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自然不相信陸承蓬會好心幫我講題,我本來也沒想讓他輔導我學習,這只是我接近他的一個借口罷了。他恨我恨到每天都要揍我幾下出氣、隔三差五帶人收拾我一頓,我怎麽敢勞煩他,坐同桌以後他不一氣之下打死我我就燒高香了。
然而,意料之外的,陸承蓬真的開始輔導我的功課了,意料之中的,他确實沒安好心。
“第一問,金屬球受到的浮力是多少?”
陸承蓬站在我身旁,離我很近很近,彎下腰來用食指點着我面前練習冊上的題幹。
我鼻尖嗅着自他身上飄來的好聞味道,大腦一片空白,但又不能不回答,只能張口瞎蒙了一個數,“……5、5N?”
“金屬球的浮力等于排開液體的重力等于1N,傻逼嗎你?”陸承蓬咬着後槽牙把我的頭按進了練習冊裏,我捂着疼痛的鼻梁不敢吱聲。
他果然是為了收拾我才給我講題的!
他又照着我的後腦勺給了我一下,聲音裏充滿了不可思議,“這種小兒科的題你都不會?”
小兒科?我捂着腦袋憋屈地想:只有你一個人覺得物理小兒科。
他扯了自己座位的椅子擱在我身旁,翹着腿坐下,指節敲敲桌面:“旁邊寫過程,寫的時候動點兒腦子,你要不動也行,我幫你動。”
我打了個哆嗦,總覺得自己的腦袋要和脖子分家了。
我偷偷側頭看了他一眼,被他拿語文課本糊在臉上糊了個正着,“往哪兒看呢?叫你做題耳聾了?”
“我做,我這就做。”我趕緊收回視線,垂頭盯着練習冊上的題。
他收回書,“啧”了一聲,小聲嘀咕道:“拿書都蓋不住,跟磨盤似的。”
我一下被他紮了心,心裏邊嘩嘩直流血。他嫌我胖,我這麽胖,他當然會嫌棄,我自己都嫌棄,可我就是瘦不下去,不論我用什麽方法都沒用,除了用減肥藥,就差直接把肉割了,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我?怎麽所有的苦難都降臨在我頭上?我不僅沒錢養他,我甚至連追求他的資格都沒有,我這麽胖這麽醜,他怎麽可能看得上我……
我心裏酸酸澀澀,忍着眼淚,強迫自己沉下心去應付對我來說天書一樣的物理題,陸承蓬就坐在我旁邊,微垂着頭閉着眼睛打盹,露出白皙後頸,灰藍色的發絲從他頰邊垂落,現出輪廓優美清晰的下颌線,他兩條長腿随意分開,雙手縮在校服長袖裏自然交疊在小腹前,身前還夾着那本可氣的語文書。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我絞盡腦汁寫着步驟,心裏煎熬又甜蜜。
蓬蓬就睡在我旁邊,好想讓他靠在我肩膀上……要是他肯用他的胳膊纏着我的、腦袋枕在我肩頭,我會立馬幸福地升天。
正當我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時。
“陸承蓬!出來打架!”人影未至,一個嚣張的聲音率先響起。
班裏同學聞聲都向門口看去,我也擡起頭看去,就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立在門口,他目光直直落在我身旁的陸承蓬身上,聲音裏帶着十足的興奮:“陸承蓬你個孬種,不敢和我打所以裝睡呢?”
這哪來的神經病?
陸承蓬眼睫動了動。
我氣得捏緊了筆,蓬蓬都要被他吵醒了!
這神經病一臉邪笑,一邊大着嗓門說話一邊向我們這處走來。
“陸承蓬,我聽說你和你現在這個女朋友分了?”
“哈哈哈哈哈分得好!你個同性戀就別糟踐人女孩子了!”
“說起來你還得謝謝我,沒有我你怎麽能發現自己是同性戀呢?”
“人周時瀛多愛你啊,那情書寫得真叫一個情真意切啊!”
“你倆發展到什麽地步了?他在床上操得你爽嗎?嗯?小嬌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出離憤怒地顫抖起來,我恨自己的懦弱,我恨我沒法在蓬蓬被人羞辱時為他出頭,我內心焦急喚着我的雙手雙腿快點動起來,沖上去給他一拳,管它有什麽後果,可我全身像被凍成冰一樣動彈不得,我只能動動我唯一能作出反應的部分,我憤怒地沖他大吼:“不準你這麽說他!!!”
“呦,惱羞成怒了還,至于嗎?要不你倆現場給我表演一段,讓我看看你們同性戀都怎麽操——”
神經病得意洋洋的話音戛然而止。
全班同學都一臉驚恐地看着突然飛到他臉上的語文書,那一聲拍打肉體的沉悶巨響足以說明動作發出者力道之大。
我一寸寸偏過頭去,就見陸承蓬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收回手臂時手背上還能看見脈絡清晰的青筋,此時他陰沉着臉,目光冰冷地刺在那神經病身上,一字一句道:“說夠了沒?”
神經病臉上的書滑落,露出的竟然是一張無比亢奮的臉,“陸承蓬,你生氣了?只準你們幹事不準我說?我偏要說!他操得你爽嗎?”
“你、媽、逼!”我都沒看清楚陸承蓬什麽時候起身的,下一秒就看見他已經到了神經病跟前,捏緊的拳劃破空氣狠狠楔進神經病的右側臉頰中,打得那神經病偏頭狂噴了一口血。
“我揍得你爽嗎?傻逼?”陸承蓬邊說邊揪起他的衣領,胳膊揮舞間裹挾着風聲,在他左臉又烙下一拳,打得神經病支撐不住,頭暈眼花地栽倒在地上。
陸承蓬洩恨似的一腳接着一腳踹在他身上,神經病毫無還手之力,沉悶恐怖的響聲不斷響起,班裏沒人敢出聲打斷這場暴行,我這才驚悚地意識到,原來他在我身上已經手下留了情。
“祁研明,你要真是活膩了,我可以免費超度你!”
陸承蓬居高臨下地蔑視着他,祁研明擡起頭,一邊吐血一邊笑,“陸承蓬,我操你……”
陸承蓬一腳踢上他的腦袋,令人膽寒的巨響吓得好幾個女生哭出了聲。
“你、操、誰?”陸承蓬臉上的陰翳和暴怒簡直有如實質一般噴湧而出,是個人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黴頭。
祁研明腦袋磕在桌腿上,半顆頭都染了血,他眼球充血,晃晃不甚清明的腦袋,擡起頭看向陸承蓬,挑釁一笑:“我操你、陸承蓬,還不過來舔我的屌?”
我臉色慘白,又帶點綠,呼吸近乎驟停,這神經病竟然膽大如斯,我感覺我就要親眼見證一樁血案了。
“我操你祖宗!!!”
陸承蓬怒罵一聲,兩手抄起旁邊的椅子,在周圍一圈人的驚叫聲中猛然舉過頭頂——
這時,不知道是哪個同學找來了班主任,年紀輕輕的班主任哪見過這命案現場似的場景,她瞬間吓得幾乎昏厥過去,喉嚨裏發出足以刺破人耳膜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陸承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