樹枝因為撐不住積雪而被壓折,墜下時打落了霜雪重重,撲簌簌落了一地。

顧終南拿手指在窗戶上抹着,從白霧裏擦出一小片清明的地方,正看見鳥雀被驚飛。他用目光追過去,被屋檐上反着金光的雪給晃了眼睛。

握着電話講了許久,直到對面準備挂了,他忽然追問:“那您今年能回來過年嗎?”

“說不準。”顧常青換了只手拿電話,他翻動着資料,“我盡量回來吃頓年夜飯。”

“如果局裏事多就算了,跑來跑去麻煩。”顧終南垂下眼睛,撚了撚指間,“對了,爸,陸元校長那件事怎麽樣,有結果了嗎?”

“暫時還沒出來,”顧常青嘆一口氣,“剖檢的結果還需要等,沒那麽快。青崖怎麽樣?”

“還好。”顧終南想了想,“不,也許不太好。”

陸校長剖檢完,沒怎麽耽擱,次日便下了葬。

葬禮非常簡單,可大概是登了報紙的緣故,來的人并不少。

顧終南原先以為喪事麻煩,擔心陸青崖處理不好,還想幫她打點,所以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卻沒想到,那些他覺得難辦的事情,陸校長早就安排好了。

陸青崖的母親離開得早,陸家沒什麽人,親戚都是遠房的,也不在長津。而陸校長深知人生變數,因此,他早選好了壽衣和地方,也和專門處理喪葬的人簽了字交了錢,甚至早早把房子和財産過到了陸青崖的名下,就是怕個萬一。

怕自己突然出了意外,她會不好過。

這件事,陸校長沒想過要瞞着陸青崖,他只是沒來得及告訴她。

顧終南還記得,當時陸青崖正準備聯系人安排喪葬,就看見那一隊人過來。而這個消息,她也是通過那一隊人曉得的。那些人給她帶來了一紙書信。

又是一紙書信。

明明是這麽沉重的事情。

她在葬禮開始之前,抓着那張紙哭了許久,接着便是強撐,撐到葬禮結束,又哭了許久。

陸青崖總是喜歡咬着嘴唇哭,把所有的聲音都咽回去,好像不出聲就不會有人發現。但顧終南一直關注着她,哪會發現不了。

她這種哭法,看得人太揪心了。

顧終南沒有帶手帕的習慣,外套又太厚太硬,顧不得行為過于親昵,他用手給她把眼淚擦了。他的手上有繭,力道又大,在她臉上胡亂抹了一通,比起給人擦眼淚,那感覺更像是在刷鍋。

雖然這鍋也就刷了一次。

不過兩天,陸青崖就平靜了下來。

比起之前的哭鬧,她這幾天非常安靜,安靜到,如果不是多有留心,顧終南幾乎都要忘記家裏還有這麽個人。他不覺得這事過去了,相反的是,她像是越來越過不了這個坎兒。這幾天她總像在忍,但忍多了其實不好,有些發洩是必要的。

“對了,爸,她說她想回學校上課。”

顧常青頓了頓。之前因為陸元校長的事情,調查局怕有牽扯,擔心陸青崖的安全。因此對她限制頗多,現在想想,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限制可能會讓她更加壓抑。

他屈指在桌上敲了兩下。

“讓她去吧。”

這件案子疑點很多,短時間理不出來,陸青崖也不是犯人,總不可能一直扣着她。

“其實在她剛說出來的時候,我就讓她去了。就是想告訴您一聲。”顧終南玩着随手拿來的小玩意兒,搶在被教訓之前抛出一句,“行了,您忙吧,我挂了。”

完了收獲他爹一聲「小兔崽子」,之後就是挂斷的忙音。

顧終南放下電話,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他從來都閑不住,長津對他而言實在無聊,授勳儀式在明天,那今天要做什麽?

他望一眼院子,忽然挑了挑眉頭,轉身拿起外套。

不如去長津大學走一圈好了。

4.

