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福運農家女
嶺頭村靠北邊的山脈連綿不絕,不知縱深幾百裏。村民一般只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小範圍內活動,再往深處便極少去了。
溫寶珠卻不同,她仗着牛牛和牛寶寶神力無敵,自己又有修為傍身,并不怵林子裏的野獸。自從擺脫了兩位監護人,小姑娘便不再安于山林外圍,每回都往深山中去。
這一日也和往常一樣,信馬由缰的随意牛牛選了路線,一人兩牛慢悠悠的進了山。也不知走了多久,牛牛突然停下腳步,甩着頭踢了踢蹄子,不願意再往前進,甚至看樣子是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溫寶珠皺着眉看看周圍,并無什麽異樣,也沒有感覺到野獸的氣息。她卻明白牛牛不會無緣無故的搗亂,它在林子裏混的時間長,比自己更敏銳,怕是提前感知到了危險,才顯得焦躁不安。
能讓牛牛覺得害怕的,肯定不會是普通猛獸。要知道初生牛犢不怕虎,何況牛牛和牛寶寶被她靈力滋養了兩年,早比猛獸厲害的多。溫寶珠甚至見過這母子倆聯手大戰狼群的場面,從此之後林子裏的野獸都繞着它們走。難得看到牛牛這般表現,溫寶珠都猜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麽。
眼尖的看到一處荊棘遮掩的山洞,溫寶珠翻身下了牛背,帶着兩頭野牛鑽了進去。将洞口恢複成雜草叢生的樣子,甚至多扯了些帶刺的藤蔓遮掩,牛牛才顯得鎮定下來,順便一蹄子踩死了不知何時游走到他們身後的一條手腕粗的毒蛇。
溫娘娘有的是靈丹妙藥,自然不怕蛇毒,但哪怕活了三輩子,她還是挺憷這種色彩斑斓的生物。牛寶寶約莫看出她的不自在,随意踢了兩腳,将毒蛇的屍體踢到了暗處,還頗為讨好的往溫寶珠身上蹭蹭,給自己邀功。
牛牛看自家兩只幼崽摟成一團玩鬧,眼中有及人性化的寵溺和無奈。不過下一秒,它便警告般的踢了踢牛寶寶,讓兩個小家夥安靜下來。這時溫寶珠也聽到動靜了,細細分辨一回,她心中亦是驚訝:“有人在用弓箭,而且是強弓!”
除非是武俠世界,否則這種制式的強弓應該只有軍隊才會配備。從呼嘯的風聲中,她能分辨出弓箭少說也有十幾張,似乎是在圍剿什麽人。
嶺頭村周邊并無匪禍,弓箭手的表現也不像是普通衙差,按照溫娘娘上輩子的經驗判斷,這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溫寶珠越發不解:項古縣是個極其平和的地方,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特色,泯然衆人。這裏沒有大人物大家族,也不是軍事要塞,根本沒道理引來這般強悍的兵馬。
淩亂的腳步響起,卻無人交談的聲音,那些弓箭手顯然具有相當的默契和統一的目的。溫寶珠一把年紀了,也知道好奇害死貓,并不敢發出聲響,只透過荊棘的縫隙查看外頭的情況。
深山老林這種地形對弓箭手來說其實不怎麽又好。一來馬匹是絕對沒法進來的,大大限制了他們掠殺的速度,二來密林裏多的是樹枝遮擋視線,給了對手閃躲的機會。被追殺的人似乎正是看明白這點,才故意往林子裏趟,好幾次玄之又玄的死裏逃生。
随着聲音越來越近,被追逐的人出現在溫寶珠的視線中。第一個狼狽沖出的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溫娘娘定睛一看,似乎有幾分面熟。
還沒來得及仔細思索,接連又有三個人摔出樹叢,其中一人二十來歲,身穿白袍,有淡淡的紫氣萦繞在周身。而另兩名年紀相仿的十歲少年則看的溫寶珠一愣:打頭那位逃命之中依舊一臉冷淡漠然的,可不就是個把月不見的桃花眼小和尚董玄卿?
