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帝王心尖寵
雖然沒有與心愛之人魚水交融,但抱在懷裏肌膚相貼的睡一夜,皇帝陛下已是從未有過的滿足。第二日早朝,朝臣們驚喜的發現向來冷酷無情的帝王難得的好說話,受寵若驚之餘,少不得往宮裏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打聽來打聽去,後宮還真有兩個不大不小的動靜。因皇上并未封口,所有人都知道了李昭儀被罰和溫婕妤晉位的消息。大家湊在一塊兒想了想,覺出味來:“婕妤娘子手段不錯啊,竟然将咱們陛下都哄住了?”
前朝一般管不到後宮去,何況婕妤娘子也沒幹政沒争寵沒謀害子嗣。甚至說的直白些,皇上想寵誰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李家技不如人,難道還能怪溫婕妤招人喜歡?
看在大夥兒日子好過了不少的份上,重臣們一個個裝聾作啞,倒沒人非要忠言逆耳苦心進谏請皇帝陛下親賢臣遠小人。反倒是太後有些坐不住,将皇後娘娘招到慈安宮來問話。
李皇後不過十九歲,卻已經顯出幾分老态,端莊肅穆的坐着,仿佛不是個會喘氣的,而是個泥塑木雕的精致娃娃。太後娘娘看她這樣,也不知該心疼還是該責備:“你這副心如死灰的樣子做給誰看?你才是陛下明媒正娶的正宮皇後,溫婕妤說到底不過是個三等世婦,是個妾!你怕她什麽?”
被姑母訓斥,李皇後表情微變,面上是最标準的“惶恐”。起身行禮告罪:“兒媳對後宮管束不利,不能得皇上恩寵,請母後責罰。”
太後是要罰她嗎?太後是怒其不争,是希望她拿出氣勢來争寵。可這話不能明說,說出來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臉。看皇後不為所動的沉默,太後娘娘只能換一個話題:“你妹妹可知錯了?”
皇後颔首:“昭儀心氣平和,已經在抄宮規了。”
“之前挑唆她的人是哪個宮的?”太後娘娘垂眸,輕聲詢問。
一天時間足夠李皇後查明事情的前因後果,何況這次昭儀還十分配合:“她是聽了仙苑宮一個二等宮女的閑話才去的,那宮女有個好姐妹在芳華宮當值。”
芳華宮主殿住着秦修儀,乃是董玄卿當太子時納的良娣。因未受寵幸,她在太子登基為帝後只得封充媛,直到太後要再納淑女入宮,才被升做修儀,算是給東宮老人的臉面。
另有一名和溫容音同時選侍入宮的婕妤娘子被安排在芳華宮偏殿,這位姓武名婉君,父親是兵部的武侍郎。太後想了想,覺得秦修儀的可能性更大些,不禁冷哼:“皇上早四年前就沒看上她,她這會子想争哪門子寵?”
皇後神色不變:“未必是秦修儀。武婕妤是個活潑的,才到芳華宮沒幾天,倒是給宮中下人撒了不少銀子,連粗使小太監都照顧到了。”
這次選侍宮中的貴女就四位,李昭儀份位最高,溫婕妤受寵。若是能讓這兩人一起折了,武婕妤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反而是秦修儀,大約與自己一樣,對陛下早就不再寄予希望了吧。李皇後心中有些許苦澀,又有一絲怪異的愉悅。和她們相比,這回入宮的三人受到的煎熬只怕會更多。畢竟有溫婕妤的例子就在眼前,新進的妃嫔們可不會如自己和秦修儀一般早早死心。
她并非沒有在瞬間心動過,謀劃過如何讨陛下青眼,甚至想過拉下臉皮放下身段與那些妾室争寵。只清泉宮的消息傳出來,她就知道一切都是徒勞。董玄卿給溫婕妤的不是寵,而是真真正正的愛。
這不是用付出和感動可以換來的。董玄卿是怎樣的人,她與他相處五年,多少能看明白幾分。陛下連太後的感受都從不在意,怎會看她做了什麽?于皇上來說,許她皇後之位只是他與李家的一場交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換一世孤寂是她自己的選擇,陛下并未欠她什麽。
也只有這幾個不知道後宮之中的殘忍真相、對帝王還抱着不切實際的奢望的新人,才會蹦跶着耍手段。李如錦自以為身份高貴,想憑血緣親近接近陛下;武婉君暗中挑撥,妄圖一石二鳥解決對手;周素馨更是拿同殿而居與溫容音攀關系,希冀能踏着別人上位。她們各自用力,卻不知已經陷入漩渦,做的越多,将來會越絕望。