長津大學的學術氛圍極重,作為華夏學生聯合會的組織院校,這兒一直是學生運動的一股重要力量。

雖然顧終南從前在這兒讀書的時候滿心不耐煩,卻也不得不承認,校內英才雲集,不論師生都極有擔當和抱負。校內每天收到的入學申請亦是不計其數,半點兒不愧「第一學府」的稱號。甚至于他偶爾在軍中也會和大家夥兒吹一吹,說自己是長津大學走出來的。

也不算說謊,他的确是長津大學走出來的。

不過是用腿走出來的而已。

顧終南走得随意,背着手偶爾左右看看,一副悠閑老大爺的模樣。可偏偏因為幾分軍營裏長久積攢下來的威勢和挺得筆直的背脊,硬生生把散步走出了領導視察的感覺。

轉進一條石子路,腳下積雪松軟,顧終南看見幾個留學生,他們說說笑笑,路過時還同他打招呼。他揮揮手,轉身時碰着了枯枝,細雪落了一小股在他的身上,而他輕輕在肩上一撣,自雪中走過。

在戰場上待得久了,所聽所見都是殘酷的東西,如今看見這樣的和諧安定……

顧終南停下腳步,忽然笑了。希望有朝一日,不論去往何方,目之所及,皆是如此。

“真是了不起喲,年紀小小就這麽了不起啊?你是不想賠咯?”

剛剛走到石子路盡頭,顧終南就聽見這陰陽怪氣的聲調。順着聲音來處,他望了過去,第一眼看見的卻不是說話的人,而是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陸青崖。

她今天穿了雙絨布面的靴子,有雪水化在上面,把顏色染深了些,也不知道那水有沒有透進去,這幾天她有些着涼,受不得冷。

“怎麽不講話,你也曉得自己理虧是不啦?”那女人穿一身花花綠綠的棉襖,頭發在頭上盤成個髻,眉毛又細又長,臉瘦得吓人,“有能耐組織沒能耐負責還是怎麽回事?同學出事了都不賠一點錢的?”

顧終南并不熟悉陸青崖,在他的認知裏,她只是個苦兮兮的小黃連,能忍住就背着人哭,忍不住就扭頭抹眼淚,話也不多,好像天生就是要人保護的。其實他欣賞不來這樣的姑娘,覺得過于文弱,少了性情,不大爽利。但畢竟他們有些淵源,遇見這事兒,他是得護一護。

“抱歉。”她低一低頭,禮貌而不弱勢,“您是張思敏的母親?我聽說過您。”

顧終南停住腳步,忽然有些好奇她會怎麽反應。

“怎麽,套近乎咯?”

那女人嗤笑幾聲,開始說些有的沒的,她說話粗,聲音又尖,顧終南聽着都覺得腦仁疼。然而,不同于女人的高調跋扈,陸青崖始終安安靜靜,有條不紊。

她等到女人吼完了才開口。

“對于這次游行時發生的意外,我們很抱歉,這是我們思慮不周,學生會不會推卸責任,我們已經對受傷的同學進行了賠償以示歉意。可是同時,我們不接受任何別有居心的鬧事行為。”

被最後一句話激怒,眼看那女人就要發作,陸青崖卻擡手制止。這個手勢很明顯,是讓對方噤聲,但在不講道理的人面前這麽做,簡直像是開玩笑。

這個女人怎麽會聽她的呢?

寒風卷下高處松軟的雪,霞光從枝葉中透出來,正好落了一束在她腳邊。而那落雪在紅光裏随着她的腳步低滾向前,光霧一般,竟像在浮動着。雖然顧終南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他感覺到了她的變化。

便如此時,那撒潑的女人見陸青崖朝自己走來,竟不自覺退了一步。

“我們前幾天去醫院看過張思敏同學,他是這次游行中受傷最重的一個,看得人很揪心……”

女人聽到這裏找回了反應:“哦喲,你還知道揪心?我們家孩子躺在那兒起都起不來的,你倒是站在這裏好好的,你怎麽不去躺醫院?那裏冷得喲,被子又薄,你們不負點責的嗎?”

女人說來說去就這幾句,每一句都圍繞着賠償。

陸青崖不理會她,繼續說下去:“而更揪心的,是我們聽說在他入院前夜,他家裏存的錢被人拿走了。張叔叔喜歡把錢包着放在櫃子後的牆縫裏,那人沒翻動他家,門鎖也沒有被撬開的痕跡,那人準确地拿走了錢,這說明那人對張家很熟悉……”

“亂七八糟講什麽講!”那女人預料到什麽似的,急忙打斷陸青崖,伸手就要來撓她,“你這小丫頭片子……”

卻不料陸青崖靈活地側退一步,輕輕笑道:“雖然阿姨您已經和張叔叔離婚了,但看您這麽關心他們,晚輩也頗有觸動,深覺親恩不易。張同學的醫藥費,學生會已經交完了,阿姨請寬心。但那樁盜竊案報到警局,被懷疑是熟人作案,看起來有些蹊跷,阿姨來得正好,不如我們一起去做個筆錄,說不定還能提供一些線索。”

女人撲過來的時候,頭發有些亂了,氣息也逐漸不穩。

四周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幾個學生見情形不對,還商量着跑去喊了保安。

“我們也知道,醫藥費和賠償不能混為一談。賠償金的事,等張同學恢複之後,我們會去協商,但畢竟準備也需要時間。當務之急,不如我們先看看能不能找回張家丢失的那筆錢?”

