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李育謙對搬出俱樂部這件事适應得很好,很滋潤,睡得好了吃得香了壓力都沒有了。
美中不足,和朋友不能說,朋友都是這個圈子的,說出去一傳十十傳崽,對小崽子們太殘酷了;跟家裏人說,家裏人不信,他媽媽還好,只說“你開心就好了”,堂姐不止不為他感到高興,還把聊天內容截圖發了個朋友圈:“堅強的空巢老弟。”
算了,獨樂樂吧。
至于隊裏,星雨的性格使然,有“我覺得我做不好但我要努力做好”的包袱,對隊長一職适應得還行,不是那種家長不在家一會就打八個電話問這問那的崽,李育謙通過內線了解着情況,感覺他是越幹越像模像樣了。
其他隊員都比星雨年齡大,本來就處得不錯,最大的刺頭小朝是星雨的親弟弟,這麽多年他早就傷害豁免了,總體來說比較平靜。
可能自家孩子自己誇,李育謙覺得自己帶出來這幫隊員鬧歸鬧,都沒太大的毛病,這兩年也遇到過不穩定因素,他都和俱樂部商量着盡快解決了,選手的個人能力固然重要,可比賽不是一個人能打的,隊員之間總得平衡好。
那以後都是星雨要操心的事了。
李育謙只是個拖着小拖車去散步順便拿個快遞的臨退休人員,前隊長了,不用帶崽,一身輕松。
小區住戶收到大件物品可以喊服務中心幫忙送上門,在物業小程序上就能安排。李燦之前跟着看到,還說“這很方便社恐人士”,很內涵,李育謙為了證明自己,買了個輕松爬臺階的小拖車。
只要事事都輕松地自己解決,那就和“社恐”沾不到絲毫的關系。
拖着車走到小區門口,李育謙看到了讓李燦把他誤認為“社恐”的主要誘因。
上次李育謙邀請吳澤吃飯,他回複說在出差。
出差歸來的他今天是露出額頭的發型,眉頭正在相互湊近,皺眉皺得很好看,穿着只有一個扣子的V領襯衫,沙色中褲,小腿的肌肉線條和前臂的一樣流暢有力量感,正站在半人高的箱子旁邊低着頭看手機。
是夏季限定的休閑風角色新皮膚,只缺少一個墨鏡。
“剛回來啊。”李育謙打完招呼覺得自己很好笑,怎麽每次都是這句,“出差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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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澤剛在手機上用小程序約好服務中心幫忙送大件,正下拉刷新狀态看有沒有被受理,聽到這句已然非常熟悉的開場白,下意識按滅屏幕就着手機打量了下自己才擡起頭回答:“對,剛回來,你也拿快遞?”
李育謙今天快遞不多,一個是自己買的數據線收納盒,另一件是家裏寄來的東西,後者他也沒看有多重就拖着小車出來了,出門時心情很輕松,面對吳澤卻忽然開始擔心,如果只是兩個小箱子,那會不會顯得自己有點不中用?
“對,我也拿快遞。”李育謙沒急着去面對自己的快遞,向吳澤展示拖着的小車,“要不,這給你用?”
“不用了吧,你方便嗎?”吳澤推辭着,手上則按下了手機電源,盲打解鎖,視線掠過屏幕,精準地按下了“取消”。
李育謙說:“我應該沒什麽東西,我看一下。”
好,應對完美!如果是兩個袖珍小盒,那就是剛好了。
李育謙在快遞櫃拿了自己的東西,一大一小,大點的也不算沉,剛把它拿起來就聽身後的吳澤說:“你可以放這上面,然後綁起來。”
吳澤已經迅速把東西搬起來放好了,接過李育謙的箱子,刷地拉過綁帶固定好,抓起拖車的把手:“走吧?”
李育謙也伸手了,壓根沒夠着把手,吳澤做事總是很利落的,舉手投足間帶着股飒爽勁,特別能幹的樣子。
雙方奇怪的表現欲相互碰撞,李育謙不出意料地輸了,并且不知道感到慚愧,只想着對方很帥——吳澤卻不是這樣認為的,他在快速思考怎麽能自然地落後半步,擔心襯衫下擺會有點皺從後面看很邋遢,不過這個面料的話應該還好?