皇後娘娘在片刻之中想了許多,表情卻未露出分毫。太後被她提醒一句,也想通了武婕妤的所作所為,手中撥弄佛珠的動作快了一分:“雖是如錦自己犯蠢,武婕妤也實在是太閑了,讓她陪着你妹妹一塊兒靜靜心吧。”
皇後自是應了,看太後沒有旁的吩咐,帶着人回到關雎宮。不過半日後,芳華宮中的武婕妤便不知怎的沖撞了秦修儀,還将陛下早年禦賜給秦修儀的一對細頸梅瓶砸的粉碎。
修儀娘娘一狀告到了皇後面前,她并不掐尖要強,只要求武婕妤陪她吃齋抄經撿佛豆一個月便可。李皇後并不理會武婉君的委屈申辯,當即許了秦修儀所求,還派了個姑姑親自到芳華宮去監督。
武婕妤被嚴厲的姑姑折騰了好幾日,哭着向秦修儀請罪求饒。秦修儀卻搖搖頭,眼神悲憫:“除非你和溫婕妤一樣被陛下護着,否則在宮中,就不該惹李家人。”
她聽完呆愣,這才後知後覺,是自己挑唆李昭儀被皇後發現,才給了自己這份懲罰。李昭儀抄宮規,她便要抄經書,李昭儀閉門思過一個月,她便要跪着撿佛豆一個月。
秦修儀不過是皇後的一枚棋子罷了。武婕妤慘然的被姑姑拖回佛堂,之前抄好的經書已經被付之一炬。而這才是真正的後宮——有夢幻般的帝寵,但更多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只要踏錯一步,便再難翻身。
董玄卿對後宮的掌控力并不比前朝弱,只是他對女人之間的鬥争陷害沒興趣,懶得理會罷了。李皇後公平大度,不會将事情做過分,他自是名正言順的給她宮權,更不會為了武婕妤這般小事就輕易插手,駁了皇後娘娘的面子。
且比起後宮的小小波瀾,他更惦記的是溫容音的“親戚”終于走了,而婕妤娘子并沒有抗拒他親近的意思。皇帝陛下心不在焉了一整天,将朝臣吓的夠嗆,總算等到夜幕四垂。随意用了些晚膳,董玄卿摟着溫容音看書,時不時便瞄一眼滴漏上的時刻。
溫娘娘哪裏不明白他的心思?她甚至能感覺到董玄卿的肌膚慢慢升溫,也不知在想什麽龌龊事兒。總歸是半推半就,芙蓉帳暖,春宵一刻值千金,從此君王不早朝。
皇帝陛下措施做足,将染了血的錦帕藏好,沒讓收拾床鋪的宮女發現兩人直到今日才玉成好事。只是他精神煥發的樣子和昨日實在是對比鮮明,讓面聖議事的大臣們暗中揣測,甚至找上欽天監占蔔。
李太後和李皇後是明白人,嚴禁李家推波助瀾給溫婕妤扣屎盆子。她們在宮中,知道皇帝陛下将溫容音看的比什麽都重要。若是溫婕妤被人借機诋毀了名聲,陛下定會徹查到底,牽扯進去的人都沒好日子過。
是以欽天監在夜觀天象半個月後,得出的結論為“吉”:景星突現,紫薇澄明,天狼黯沉,乃國泰明安之兆。
朝臣們卻并不領情,反而唾棄:“你們效率太慢。半個月時間,我們用眼睛也能看出是好事了。”
概因有了溫娘娘的安撫,皇帝陛下周身靈壓驟減。沒了每日有小錘子在腦中敲打的感覺,不必硬扛着頭痛思考問題,他對待臣子們的态度自然緩和了不少,有時甚至願意耐心與他們分說道理,或修正自己太過強硬的意見。
雖然之前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乾坤獨斷,從未犯過錯,處理政事也十分周全,但朝中老臣還是更希望他能謙遜一些,兼聽則明。這不單單是他們要面子,更是害怕久而久之,陛下養成剛愎自用的習慣。
如今可好,皇帝陛下最後一點瑕疵也被改正,除了沒有子嗣,其他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當然,李太傅還在糾結着要不要勸一勸陛下重視中宮,千萬不能“寵妾滅妻”。被李太後及時阻止:“他是奪了如繡的鳳印宮權了?還是讓溫婕妤逾矩了?”
認真說來并沒有,只是不睡正妻睡小妾罷了。李太後便冷笑:“我那幾個兄弟也少有與正妻相親相愛的,能相敬如賓已是最好,真正得寵的不都是妾?您要管陛下家事,不如先掃清楚自家。”
哪怕李太後是太傅的親閨女,但君臣有別,太傅大人也沒法拿着父親的權威怼回去。他只能回家抱怨:“一個個的胳膊肘往外拐。等溫婕妤生下陛下子嗣,看她們急不急!”
其實李太後哪裏不急?她比誰都更希望李家女能一直掌控着後宮,不然也不會在發現李如繡不得用後當機立斷再找來一個李如錦。李家男丁雖然身居高位,但無論實幹還是頭腦都不過中庸,至今沒出個聰慧出挑能擔起家業的子弟。看着烈火烹油,其實根基不穩,一旦沒了外戚的身份,李家傳不過三代便要被打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