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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尖銳的落雷,打在她耳畔、打進她震動的心房。

他不懂,一點也不懂!「我要的,根本不是那些!」

「那你要什麽?這些年來你拚命減肥、寫書出書、教人化妝美容跳舞做瑜伽,好不容易攢了個「時尚女神」的名號,你這麽辛辛苦苦的逼迫自己、督促自己,之前彙妮肥到在路上暈倒這一切努力,不就是為了想進演藝圈當大明星嗎?」

「才不是那樣!」她嘶聲反駁。

「那是怎樣?」

方雪雁咬牙,全身顫抖,心海波濤洶湧、激烈起伏。

他不懂,她想去的其實并非演藝圈,她想去的是有他的地方!為了來到他身邊,這些年來,她才拚了命地減肥,讓自己變瘦、變美。

是因為他,才有今天的她。

他明白嗎?

「方雪雁,你怎麽不說話?你說清楚啊!」

要她怎麽說清楚?這女兒家的心事她要如何對他表白?她才不說呢!說了只會令他更譏笑她、更輕視她!

她不說,死都不會說,早在六年前她就對自己發過誓了,她再也不要像個俊瓜般對他傻傻坦承自己的心意。

思及此,方雪雁眼眶不禁泛紅,她不想哭的,最不想的就是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軟弱,但淚水,就那麽毫無預警地在陣裏氦氯凝霧。

不能讓他看見,絕對不能!

「你走開,別擋路!」她只想逃,用力推開他。

偏偏他不肯讓她走,擅住她臂膀。「你怎麽了?又想跟我冷戰了嗎?我不想玩這套了,要就馬上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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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開啦,不要管我!」

「不行,我們今天一定要說清楚……」

「你很煩耶,走開啦!」

她再也承受不住排山倒海襲來的挫析,發了瘋似地推他他絆到地上的石燈籠,身子重心一歪,往後仰倒,撲通摔進池塘裏。

她吓一跳,急忙奔近池邊張望。「喂,你沒事吧?」

他沒回答,展臂一把拽住她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扯。

她失聲尖叫,跟着跌進水池裏,兩人狠狽地撞成一團,水花四濺,片刻,他調整好坐姿,伸手握住她肩膀。

「別動。」他低聲叱喝。

她頓時僵住身子,眼眸凝霧,也不知是水是淚,她不斷眨眼,試圖從這茫茫霧氣裏看清他的臉。

「你幹麽把我也拉下來啦!」心神稍稍寧定後,她氣急敗壞地指責他。

他滿不在乎地笑笑。「拜托你搞清楚是誰把誰先推下來的?我只不過以牙還牙而已。」

以牙還牙?她沒好氣地用雙手推他胸膛。「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沒有紳士風度嗎?」

「那是什麽?能吃嗎?」

這無賴!他怎能笑得這麽無賴、沒心沒肺?

她狠狠瞪他,恨不得以眼神砍殺他,但看看看着,胸臆間的怒意忽地慢慢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無法言喻的顫栗。

她的心動搖了,不知為何動搖,更不明白為何動搖得如此厲害,她只覺得心跳得好快,粉頰竄上一股熱氣。

然後,在理智尚未回籠前,某種沸騰的情感已促使她伸出纖纖玉手,勾住他濕透的領帶。

「你、幹麽?」他愕然。

而她只是朦胧一笑,捉摸不定的笑顏裏透着股詭異的嬌媚。

她扯他領帶,将他拉向自己,獻上柔軟的朱唇。

起初,只是輕柔的碰觸、委婉的試探,帶着幾分羞法,她含住他的下唇,而他也不經意吸住她上唇。

他們像兩尾接吻魚,親昵地戲谑彼此,交相啄吮。

情欲一發不可收拾,他伸手撥抱她,大掌壓住她後頸,饑渴地從她身上尋求更多。

兩人濕身相貼,水很涼、情火很熱,他們深深地相吻,仿佛水遠要不夠彼此。

直到幾聲嚎亮的狗吠劃破靜谧的夜,驚醒杜信安昏沉的理智,是小七啊,那條笨狗半夜發什麽神經?他懊惱地呻吟,用盡全身的力氣,輕輕推開懷中佳人。

她卻仿佛還陷在昏蒙裏,水眸款款地娣着他。「我喜歡你。」

這句宛如撒嬌的告白震撼了杜信安,頓時全身凍凝、心跳如擂鼓,久久無法回神。「你說什麽?」

他不敢相信地低語,而她眨眨眼,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芙頰霎時紅透,比最嫩的草莓還嬌豔欲滴。

