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落幕
皇後看着眼前的鬧劇, 緩緩松了口氣。果然太子妃早有準備, 怎麽可能露出這般不着調的把柄。不過, 她心底卻生了一絲恨鐵不成鋼, 莊妃真是沒有腦子。
童珂猛地拍了一下身前的黃花梨木小幾, 厲聲喝道:“莊妃娘娘!本宮敬你是長輩, 但你也不能如此猖狂,竟然幹指鹿為馬的勾當!方才可是您親自說不能威脅人的, 您現在倒是親自威脅上了!”
“可不是嘛!”淑妃拽起帕子點點嘴角, 臉頰的小酒窩俏皮極了, “莊妃姐姐, 咱們可不能讓小輩瞧不起。這世間事可不能僅憑您這一張嘴說了算!”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踩本宮一腳!你也配!”莊妃怒視淑妃,氣得渾身發抖。
“行了!”皇後斥道,“莊妃、淑妃,你們身為四妃, 本應謹言慎行!這般喧鬧成什麽樣子!”
“還不是莊妃咄咄逼人的,可吓死臣妾了。”淑妃撅着嘴小聲嘟囔。
莊妃恨極, 卻也知道現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她不再理會淑妃的挑釁, 冷聲對□□說:“明惠!方才可是你自己對本宮說太子和太子妃白日……”
她本想破罐子破摔,即使今兒事情沒能砸實, 也要給外命婦們一個印象。只是她想得美, 童珂怎麽會容許她講出來, 不由分說地高聲打斷了她話,“莊妃娘娘!您還是別插手了,還是讓明惠自己說, 将事情講個清楚明白。”
“太子妃你……”
“明惠!”童珂冷聲道:“你不必顧及你的家人。既然你誠心悔過,本宮自然不會罔顧你家人的性命。你盡管說便是。”
“謝太子妃娘娘!”明惠感激涕零,激動地磕了幾個頭,“皇後娘娘容禀,奴婢本在莊妃娘娘身邊伺候,上次莊妃娘娘聽信了太子妃有喜的讒言,害怕影響到瑞王殿下,就逼迫奴婢派人去打掉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
外命婦們一臉興奮,這深宮中的事竟然這樣暴露在她們面前!
莊妃腦袋一懵,反應過來就趕緊要撲上去,卻被身後的宮人制住。她回頭才發現她身後的宮女早已換了眼生的人!這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她尖叫道:“閉嘴!賤婢,你休想污蔑本宮!你污蔑了本宮有什麽好處?賤婢!”
明惠卻像是死了心,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裏啪啦全說了出來,“誰知道消息是假的,太子妃根本沒有懷孕!不但如此,太子妃還查出來是莊妃娘娘搞得鬼,處處跟莊妃作對。”
“賤婢!”莊妃的嘶吼聲響徹整個大殿,卻還是阻止不了明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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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因着莊妃娘娘頂撞太後被禁足,莊妃娘娘更是不忿。想趁着太後的壽宴再給太子妃潑盆髒水,也損害太子殿下的名聲。”
說着明惠陡然激動起來,“滿宮裏誰不知道太子殿下生性仁慈,見了宮人受苦還會多說兩句。奴婢又怎麽能昧了良心聽從莊妃娘娘的話去陷害太子殿下?”
“奴婢深知奴婢犯過大錯,死不足惜。只請莊妃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這麽多年的份上放過奴婢的家人!”明惠說完這句一骨碌爬起來沖向大殿的柱子。
衆人回過神來就見柱子上的一灘鮮血和軟綿綿癱在地上的明惠。
“啊啊啊啊……”有些膽小的外命婦驚恐地尖叫出聲。
童珂直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明惠,猛地呵斥道:“閉嘴!大殿之上吵鬧什麽!”
那個尖叫的外命婦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鴨子一般将聲音吞了回去,只是身子卻哆嗦起來。
童珂皺眉示意齊嬷嬷,“去看看明惠如何?宣太醫。”
齊嬷嬷立即下去給明惠診了脈,恭聲禀道:“幸虧撞得不重,還有救。”
“那你先給她處理一番,保住她的性命,等太醫來。”童珂淡定地處理完這邊的事,回頭見莊妃像是失了神一般呆滞着,厲聲道:“莊妃娘娘!事情已水落石出,您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母後。”童珂跪到皇後身前,挺直腰板字字铿锵:“兒臣跟莊妃娘娘無冤無仇,實不知莊妃為何跟兒臣過不去。還請母後還兒臣一個公道!”
皇後臉色鐵青,今兒可是太後壽宴!不但把太後氣得離席,還見了血!這麽多外命婦,消息也遮不住!怕是明兒個她無能的名聲就要傳遍京城了!
她多年營造的名聲全敗在今日了!
憤怒緊緊地攥住她整顆心,她只覺心口鈍鈍地疼。緩了片刻她才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安撫道:“太子妃快起來!整件事情已經明了,權勢莊妃所指示,意在污蔑太子妃。莊妃,你可認罪?”