顧終南眉頭一挑,有點兒意思。

那女人四處瞥了瞥,強裝鎮定,但那游離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

陸青崖見狀,有意無意追加一句:“對了,聽說阿姨您最近還清了一筆賭債?”

女人聞言一滞,眼睛忽然紅了。若說先前她還維持着什麽,這下完全是打算撕破臉來鬧。她發狠沖過來,嘴裏罵罵咧咧,聲音很大,潑婦似的,一腳就要踢上去——

卻不料踢了個空。

顧終南攬着人一旋轉,又很快松開攬在陸青崖腰上的手,站在她的身前。

“這是在吵什麽呢?”顧終南很高,站得又直,冰天雪地裏,松柏一樣立着。

“怎麽,鬧事的?”他冷着臉,毫不留情地對女人道,“這裏是學校,不是街頭,要撒潑也挑挑地方,站在這兒瞎吠什麽?瞎吠不夠,還想動手,沒讀過《民律草案》也該知道這麽做犯法,還是你覺得沒地方能管你了?”

他說話不好聽,聲音又大,每一個字都像擊在人的心上,比風刃還割人。

女人本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之前見陸青崖文弱可欺,便嚣張了些,沒承想碰了這麽個硬茬兒,這才惱羞成怒壯了壯聲勢,可聲勢剛起就又遇見個更強硬的顧終南。在被趕來的保安架走之前,她回頭瞥了一眼,嘴裏無聲地罵罵咧咧,卻半點兒聲音不敢發出來。

女人年歲不小了,雖然世面見得少,但她不蠢,她知道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

天色漸晚,霞光漸散,白羽紛飛。周圍的學生早在女人被帶走時便散去了,顧終南沒開車來,他和陸青崖走在回程的路上,肩頭、發頂落了些薄雪。

兩人本來無話,可走了一段,顧終南想起陸青崖先前的模樣,覺得有點兒意思。

他于是笑了笑:“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

陸青崖不置可否,反問他:“你也不了解事情如何,怎麽就那樣說那個女人?”

他聽了,無所謂地擺擺手:“我了解這個幹什麽,看個當下就是。在這當下,我不信你,難道信她?”

他們交情不深,相處了這麽一陣,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現在卻像朋友。

陸青崖輕笑:“說的也是。”

顧終南望她:“說起來,你剛才為什麽激怒她?她不都已經怕了。”

“因為不開心。”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意識地噘了噘嘴,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沒想到是這麽個答案,顧終南一愣,他先前覺得這姑娘秀氣沉穩,辦事只看規章,竟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也是,少年人總該有些脾氣,不計後果,不計得失,爽個當下,也許顯得冒失,但至少還生動。

他心思一動,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打過鳥嗎?”

“什麽?”

“有一種槍叫鳥铳,射程遠,穩定性高,铳管洗起來也方便,野外打鳥一打一個。”他說着,挑了挑眉,“有機會我帶你試試。”

陸青崖也不知道話題怎麽就跑到這兒來了。但少年飛揚的情緒極富感染力,她被顧終南帶着笑出了聲:“行,如果有機會的話。”

對于她的回應,顧終南很滿意,就着這話題說了幾句和兄弟們打鳥烤肉的事情,伴着故事裏的酒肉,整個人都快意起來。

他背着手走了幾步:“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那女人真打你,你能打得過她?”他問,“對付像她那樣的,其實很簡單,給了錢吓幾句就能解決,為什麽不給錢換個清淨?”

顧終南不缺手段,但他很懶,喜歡用簡單的辦法做事。只是在這樣的事情上經驗稍有欠缺。畢竟從小到大,還沒有誰敢在他面前撒潑。

陸青崖對于他的想法毫不意外,站在他的位置上,有些東西就是理解不來的。

她于是答道:“如果這次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麽對她而言,這就成了一個有效的手段。這次之後,還會有下次,下下次。”她說,“對付這樣的人,給錢是換不到清淨的。”

顧終南饒有興味:“你這一套從哪兒學來的?”