「你剛說你喜歡我?」他喃喃地想尋求确認。

她抗議地嘤咛,倏地起身。

月光迷離,映落她亭亭玉立的身姿,濕透的衣衫清蓓地勾勒出她性感的銅體,猶如一朵出水芙蓉,格外誘人心魂。

他怔怔地凝望她,不能呼吸。

她低斂陣,似是沉思着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逸出一聲清脆的笑。「我演得好嗎?」

「什麽?」他茫然。

「我演得好嗎?」她娣向他,唇角勾起一抹甜笑。「像不像那個使盡渾身解數勾引男主人的保母?」

原來,她只是在演戲?

杜信安胸口倏冷、神智醒透,心沉下,半晌,嘴角劃開自嘲的弧度。

「我喜歡你。」

「你說什麽?」

「我說,我喜歡你。」

「你……丫頭,小胖妹,你知道大叔我比你大幾歲嗎?」

「不知道。」

「十歲!我比你整整大上十歲,而且我己經結婚了。」

「我知道你結婚了。」

「你知道?那你還……」

「只是……想來跟你說一聲而己,不可以嗎?大叔,我減了十公斤耶,你看我有沒有瘤了一點點?我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呢!」

「我看不出來有什麽差別。」

「……什麽?」

「就算你真的減了十公斤好了,那又怎樣?你以為自己現在就變漂亮了嗎?告訴你,在我眼裏,你一樣是那個小胖妹,一點都沒變!」

「大叔,你一定要這麽說話嗎?」

「怎麽?受傷了嗎?難過了嗎?這就是現實!在演藝圈裏,你每天都會聽到比我難聽幾百倍的話,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有人扯你後腿,踩着你往上爬,這就是你拼命想進來的世界,你真的以為自己減了幾公斤變得瘦一點,這世界就會美好;天使就會唱詩歌禮贊你嗎?

別傻了!」

「我不想聽、不要聽」

「你給我聽着!你不屬於這裏,就算你真的瘦下來變美女,我也不會喜歡你!所以不要像個天真的傻瓜來對一個已婚男人做這種事告白?你真是笨透了!」

「夠了!大叔,你別說了,不要說了!我懂了,我以後不會再對你說這種話,不會再這麽不知害躁來找你,我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了,在我變得漂亮以前、變得有名以前,你不會再見到我了!可是我敢對你發誓,有一天我一定會變美的,到時候每個人都會熱烈地追捧

我,搶看跟我攀關系,但是你不準來,不準跟我裝熟,對我陪笑臉。到那一天,我會假裝不認識你,所以你不準來,絕對不準」

她哭了。

淚光閃閃,浸潤她的眼,她哭的時候很狠狽,卻也意外地很惹人憐,她哭着對他說那些倔強的話。

有一天,她會變美、變得有名,受所有人追捧。

她做到了。

她不許他去找她裝熟攀關系,結果卻是自己找上門來,動搖他心中一池原本即将枯幹的死水。

至今他仍不明白,她究竟為何前來找他?

是報複嗎?或炫耀?或者有更深層更複雜的理由?

他想不透,只覺得她有如一陣旋風,強勢地攪亂了他的心,他是個離了婚、事業失敗又帶着個小孩的無聊男子,實在不俏得她在他身上浪費一點點心思。

我演得好嗎?像不像那個使盡渾身解數勾引男主人的保母?

昨晚,她又再度對他說出那仿佛具有魔幻力量的四個字,卻說自己只是在練習演戲。

若她果真是在演戲,那麽她演得太成功了,這樣的演技足以迷惑他這個見過世面的男人,他願意頒座奧斯卡獎給她。

想看,杜信安澀澀地歪了歪嘴角,右手拿看鍋鏟,恍惚地翻動平底鍋裏的小熱狗,他正試着為兒子準備禮拜五的便當。

「要燒焦了啦!」一道又脆又細的重音響起。

他震了震,這才回神,趕忙關上瓦斯爐。

杜詩凱不知何時來到廚房,揚起清秀的小臉,好奇地望他。「怎麽會是你在準備早餐?雪雁姊姊呢?」

「她還在睡吧!」杜信安聳聳肩,笨拙地拿起一個塑膠便當盒,将小熱狗鏟進盒子裏。

杜詩凱瞪大眼。「這是我的便當?」

「對啊,今天禮拜五你忘了嗎?」杜信安稍稍傾斜便當盒,讓兒子看盒內餐點。「我準備了雞塊、水煮青菜,還有這個熱狗,雞塊是剛剛用微波爐解凍的,青菜是我剛剛煮的,抱歉我煎不出小章魚形狀的熱狗,你老爸我的手太笨了。」

