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其實我不覺得自己是個在學習方面天資愚笨的人,你可能覺得我在放屁,你會說:“先看看你那一片飄紅的卷子們再自吹自擂好嗎?裝逼真不怕遭雷劈啊?”
不瞞你們說,我小學時的各科成績在年級裏都是數一數二的,還當過幾年的學習課代表。
我現在的成績這麽磕碜,絕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我前兩年沒怎麽正經聽過課。
初一初二這兩年,我們班實行的還不是現在這種按成績排座位的方式,當時是按身高排,高個在後矮個在前,我理所當然地坐在最後一排,而陸承蓬,就坐在我前桌,整整兩年。
所以結果可想而知了,我還聽個屁的課啊,我光顧着看他去了。
一開始我還沒陷得這麽深,我只覺得這個男生一言一行都酷酷的,長得很好看,身上沒有其他同齡男生的猥瑣和幼稚,反而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
我想和他交個朋友(不是那種朋友,是很單純的朋友、玩伴),可我太慫了,他總給我一種難以靠近的感覺,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吃穿用度、他的社交圈、甚至他的喜好都讓我逐漸明白,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讓我更加高攀不起他,漸漸放下了和他交朋友的意圖。
我和他少有交集,只有在他收發作業和給全班同學分發小禮品的時候,我才能有機會和他說一句話,不過也僅限于“謝謝”兩個字。
我有時候會想,他是富家少爺,衣食無憂,生活富足,而我只是個家徒四壁的窮小子,他的所見所聞我都無從了解,他的生活際遇我都沒法體驗,所以我們注定玩不到一起去,也是常事。
我在內心用這些話麻痹自己,掩蓋失落,我害怕被他拒絕後顏面盡失,所以選擇龜縮在殼子裏自我安慰,不去上趕着自找沒趣就不會承擔任何風險,我可真是懦弱。
那時候我還不像現在似的成天形單影只,班裏有一個男生和我是比較好的朋友,這人名叫林厲,我和他能做成朋友原因很簡單。林厲這個人眼高于頂,不屑于和成績差的傻瓜為伍,正巧我和他坐同桌,聊天的時候聊到了成績的事,這人聽完就高高興興地對我說“咱倆都挺牛逼啊,以後咱們就是好哥們了”,他平時沒事就喜歡吹噓自己小學時有多麽多麽牛逼,我不愛自賣自誇,基本上就是聽他說,估計也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所以我們關系還不錯,去食堂或者去上體育課我都和他一起。
差點忘了說,當時坐在陸承蓬旁邊、也就是我的斜前方的正是杜曉娟,不過那時他們兩個還不是很熟,在我眼裏他倆就是點頭之交,雖然兩張桌子挨在一起,但他倆之間的交流實在有限,陸承蓬還是和趙清池聊得比較多,杜曉娟也是和其他女生更聊得來。
某一天體育課過後,我艱難地爬上四樓回了班,林厲嫌我磨磨唧唧已經先一步回了,此時正坐在位置上喝水。
我疲憊萬分地走到自己的座位處坐下,身上都是跑跳後出的熱汗。我熱到眼皮都在下雨似的往下流汗,校服短袖被分泌出的汗水和油脂糊在身上特別難受,前胸後背的布料全都被洇濕了。
林厲坐我旁邊,我倆之間還有一定距離,然而我一回來他就搬着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嘴裏還說:“我靠,你咋跟個火爐似的?坐你旁邊跟蒸桑拿一樣。”
我有些抱歉,也往另一邊挪了挪椅子。
不一會兒女生們也都陸陸續續回了班,杜曉娟和幾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聊完天,回座位上坐好。
路過她的男生突然停住腳步,嘻嘻笑了一聲,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指着她的某個部位大聲說:“杜曉娟,你胸好大啊!”
被汗水浸濕的校服更加貼服,容易顯出身體的曲線。
杜曉娟整個人都僵住了,我猜她一定臉都白了。
不少男生女生都看了過來,那男生還在說:“你啥時候發育的?我記得上次看你你還是飛機場來着!”