長街上空飄着小雪,雪細且薄,落在人身上,被溫度一染,就融成了小水滴。其中有一滴,正巧落在她的睫毛上,輕輕一眨,就将上下睫毛沾成簇簇的濕潤模樣。

陸青崖的鼻頭有些紅,大概是被凍的。

“我爸教我的。在我很小很小、還沒讀書的時候,他教我謙讓;稍稍長大一些,他又教我,說忍讓無度是禍,叫我記得,與人相處,謙讓之外,應知以德報德、以直報怨。那時候我不懂,覺得他說話矛盾。”她低了低頭,“後來卻證明他是對的。”她說,“從小到大,我有過許多不明白的問題,我爸總說我能夠理解,只要再大一些,而他總是對的。”

顧終南沉默片刻。

“陸校長是個了不起的人。”

“謝謝。”

陸青崖呵出口氣,擡頭看了看天。

而顧終南微微側頭,看她一眼。

身邊的姑娘半眯着眼睛,像是在看天,又像是透過呵出的白霧在看一段過去。

像是在懷念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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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13.5萬字
  8. 我的前半生

    我的前半生

    我和她的愛情起源于一個難以啓齒的交易……【每天更新2章,謝謝大家支持!】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22.8萬字
  9. 呆萌配腹黑:倒追男神1000次

    呆萌配腹黑:倒追男神1000次

    他過生日,她本想定做一個真人抱枕給他,沒想到卻誤買成了那什麽娃娃。
    某人一怒之下,将她壓在身下,從前到後,從上到下,全方位地教育了一番以後,悠然道:“沒事的,就算你沒買錯,我也打算吃了你,所以,你不用內疚。”
    “哦……”她有些茫然地回答道。
    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她到底為什麽要內疚啊!!
    作品标簽: 寵文、傲嬌、歡喜冤家

  10. 帝枭盛寵:總統大人輕點疼

    帝枭盛寵:總統大人輕點疼

    她18歲誤打誤撞成了帝國內年輕權貴的禮物,事後,逃之夭夭。
    數年後,她惡名狼藉,無人敢娶。
    兩只萌寶從天而降,說是她的種。她憤怒的反駁:“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先生,你搭讪的手法爛爆了。”男人邪佞:“爛不爛試過我的好,你才知道,爆不爆,看我心情。”人前他是‘一窮二白’的苦逼男,人後他是矜持腹黑,寵她入懷的總統大人……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74.0萬字
  11. 分手偏偏愛上你

    分手偏偏愛上你

    豪華的大房間,一張雙人床,這是什麽情況?她揉着腰肢站起來,發現床頭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兩張大紅的結婚證。一夜醉酒而已,難道就這麽從少女變成少婦?是誰經手的?當外表倜傥儒雅的男人推門進來,一步步靠近她,她驚慌失措:“我們什麽關系?你想做什麽?“”...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30.1萬字
  12. 萌寶36計:媽咪,爹地要劫婚

    萌寶36計:媽咪,爹地要劫婚

    五年前,她遭人陷害導致未婚先孕,又衆叛親離,剛出生的孩子慘遭毒手,五年後,她強勢蛻變,還被個軟萌可愛的小包子忽悠回家,但小包子的家裏竟有一個大魔王。
    她嚴肅道:“不準幹涉我戀愛,不準誘惑我,給我自由!”
    大魔王信誓旦旦地點頭:“可以。”
    然鵝……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收拾包袱準備偷偷溜走,卻被大魔王現場抓包!
    她怒氣沖沖的質問:“你不是說我想走随時都可以離開嗎?”
    某只不要臉的大魔王:“寶貝,男人的話聽聽就好,孩子都這麽大了,你覺得你跑得掉嗎?”
    萌寶可愛神助攻,大魔王寵妻無節操!
    确認過眼神,這是篇甜的發齁的文!
    1V1,身心幹淨。
    作者自定義标簽:媽咪 一夜|情緣 言情 現代豪門 首席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14.3萬字
  13. 裴太太,你已婚!

    裴太太,你已婚!