「看起來……不怎麽好吃。」杜詩凱小小聲地下結論。

「那也沒辦法,我盡力了,這種事急不來,想想看你老爸怎麽可能一夜之間變大廚?」杜信安自嘲。

杜詩凱默然不語,他看看爸爸,又看看內容物塞得亂七八糟的便當盒,小小的胸口忽然湧起一股熱潮。

為什麽呢?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走出廚房,坐上餐桌旁,今天的早餐是鮮奶加谷片,還有淋上優格的草莓和奇異果。

「你的雪雁姐姐說我得給你吃點營養的東西。」杜信安将便當盒放在餐桌上,為自己倒了杯咖啡,在兒子對面坐下。「這樣夠營養了吧?有鮮奶谷片跟水果優格。」

杜詩凱不答腔,手握起湯匙,一口口舀谷片吃。比起以前只能吃果醬土司或面包,這樣的早餐的确用心多了,至少老爸還花時間把奇異果切成一片一片,草莓蒂也細心地撥掉了。

為什麽他今天忽然要做這些呢?是雪雁姊姊教他的嗎?

杜詩凱想了想,擡起頭,望向父親。「爸爸,你喜歡雪雁姊姊嗎?」

「什麽?!」杜信安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你怎會這樣想?」

對啊,他怎會這樣想?杜詩凱茫然。「你們兩個還在冷戰嗎?」

杜信安愣了愣,苦笑。「你也發現我們在冷戰?」

「我不是笨蛋好嗎?」杜詩凱撇撇嘴。這兩個大人成天躲着對方,他看不出來他們關系很僵才有鬼。「可是我以為你們昨天晚上和好了。」

「昨天?」杜信安眨眨艱忽地憶起小七那陣殺風景的吠聲,莫非……「你被我們吵醒了?」

「也不是吵醒,我起來上廁所。」

「所以你都看見了?」這可不妙啊!這小鬼到底看到多少?該不會正好撞見他們在親吻?

杜信安霎時感到困窘。

幸而杜詩凱搖搖頭。「我沒看見什麽,院子很暗,我又想睡覺。」

還好他沒看見。杜信安松口氣。

「我以為你們在院子裏聊天,難道還是在吵架?」杜詩凱滿臉失望。

杜信安沒回答,只是笑笑。

杜詩凱怔怔地看他,良久,突如其來地進出一句。「媽咪說,你不會喜歡任何女人。」

「嘎?」杜信安錯愕。

「她跟我說,你雖然跟她結婚,可是從來沒真正愛過她,你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她說你這人不懂得愛。」杜詩凱一面吃東西,一面說出這段富有哲理的話。

杜信安悵然,半晌,嘴角擠出一抹苦笑。「你媽媽一定很恨我,否則她不會跟小孩子說這些。」

「她還說,當你的女人,不如當你的藝人。」杜詩凱繼續補充。「你對藝人比對自己的女人好很多,也用心很多。」

杜信安不知該說什麽,只好以開玩笑的方式掩飾困窘。「我現在可以确定,她很讨厭我。」

「沒有呢!」杜詩凱否認他的推論。「媽咪一點都不讨厭你,她只說你們不适合,如果當初不是她不小心懷孕了,你們根本不應該結婚。」

杜信安啞然,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搖頭嘆息。「她連這個都跟你說?」杜詩凱低頭不語,默默地開始吃水果優格,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揚起眸。「你是不是很氣我?」

「嘎?」杜信安怔住,不懂兒子這話的用意。「我幹麽要氣你?」

因為如果不是他,爸爸跟媽咪就不用勉強在一起。

這話,杜詩凱只敢藏在心裏,他很想如此埋怨,但說不出口,不想聽見爸爸的答案,如果爸爸真的這麽想呢?那他該怎麽辦才好?