開屏的孔雀也是這樣想的:請正面看我。
并肩而行總是難免考慮步速和身邊的人配合上沒有,在李育謙和吳澤各自的暗中努力下,他們全程健步如飛地回到了家。
在門口,李育謙試圖幫忙:“我……”
“不用,不沉,就是一個架子。”吳澤輕松地把它搬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補充道,“聽着響。”
行吧,其實他覺得先開門比較好……李育謙跟着話題問:“要安裝?需要幫忙嗎?”
買了不知道多少個還在評價裏誇過“安裝簡便,包裝結實,裝起來比拆快遞還快”的吳澤毫不猶豫:“好啊,不過我得先回個郵件,現在不急着裝,回頭就麻煩你了?”
李育謙表達了下不麻煩、随時可以,回到家開始拆快遞,數據線收納盒沒什麽可看的,看看媽媽寄的什麽,如果不是吃的,那他剛才是被婉拒了?是吃的,那就……不是拒絕吧?
遇事不決,求助玄學。
暗藏期待的李育謙收到了一箱新鮮的姜芽。
不管了,反正能吃!
吳澤回複郵件只花了二十秒,剃須沖澡把自己打理清爽用了八分鐘,雖然電動剃須刀不好用,但家中常備還是有必要的,選好衣服邊吹頭發邊照鏡子花了三分鐘,照完之後把系上又解開的扣子慎重地重新系上了。
矜持點,不要花枝招展的。
又仔細盯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确定狀态可以不需要基礎護膚之外的步驟,吳澤快速整完那一套,伸手去拿香水,在拿不拿、拿哪個上猶豫再三,眼看“回複郵件”快花掉二十分鐘,果斷拿起了日常穿的那瓶——好像和洗發水的留香不是很搭?
啧,還是算了!
門口的箱子在他沖去浴室之前就熟練地打開拆了個幹淨,裝過好幾次了,現在閉着眼睛都能把配件逐個扒出來。
吳澤站在對面的門口,擡手按上了當初自己裝的門鈴。
李育謙正在給他媽媽發微信,聽到門上輕微的響動,趕忙過去開門。
沒聽到門鈴響才想起電池應該早沒電了的吳澤敲門敲了個空,收回手問:“電池沒電了吧,等會我拿兩節過來。”
“啊?”根本沒想過門鈴這回事的李育謙一愣,反應過來問,“哦,這個,是可視的吧?”
“對,有人按門鈴的時候還會……記錄下來。”為了姐姐和外甥住着安心買的那種按鈴自動拍照的,吳澤發動職業能力考慮了下,至少想到了十種不同的清奇照片。
還好沒電拍不了。
吳澤在家放的器材不便宜,之前裝了有徘徊提醒的款式,對門鈴還算了解:“現在都是智能的了可以在手機上看,這個款式有點老,回頭我換一下。”
“不麻……”
“不客氣應該的。”吳澤解決了一個有損自己形象的隐患,想起正題,“你現在有時間嗎?”
沒幾步路,李育謙拿了鑰匙,換過鞋拎着拖鞋就出門了,他本身是從外面回來就要洗手的人,過門換鞋是基本習慣,想法很簡單,到了對面的門口才察覺到哪裏不對。
吳澤已經成功忍住了笑,自然地道:“正好我這沒有備用的拖鞋,還是你想得周到。”
倒也沒有了。李育謙在心裏默默接了一句,免得真說出口會顯得有點小驕傲。
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話,怎麽就有點膨脹了。
趁李育謙彎腰換鞋,吳澤把架子的主體搬了起來,回頭跟他說:“這些零碎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吧,一個人還真是有點不好拿。”
李育謙把裝螺絲和小配件的袋子拿起來,撿起應該是送的螺絲刀,覺得不太結實,擡頭剛想說話,看到吳澤放好東西從櫃子裏拿出了工具箱,默默把話吞了回去,螺絲刀的尺寸看着比他家的還全。
吳澤找到螺絲刀把架子的主體支上,沒松手,招呼李育謙:“幫我扶一下吧?”