    ☆全本完,新書已開,書名《郁太太又在裝嬌弱》☆傅家大小姐傅芊芊是個廢柴學渣,一場蓄意的綁架,體內的靈魂變成了擁有第六感的黑鷹突擊隊隊長。惡毒繼母搶她母家的家産?送你去黃泉陪閻羅喝茶。閨蜜要搶她的渣男未婚夫?打包踹走,收好不送。☆☆強與強的對決,拼的是段數和演技。

    現代言情 已完結 190.0萬字
  14. 1號婚令:老婆,乖乖聽話

    1號婚令:老婆,乖乖聽話

    姓名:沐心
    性別:女
    職業:兼職燕西大學考古系老師。
    學生們永遠不會知道這位熱衷于把古人挖出來的老師,更擅長把活人埋進去。
    麻煩來自于一次營救行動,真是天将災星,讓她認識了談昕
    作為生來就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談昕一直對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掌握着生殺大權,人們只知道東林集團第一繼承人,清冷寡情,不近女色。
    可自從認識沐心後,各種撒嬌賣萌求抱抱的男人是誰啊!!

    現代言情 已完結 87.9萬字
  15. 黑化萌妻,套路深!

    黑化萌妻,套路深!

    誰和你結婚都無所謂嗎?”“無所謂。”“那和我結婚吧,我家網速快。”跺跺腳都能令帝都抖三抖的閻王用網速把萌妻騙回家,本以為是個身嬌體弱易推倒的小蘿莉,誰知卻是坑人套路深的黑化老司機。“BOSS,夫人一言不合就把整個帝都的網黑癱瘓,公司資料全被夫人拿走了。”男人眉梢一挑,眸光潋滟萬千風華,“派黑客去給夫人打掩護,再把我的私人賬號給夫人,想要什麽資料随便拿。”“可夫人說那樣太沒挑戰性,輕易得到的東西不喜歡。”“所以,她才放着我不撩,去撩外面的野男人?”男人臉色一黑,當晚便把某個出去浪的小女人抓回房。

    現代言情 已完結 138.1萬字
  16. 商戰教父

    商戰教父

    陳銘,标準的大纨绔,大衙內,家族實力堪稱彪悍。這樣的環境并沒有帶給他坐享其成的優越感,而是在家族的熏陶下,智商和武力值臨近妖孽化,并且從小就樹立了溫香軟玉抱滿懷,以及攻略整個華夏的宏大目标。麻衣如雪,江山如畫。我的女人,天下為聘!

    現代言情 已完結 343.0萬字
  17. 鮮妻有毒:顧少,寵上天

    鮮妻有毒:顧少,寵上天

    【新文:竹馬專屬寵:萌貨小青梅已發】(雙向暗戀)洛靈從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顧決西,當年他不辭而別讓她以為他們兩個人已經永遠都不會再見面。更何況,這個她喜歡那麽久的男人,卻突然對她表露真心。

  18. 離婚後前妻一直掉馬甲

    離婚後前妻一直掉馬甲

    南頌乖乖巧巧當了三年賢妻,也冇能讓喻晉文愛上她,還為了個綠茶要跟她離婚。
    算了算了,離就離吧,姐姐不伺候了。
    她抹掉了所有關於自己的痕跡,從他的世界消失的乾乾淨淨,然後華麗轉身,成了他夢寐以求的合作夥伴。
    南頌冷眼睥睨着前夫,“想跟我合作?
    你哪位?”要男人有什麽用,姐要獨自美麗。
    後來喻晉文在追妻路上發現——黑客大佬是她;超級大廚是她;國際名醫是她;玉雕大師是她;地下車神是她……都是她!
    眼看追妻...

    現代言情 已完結 392.8萬字
  19. 重生鑄夢

    重生鑄夢

    重生過去、暢想未來、夢幻現實,再塑傳奇人生!

    現代言情 連載中 266.3萬字
  20. 騙婚成愛:腹黑首席愛撩妻

    騙婚成愛:腹黑首席愛撩妻

    老公對寧淺語的意義,應該是他們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除了偶然在長輩和外人面前秀秀恩愛,他們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
    經期,老公給她買‘面包’、熬紅糖水,給她當暖爐。
    逛奢侈店被人看不起,老公直接把那間奢侈店驅逐出A市,還讓她進最大的奢侈品廣場,随便她挑。
    不是說協議婚姻?不是說他車禍不能人道嗎?那夜夜在她床上,對她索取過度的男人是誰?
    “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老公邪魅一笑,壓了過來。
    就在寧淺語覺得這樣的婚姻生活也不錯的時候,他搖身一變,成為了形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離婚!馬上離婚!”她握緊拳頭,不能接受這一切都是個騙局……

    現代言情 已完結 168.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