莊妃卻像是根木頭,還在盯着那灘濃稠的血跡,對皇後的聲音根本沒有反應。
皇後只覺莊妃還在挑釁她的威嚴,幹脆不顧莊妃的反應,直言道:“莊妃心思不純,罔顧人倫,奪莊妃封號,貶為安婕妤。”
“這是在鬧什麽!”
皇後一愣,循聲望去就見景明帝黑沉着臉走進大殿,身後跟着幾位皇子,只是不見太子。
她匆忙起身跪拜,“恭迎聖上。”
景明帝環顧一圈,看到傳話中撞柱自盡的血跡、呆滞站立的莊妃,只覺頭大如鬥。他看了一眼身後滿眼哀求的瑞王,輕嘆口氣沒有追究莊妃的不敬之罪。不過,到底在心裏還是升起一絲不滿,這些日子莊妃太鬧騰了,還蠢!
他返身坐到上首才慢悠悠地叫起衆人,卻看見太子妃還跪着,不由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太子妃怎麽跪着?難不成還要朕親自把你扶起來不成?”
到底是偏心啊!還沒問清楚發生了什麽,心就偏的到莊妃那邊去了。童珂這個時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太子所說的,“不要指望父皇”是什麽意思了。
心驟然疼了一下,她蹙了下眉頭,又忍着舒展開,高聲道:“父皇!兒臣哪裏是不願起來而是不敢起來!這件事情要是被輕飄飄地揭過去了,兒臣怕是不知道哪天就被莊妃娘娘給害死了!”
“皇嫂!”瑞王扶着莊妃滿臉憂心:“皇嫂言過其實了!母妃再如何也不至于害皇嫂,一切都是誤會罷了!”
童珂冷笑道:“好一句誤會!瑞王殿下一聲誤會就能将這件事揭過去嗎?父皇,你看如今的局面,兒臣哪裏還敢站起來?怕是今兒站起來了,明兒就得倒下!”
景明帝緊緊盯着童珂,眼眸閃爍着攝人的光芒,眼角刻板的皺紋都散發着寒意。他沉吟半晌,突然開口:“你可比你父親膽大多了。”
童珂陡然一驚,随即淡定下來。今兒這事已經爆發,她斷然是不可能妥協委屈自己的。至于皇上會不會秋後算賬,那就不是現在要考慮的問題了。
水來土擋罷了。
“父皇,父親一生戎馬倥偬,心心念念的都是為父皇鎮守邊疆。父親就是為了您、為了邊疆千千萬萬的将士也不能膽大。可兒臣不一樣,兒臣貴為您欽賜的東宮太子妃,為了這份榮寵,兒臣不能不膽大!”
景明帝掀起眼皮掃了一眼下首伸長脖子看着這裏的外命婦,撥了撥手腕上的佛珠,轉頭問皇後:“太子妃所言是真的嗎?”
皇後看了眼太子妃,幹脆把自己摘出來,“啓禀聖上,方才那個犯事宮女确實是這般招供的,指名一切都是莊妃所指示。宮女為了證實所言企圖撞柱自盡,幸而沒死,要不然……”
“要不然什麽?”景明帝面無表情道:“今日乃母後壽誕,本是舉國歡慶的大喜事,可你竟然容許一個不足道的宮女血濺壽宴!壞了事!”
“臣妾有罪,請聖上責罰!”皇後閉着眼跪下去。她真是受夠了,因着“皇後”這個名頭,什麽髒的臭的都讓她背!她攥緊垂在手邊的寬袖,用力壓下心中的厭惡和唾棄,克制自己垂下頭去。
景明帝思忖半晌,“皇後打算怎麽處理莊妃?”
皇後木木地回道:“除封號,貶為安婕妤;禁足宮殿不得出。”
“皇後娘娘好狠的心!”永泰公主流着眼淚沖了進來撲倒在地,“父皇,母妃确實有錯,可到底沒釀成大錯,哪裏用得着這般狠?更何況,母妃養育皇子皇女有功,哪裏跟一群沒有生育的女人一樣?”
沒有生育?皇後愣愣地擡起頭。
瑞王大急,也不顧不得再扶着莊妃,匆匆跟着跪下來,“永泰閉嘴!永泰只是年幼無知,口不擇言。皇後娘娘向來公允,母妃的事情也就這般定下才對。”
童珂目瞪口呆地看着哭鬧不止的永泰,只覺比天上掉餡餅還要來得令人喜悅。她還見過自己往坑裏跳拉仇恨的人。她決定再添一把火,“父皇,難道沒有鑄成大錯就可以姑息不管嗎?永泰這般想法顯然是被莊妃娘娘養歪了,這……”
“行了!”景明帝暴喝一聲,起身道:“就依皇後所言,永泰即日起搬到慈寧宮,養在太後名下。掃興!”說完,他憤而離席,只留得滿室永泰的哭鬧聲。
童珂起身伸手想要扶起皇後,卻發現皇後整個人都在顫抖。皇後一把攥住童珂的手,雙目含淚。
童珂輕聲道:“母後,還要往後看。”
皇後順着她的力道站起來,穩住身形後推開她。“本宮還用不着你來同情。”
童珂看着皇後踉踉跄跄的背影沒有說話,依着舊歷将遣散一幹掩不住興奮的外命婦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