我對他的行為頗有微詞,但我沒出聲制止,反而沉默坐在原位,耳中灌入男生們無休無止嬉笑取笑的聲音,隐隐覺得有些反胃。
杜曉娟沒吱聲,她那幾個好姐妹卻坐不住了,紛紛站出來,要求他們給杜曉娟道歉,男生們不服,兩波人很快就吵了起來。
這時,我旁邊的林厲又坐了回來,用胳膊肘怼了怼我的胳膊,悄聲對我說:“哎,你看她後背,我操絕了!”
我擡眼看去,就見杜曉娟的後背把校服短袖打濕了,從後面能看見她穿的深色內衣帶子。
我對這一幕沒什麽感想,林厲卻顯得很興奮,又對我說:“你說她穿的是不是情趣內衣啊?這帶子這麽細,撐得住她那麽大的胸嗎?不會給扯斷了吧?”
我感到十足的惡心,就裝作沒聽見他說話,翻開作業開始寫,林厲沒得到回應也就不說了。
之後我從作業裏擡起頭時,就發現杜曉娟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偶爾能聽見她發出的一點聲音。幾個女生終于逼得男生們不情不願道了歉,然而被傷害的人不會因為幾句不走心的歉語就能當做無事發生,另幾個女生站在她旁邊和她低聲說着話,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和她不熟,我想,我不會安慰女生,她大概不需要我安慰,也輪不到我安慰,索性就當作不知道她怎麽了,繼續做自己的事。
上課鈴響的時候,陸承蓬抱着籃球回來了,我不自覺地擡頭看向他。
他頭發濕淋淋的大概沖過涼水,他的臉熱得紅彤彤的,眼珠黑亮潤澤裏面有光,嘴角上揚勾出一抹肆意的笑,露出些許潔白的牙齒,大夏天還穿着偏厚的校服外套,純白校服拉鏈全都拉開,半邊校服甚至掉到了肩膀以下,露出裏面的黑色短袖,肩膀上還搭着一只手,我這才看見他旁邊還站着趙清池。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過來,陸承蓬在他位置上坐下,拿濕紙巾細致地擦了手,接過趙清池丢過來的一瓶飲料,擰開蓋子灌了一大口,咽下後嫌棄地說了句“你買的啥破玩意兒一點也不好喝”,就把飲料擰上蓋又丢還給趙清池,然後脫起校服外套來。他後背沒出什麽汗,脖頸也很幹爽。
“靠,你是我祖宗!”趙清池直叫喚,“不愛喝也別丢給我啊!”
陸承蓬:“誰叫你買它了?誰買的誰喝!”
趙清池:“我不幹!!”
陸承蓬:“不幹也得幹!誰讓你非買個難喝的?”
趙清池:“我他媽!怎麽就成我非買難喝的了??我也沒喝過好嗎!我不嘗一下怎麽知道它好不好喝?”
陸承蓬立刻擡手對他示意,“那你嘗啊,我又沒攔着你。”
趙清池氣結:“操!!”
過了幾秒,趙清池十分怨念地說:“你比女的還難伺候,誰以後當你女朋友可算倒了大黴了。”
“放你媽的屁!”陸承蓬邊罵邊抖開自己的校服外套,伸長胳膊遞給另一邊站着的幾個女生。
那幾個女生面面相觑,不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麽,一個個都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我也在看着他,他的側臉被汗水浸潤,頰邊粘着幾縷黑發,高挺的鼻梁反着教室頂燈的白光,嘴唇看着也濕潤柔軟。
“你們沒人帶了長袖吧?”陸承蓬挑了挑眉,“給她披上吧,裏邊那面是幹淨的。”
“啊……謝謝。”女生們接過外套,展開了披在杜曉娟後背上,遮住她汗濕的背,俯下身去悄聲安慰着她。
陸承蓬什麽也沒問,無聲地給予杜曉娟該有的體面,而後轉過頭去又和趙清池聊開了。
杜曉娟趴在桌子上,攥緊了校服外套的邊。
我控制不住地用目光去追随他,被他黑色短發和黑色短袖之間的白皙脖頸晃了眼。
怎麽能這麽耀眼……
我喉結滾了滾,全身上下再一次熱了起來。
心髒跳動的速度逐漸加快,我知道這一次與哮喘無關。
我好像墜入了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