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決意
燭光将整個屋子照得通亮,妙奇按捺不住偷偷看一旁的小姐,小姐手裏的書好久沒有翻過頁了。她把手中的扇子輕輕放下,端走桌上的茶盞,“小姐,奴婢幫您換盞茶。”
童珂猛然回神,只覺渾身酸軟,伸伸懶腰,将手中的書随手一扔,“你下去吧。讓妙蘭收拾一下床鋪。”
“是。”
童珂一直在想前世的事,前世,兩個繡娘是被瑞王獻給太後的,然後皇上封了其中一個為靈嫔,沒過幾天,瑞王就自請出京,去了封地。聽說瑞王愛民如子,把封地管理得井井有條。
衆人都覺得是靈嫔給皇上吹了耳邊風,瑞王才能順利出京的。畢竟如若瑞王在京城,只能屈居太子之下,什麽事都矮太子一頭。去了封地之後,瑞王名聲大燥,堪堪有蓋過太子的趨勢。
雖說後來皇上突然駕崩,瑞王沒來得及趕回來,太子爺名正言順地登基,但滿京城的人都為瑞王可惜。也有不少官員為瑞王抱屈,朝堂之上也跟新皇為瑞王讨好處。
她也是這樣想的。可今天的事全然跟她想的不同!靈嫔不是瑞王的人,而是太子的人。瑞王知道嗎?
童珂手指微屈輕輕敲着桌面,瑞王應該是不知道的吧?如果瑞王知道怎麽又會用靈嫔呢?那去封地的事兒呢?難不成瑞王其實一直被太子攥在手裏?
再加上王孟若的話,太子登基之後會鏟除童家。她本以為找瑞王做聯盟,可能是個不錯的選擇。童家不可能造反,皇上未崩,待童家和父親不錯,童家無名起兵只會自取滅亡。而如果把太子趕下臺,又需要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瑞王顯然是鬥不過太子了。其他皇子又不成氣候!
難不成真得将太子……
可這也不是易事。
太子身為皇儲,且不說身邊有多少侍衛暗衛,就說飲食也得經過重重檢驗。他可不像是王孟若,沖上去毒死他,王家拿童家卻沒辦法。
毒殺皇儲,滅九族也不為過。
童珂無措地揉揉額角,難不成真的要嫁給太子?做了太子的枕邊人,确實可以做的就多了。只是她記得繼後有意把侄女許配給太子。
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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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珂一大早醒來,就聽到外面的喜鵲叽叽喳喳的叫聲,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盯着五福姣紗帷帳。
“妙蘭,你家小姐還沒有醒嗎?這都日上三竿了,啧啧,太懶了!”
“臭小子!胡說什麽呢!怎麽說你妹妹呢!皮癢了是不是?”
“唉唉唉唉,爹,你別打啊!你這手跟熊掌似的,怎麽能動不動就打人?會死人的!我還是不是你的親兒子!”
“氣死老子了!你給老子站住!”
童珂一骨碌爬起來,手忙腳亂地套了件褙子趿着鞋就往外跑,看到外面揚手追人的八尺壯漢,猛地撲上去,大喊道:“爹!”
靖安侯被閨女撲了滿懷,雙手都不敢動了,只能無措地在空中舉着。心裏痛罵外面那群臭書生,張口閉口男女大忌、男女不同席,搞得他現在抱自個兒姑娘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傳出去弄壞姑娘的名聲!
他輕咳一聲,清清嗓子道:“我家閨女這是想我了!至于王家那小畜生,不要就不要了,滿京城好兒郎多得是!本來我就不想讓你嫁給一個書生,滿肚子的壞水兒。……”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給女兒聽,想寬慰女兒不要傷心,想讓女兒知道她背後還有他這個八尺男人在,想讓女兒不要害怕,想……
但察覺到胸口的衣服被濡濕的時候,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心裏憋了一口氣,憤懑而氣惱。他輕輕拍拍女兒的背,盡量放低聲音:“別哭,別哭,這麽個混賬哪裏值得我女兒哭?”