不能松手,三個腳的,松手也不會倒,就暴露了根本不需要扶。
“好。”李育謙連忙走過去接手。
為了不幹擾對方操作,李育謙蹲在架子旁邊,視線前方是一個矮沙發,沙發後面是餐桌和開放式廚房,兩處都固定着架子,有部分在空中,部分立在地上。
吳澤緩緩擰着螺絲,視線不由自主往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瞟,對方頭發很短,看着有些細軟,個子高的緣故即便蹲着也得弓背才能扶住底部。
李育謙今天沒穿外套,穿了件T恤,衣服自然地随着脊背起伏,清晰地勾勒出了布料下的形體。
吳澤也拍過一些0碼模特,不難想象高挑纖瘦的男人形體是什麽模樣。
奇怪的是,現在在他腦子裏的不是那些瘦到體表能看清骨骼形狀或是肌肉紋理的人體,而是數年前偶然和朋友看過的陶瓷展,充滿奇幻色彩的人形生物,釉色模拟的肌膚仿佛帶有溫度,亦似帶有靡/靡香氣。
原本他對展覽沒有太深的印象,此時此處卻似乎又聞到了走出展館後呼吸到的雨後空氣,濕潤馨香,沖淡了形體的神秘,成了森林妖精般朦胧的意向。
是迷惑人的山精水怪。
不,還是他意志不堅定了。
吳澤定了定神,順着李育謙的視線看去,清清嗓子解釋了兩句:“那是固定器材用的,平常我做飯會把過程拍下來。”
“哦。”李育謙聽吳澤開口打破了沉默,覺得不能随便應聲就算了,順着話題問,“是愛好?”
“算是吧。”吳澤為着剛才的晃神有些不自在,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平常接商拍條條框框挺多的,在家随便拍拍調劑一下。”
李育謙問:“那你是攝影師?”
“對,你是電競選手是吧?我……朋友說經常看你的比賽。”吳澤遲疑了一下實話實說了,自己确實沒看過,沒必要為了刷印象分撒謊。
“是的,不過我馬上退役了。”李育謙品了品對方這些話,覺得吳澤是不關注那些的,挺好,自己一直不太擅長面對比賽觀衆。
吳澤擰完了最後一顆螺絲:“是嗎,那你還有比賽嗎?”
李育謙含糊地回複:“看戰隊什麽時間宣布吧。”
什麽時間宣布他自己定也行,萬一吳澤真要看他比賽那他的狀态可就說不定了。
當年帶着一群野生小崽子迎戰世冠隊伍他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可以了,裝好了。”吳澤手指碰了碰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人縮起來的李育謙,“你不……”
李育謙松開手站起來,慌張,起得有點猛,倒是沒碰到哪,眼前發黑,習慣地扶住了自己的膝蓋:“不是,沒事沒事,起猛了。”
吳澤剛就在懷疑他是不是突然不舒服,這下确定了,伸手去攙他,手指觸到凸起的肩胛骨,撫過手臂上常年室內訓練而很是細白的皮膚,完全沒因肢體接觸産生什麽旖/旎心思,只是越發覺得他果真身體不太好。
難怪男媽媽以前沒事就在自己朋友圈心疼小鯉魚。
臉上一點紅潤的感覺都沒有,比魚肚子還蒼白。
李育謙被吳澤一扶,整個人緊張得只想竄到沙發上,心髒怦怦咚咚,耳中也在嗡鳴,沒聽到對方嘆氣,也沒想到自己已經快被當成重病號了。
吳澤問:“你還沒吃晚飯吧?”
“呃我,還沒。”還沒到飯點啊,李育謙并沒有獨居就放縱自己,他不喜歡點外賣,習慣自己做點清淡的,這幾天那麽忙,胃口也好點了,還多少漲了點秤,“沒到時間……”
“嗯,你等我會。”吳澤看他坐好,自己往廚房那邊去了。
這話有點耳熟。李育謙想阻止,只見吳澤快步過去洗了手,從冰箱拿了吐司,開了個什麽小家電加熱,熱好回身取勺子從一個玻璃罐裏舀了點什麽抹在面包上,放盤子裏端着又回來了,全程可能也沒用兩分鐘,還順手從旁邊拎了包消毒濕巾。
“是不是血糖有點低?先吃點東西。”吳澤感覺李育謙大概接受不了沒洗手就拿東西吃,不光拿了餐具,還拿了濕巾,“起不來就擦擦手吧。”
盡管迫切想證明自己沒有起不來、現在沒有哪裏不舒服,保險起見,李育謙還是慢慢地站了起來。
烤熱的吐司上糖桂花緩緩地散發着香氣,提醒他別辜負對方的好意。
李育謙窘迫地說:“我去洗下手。”
這下好了,在吳澤眼裏他怕不只是“有點”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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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吧,展示#
#大型雄鳥球偶對峙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