他吐口氣,忽然覺得沒胃口了,放下湯匙。「爸爸,雪雁姊姊是個很棒的人,你真的不喜歡她嗎?」

這問題,問得直率千脆,杜信安聽了,卻不曉得該給兒子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明明是很單純的問題,但……

「就像你媽咪說的,她是我的藝人,不是我的女人。」他試着對兒子解釋,也順便解開心中s成一團的毛線。「我會盡力照顧她,但不會喜歡她。」

「為什麽?」

「因為這兩個是不一樣的,也不可以一樣。」

「為什麽不可以?」杜詩凱執拗地追問。

杜信安用手指搔搔耳鬓,不自覺地嘆氣,正當他不知所措時,方雪雁輕盈地走進餐廳。

父子倆見到她,同時一震,都擔心她聽見兩人方才的對話。

她笑笑,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清。「有咖啡嗎?我覺得頭有點重,好像還沒完全睡醒。」

「有啊。」杜信安連忙起身,倒了一杯咖啡給她。

她接過咖啡,安靜地夔飲,從她活淡的笑顏,杜信安看不出她對昨夜兩人那場争吵與之後激情的親吻作何感想。

她只是喝看咖啡,眸光慵懶地巡視周遭,跟看落定於餐桌上的便當盒,秀眉訝異一揚。

凱凱察覺到她的視線,主動報告。「這個便當是爸爸做的,今天是禮拜五便當日。」

「是他做的,真的假的?」方雪雁表示不相信,湊過去瞥了眼便當內容。「一定又是拿冷凍食品進微波爐解凍充數吧?」

「才不是呢!這青菜還有小熱狗,都是爸爸親手做的。」

「呵呵,你不用幫你老爸掩飾了,他連泡個面都懶,怎麽可能幫你做便當?」

「是真的!我沒說謊,真的是他親手做的,這些早餐也是他弄給我吃的,他很努力!」杜詩凱激動她為父辯解,小臉微微漲紅,像是要哭了。

兩個大人都震驚了,呆了幾秒,方雪雁放下咖啡杯,溫柔地摸摸凱凱的頭。「我知道了,你爸爸很努力做這個便當,我不應該笑他的。」

凱凱沒說話,驀地起身,像是對自己方才的反應感到很羞愧,邁開兩條小短腿,飛也似地逃離。

方雪雁目送他背影,跟着,轉向與她同樣悵惘的杜信安。「你兒子很愛你,你知道嗎?」她頓了頓,在他還來不及回話前,端着咖啡起身。「對他好一點吧!愛他多一點——這是你欠他的。」

她悠然感嘆,語落,盈盈離去,留下他獨自沉思。

吃過早餐後,方雪雁要求杜信安開車送她去電視臺開會,兩人先把凱凱送進幼稚園,途中經過一家美容院,她要求下車,命他在附近等待。

他以為她大概是去洗個頭、吹整發型,沒想到一小時後,坐回車裏的卻是一個換然一新的女人。

她将頭發剪短了!

那一頭美麗飄逸的長發,多少男人神魂颠倒、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烏絲,她竟能狠心剪斷。

「好看嗎?」她轉向他,嫣然一笑。

他愣了好片刻,終於揚起嘴角,似笑非笑。「你知道,你不管剪成什麽樣的發型,都好看的。」

這似乎并不是她想聽的答案,容光一黯,笑意斂逸。

「開車吧!」她別過臉,望向窗外。

他偷觑她的側顏,剪了頭發,她的輪廓顯得更立體了,貝亮狀的耳朵露出來,增添某種不可思議的靈氣。

她似乎更美了。

老實說他很意外,他一向喜歡女人留長頭發,也一直認為她豐盈軟綿的烏絲很迷人,但剪短頭發的她一樣很有魅力,其至更有魅力。

可為什麽她會忽然想剪頭發呢?為何斷去長發後,臉上會是這種近乎惆悵寂寥的神情呢?

杜信安蔡眉,心弦不由自主地揪緊,他命令自己專心開車,但胸臆依然橫梗一股複雜的情感。

到了電視臺,導演看見方雪雁的新發型,整個人駭然呆住。

「你怎麽了?雪雁!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了?你的招牌長發呢?那頭漂亮柔順得可以去拍洗發精廣告的長發呢?」

「我剪掉了啊!」她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剪掉?你把它剪掉?怎麽能剪掉?怎麽舍得啊!」導演崩潰似地抱頭嘶喊。「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最迷戀的就是你的長頭發嗎?」