她這才後知後覺,最先那位中年人眉眼與小和尚挺相似,大約便是董縣令本尊了。只不知道這父子二人到底卷入了什麽局面,好好的加官進爵竟然轉眼變成了被人追殺。
溫娘娘好歹是當過将軍打過仗,單挑過一千精兵的人。如今她靈力充盈,又有學了法術,倒不怵這十幾個弓箭手。只聽着更遠些地方傳來的動靜,她便歇了動手支援的打算——至少有上百人的隊伍即将到達戰場,以那他們墜在後頭剿滅弓箭手的架勢,十有八九是董家的援兵。
按照溫寶珠的算計,這四人只需在堅持個十息的功夫,就能徹底解除危險。然而不知道是這裏樹木略稀疏了些,還是奔走的幾人太過疲憊,竟然在最後關頭被追殺之人包圍,致命的箭矢激射而出。
溫寶珠總不能看着小和尚就這樣去死。甚至來不及多想,她的靈力已經卷起了風暴,突如其來的旋風帶着砂石圍繞四人旋轉,箭矢跟着疾風偏離了方向,又被石子兒土塊擋下了力道,堪堪與他們擦身而過,只在幾人身上添了些擦傷。
弓箭手們雖然奮勇,但身為凡人,總會對怪力亂神之事有幾分懼怕。趁着他們懵逼的空擋,後跟上來的追兵将所有人一舉擒拿,幾乎每費什麽力就結束了戰鬥。
以溫寶珠的耳力,倒是能輕易聽清楚他們的對話。那白衣青年很有幾分處變不驚的風度膽識,對董縣令口稱“舅舅”,彬彬有禮的謝他救命之恩,還不忘感激表弟董玄卿一路照看他兒子。
董縣令對他的态度卻不像是長輩,反而有明晃晃的尊敬:“殿下不必客氣,如今局勢混亂,江南各地皆不安寧,您還是早日回京的好。”
疑似援兵将領的粗犷漢子亦在一旁幫腔:“董大人說得對,太子東窗事發,少不得要狗急跳牆,您的機會就在眼前,可不能再錯過了。”
從他們七嘴八舌的交談中,溫寶珠也大概了解到事情真相,約莫是當朝太子地位不穩,便在江南積蓄力量培養私兵,沒想到被皇帝陛下察覺,才派了這位皇子突襲調查。而太子殿下自然不能讓兄弟掀他的老底,幹脆派人在半路截殺。
好在這位皇子也不是吃素的,更兼有位看似不顯山露水,其實經營日久頗有能耐的舅舅在江南當縣令——也就是董縣令本尊。在一系列有意無意的操作後,才有了今日這生死邊緣的偶遇,得了溫娘娘發大招救他們一命。
突然被卷入奪嫡的既視感。溫寶珠撓下巴:皇家人不好惹,自己還是繼續裝死吧。
然天不遂人願,之前一直面無表情的董玄卿卻是頗為執着的一直往山洞方向瞧,甚至很有點兒走過來看一看的架勢。溫寶珠無奈的跺跺腳,一面和四周山壁一模一樣的土牆悄無聲息的将洞口遮蓋嚴實——無論是和尚還是皇子,她一個都不想招惹。
溫寶珠卻是忘了,董玄卿雖然不懂修煉,對她的靈力卻極為熟悉和敏感。若說之前飛沙走石還只是讓小和尚有所懷疑,這突然出現的靈力波動幾乎是她不打自招。
果斷的奔向山壁,不顧遍地荊棘藤蔓抽打在身上,近乎失态的用雙手努力刨開牆土。透過法術看到這一切的溫寶珠無奈扶額,她哪裏知道這小子會突然發瘋?
手指滲出鮮血,疼痛讓董玄卿的動作停了一秒。而心中更冷的,是土牆後的溫寶珠顯然沒有與他見面的打算。終于恢複理智的小少年在父親的催促下轉身離開,謝絕了随行侍衛的包紮,任由指尖的血滴灑落了一地。
“我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溫寶珠撤掉土牆,光線重新照亮了并不算深的山洞。她無意識的撫摸牛寶寶身上的絨毛:“可是和小孩子談情說愛之類的,真的不适合我啊。”
田田卻是難得“膽大妄為”的在她識海中冷笑:“修真界和仙界多的是相差幾百上千歲的道侶,什麽師祖娶了徒孫之類的事更是不勝枚舉。也就是你們這樣的凡人,在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你敢說你真對小和尚沒點兒好感?你哪次看他不都看的要流口水了?“
“那是舔他的顏,我從來不否認我是個顏狗。”溫寶珠冷漠:“我還覺得杜夫人身邊的丫環小姐姐挺好看呢,難道我也得把人娶回家?”
田田懶得理她的歪理,自顧自的打坐修煉。雖說一開始他撮合溫寶珠“勾搭”董玄卿确實是打的讓兩人雙修互利互惠的主意,但這半年時間看過來,他哪裏不知道其實自家主子已經有些動心?
無非怕麻煩,無非沒安全感,無非是為了不後悔,就不給自己希望,當一只縮頭烏龜罷了。這卻不是他可以解決的——除非哪一天,董玄卿能夠擁有絕對的實力,切切實實的感動了溫寶珠。否則自家主人寧願選擇光棍一輩子,也不會輕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溫寶珠見田田不再進行“靈魂拷問”,也難得有些心虛的松了口氣。她哪裏不知道自己對小和尚有超乎尋常的關注?若是她當真只有七歲,只怕這會兒已經不管不顧的貼上去了。可越是有好感,她才越猶疑,越害怕被忌憚和傷害。
将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裏是不明智的。她勸自己,還不如自己一個人,活的自在又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