童剀本來躲得遠遠的,一聽自家向來剛強的妹妹竟然哭了,既驚奇又擔憂地跑過來,“怎麽還哭了?你要是傷心就揍王孟若一頓就好了,哭什麽!”
“滾!”靖安侯氣個倒仰,他怎麽有這麽個兒子!
童剀撇撇嘴,只能退到一旁,找好地方随時可以逃,“我說真的,要不我去揍他一頓,他肯定打不過我!”
靖安侯暴怒,處理事情的辦法有那麽多,偏偏他的好兒子要找這麽個愚笨的法子,不是白白給人家遞話柄嗎?他也顧不上別的,輕輕将懷裏的童珂推到一旁,就要上前揍人。
童珂哭笑不得,用力拉住他的袖子,“爹,我有事跟你說。”
“你又給他求情,你都不看看他那副蠢笨的模樣!以後可怎麽辦!”靖安侯恨鐵不成鋼,“算了,走走走,看着他就頭疼。”說完帶着童珂往盛榮堂走。
童珂回頭悄悄給童剀遞了個眼色,童剀猛點頭,也沒跟上去。
剛進盛榮堂,一身盛裝的蒲氏就迎了出來,看見童珂的模樣,嗔道:“知道你喜歡你爹,可也不能就這麽出來,趕緊跟蒲媽媽去換身衣裳。”
童珂不在意地點頭,“爹,你等着我。”
“好好好,你趕緊去。”
等童珂跟着蒲媽媽一進內室,靖安侯臉上的笑立刻褪了下去,“怎麽回事?那個叫什麽梅的丫鬟處置了沒?還有把王家這些年送來的東西都折現,或者換成其他東西,等會兒我給他們家送去。從此,兩家就別來往了!”
蒲氏微微颔首,揚手将屋裏的下人全都遣出去,低聲道:“這些都是小事,我只怕是委屈了珂兒。”
靖安侯繃着臉,不發一語。
“珂兒雖然立誓跟王孟若以後不會有牽扯,可這些天我看在眼裏,只覺珂兒睡不好吃不好,總覺得珂兒還沒放下。”說起這個蒲氏就愁得皺起了眉頭。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珂兒這還沒嫁過去,王孟若就敢收買珂兒身邊的人。以後要是真嫁過去了,珂兒就算有三只眼,也盯不過來。再說,咱們的女兒你還不了解嗎?素來果斷冷靜,既然已經立下誓言,傷心歸傷心,這門親事就不可能了。至于王孟若,你先別動他,這個關頭,出什麽事兒都會賴在咱們頭上,別到時候咱們反倒變成無理的一方。”
蒲氏也覺得有理,回過神來嗔道:“咱們家女兒又不是馬王爺,哪來的三只眼!”
靖安侯這才有了笑模樣,臉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伸手攬過蒲氏,“辛苦你了,我不在家只能留你一個人對付這種糟心事。處理完這些事兒和公事,我就得回去了。”
蒲氏鼻子酸酸的,哽咽道:“我有什麽辛苦的,這麽多年不是也這樣過來了嗎?”
靖安侯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一時之間,兩人溫情脈脈。
換了一身湖綠色襦裙的童珂停在多寶架前止步不前,她有些恍惚,不知前世父母可得保全。這輩子她就是再陪上性命保護家人又何妨?她不禁咬緊牙關,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妄動!
她不忍打斷父母間的溫情,悄悄退回去。
蒲媽媽也蹑手蹑腳跟着走出來,“小姐,要不要看看侯爺從邊關給你帶的東西?其中有張皮子,可真不錯。”
童珂從镂空隔窗往外看,陰影縱橫交錯地映在臉上,早晨的陽光還不強烈,可她仰起頭迎上去,溫暖而朝氣。可她心底直冒寒氣,凍得她四肢發涼。
“蒲媽媽,以後還勞煩您多照顧母親了。”
蒲媽媽驚詫不已,惶恐回道:“小姐這是哪裏的話,老奴當然得仔細照顧夫人。”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