「我知道啊,但那發型不适合這個角色。」相對導演戲劇化的反應,方雪雁顯得很冷靜,幾近淡漠。

「什麽意思?」導演收拾激動的情緒,不解地問。

她不解釋,比了個手勢,直接試演一段給大家看。

她表演的情節是一段保母的獨腳戲,在庭院裏一面剪花、一面哼歌,然後,在剪下一朵花時,她驀地想起什麽,止住歌聲,容顏浮上淡淡的哀愁。

她搖晃着俏麗的短發,全身洋溢着活潑靈動的韻律感,看來很年輕、可愛,對生命充滿熱情,表情變化多端,讓人不自覺地跟着心情起伏。

就這樣,她只用一個嶄新的發型、一雙靈妙的眼眸,就诠釋出一個讨人喜愛的形象。

導演看過這段獨腳戲,發呆片刻,才吶吶地下結論。「這樣不像壞女人啊!」

方雪雁噗嗤一笑,淘氣地眨眨眼。「導演以為一定要陰沉憂郁才能使壞嗎?一個外表顯得光明燦爛,轉過頭去眼神裏卻浮現陰影,這樣的女人使起壞來,不是更令觀衆看迷嗎?我要在笑的時候使壞,笑得愈甜,肚子裏壞水愈多,就是這樣一個角色。」

語落,她回複到之前憂郁的表清,垂斂眸,盯看花朵,她拿一支原子筆代替花莖,表演手指因過度握緊而被刺傷,流出幾滴鮮血。

她将受傷的手指送進唇畔,輕輕地吮看,然後,唇角忽地漾開笑意,一抹青春甜美,又帶看幾分邪氣的笑,很奇異卻也很妩媚的笑。

那樣的笑,足以魅惑任何男人。

她探出粉紅色的舌尖,舔着血……

導演倒抽口氣,忽地用力拍手。「對,就是這樣!告訴編劇修改角色、調整劇本,我們就用這種感覺來拍,一定能成的,我有預感,這角色會中!」

他急促地對助理下指示,又轉過頭來,對方雪雁讨好地笑。「你真是太厲害了,雪雁,我們找你來拍這部戲真是找對了!除了你,大概沒人能演得來這個又甜又壞的角色。」他不絕口地稱贊。「喔,對了,有件事還沒跟你說,演大老婆的演員換人了。」

「換人了?」聽聞這件事,杜信安比方雪雁還敏感,飾演大老婆将會是在戲裏和雪雁互飙演技的竟争對手,是誰來演很重要。「怎麽會忽然換人?那誰要接?」

「說是檔期軋不來,我看是沒信心跟雪雁比演技吧!」導演呵呵笑。「不過你們放心,我們換的這個演員也是上得了合面的,最近剛演過一部電影,評價還不錯。」

「到底是誰?」

「說來你應該也跟她很熟,以前她被你帶過。」

「被我帶過?」杜信安有不祥預感。

「就是溫曉霧啊!」

待大夥兒差不多開完會時,溫曉霧才姍姍來遲,她藉口說路上塞車,但杜信安很明白,這是她的老把戲,她喜歡營造第一次出場的戲劇感,

認為唯有适時地表現出自已的大牌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尤其是在竟争對手面前,她更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暗示自已的優越。

從前,他曾勸她好幾次改掉這老毛病,但她就是改不了,其實這也是她建立自信心的一種方式,她擔心自己氣勢壓不過人,所以才耍任性。

沒有人責怪她,因為她笑得太美、太嬌媚,導演跟制作人這些大男人都吃她那套,方雪雁也不吭聲,默默看她有意無意地施展魅力。

開完會,方雪雁比個手勢,要溫曉霧私下跟她談,兩人來到電視臺二樓的餐廳,坐上角落的沙發,杜信安自然也跟過來,

「我要喝咖啡,你去幫我買。」方雪雁想支開他。

他點點頭,正要去餐廳拒臺點咖啡時,她搖搖手指。「不是這邊的咖啡,我要Starbucks的熱Latte。」

「Starbucks?」杜信安庵眉。「明明這邊就有賣咖啡。」

「可我只想喝Starbucks!」方雪雁似笑非笑。「我只想喝他們的Latte。」

又一個耍任性的女人。

杜信安冷嗤,半無奈半嘲諷地掃她一眼。「知道了,我這就去買。」語落,他轉身就走。

溫曉霧瞪視他背影,他居然問都不問她想喝什麽,就這麽閃人?

她暗暗惱怒,深深呼吸,轉向方雪雁。「他連咖啡都幫你買?」

「很奇怪嗎?」方雪雁淡淡地反問。「學姊以前就跟過他,應該知道他對自已的藝人一向很好。」

是很好,但不會連買咖啡跑腿這種小事都親力親為。溫曉霧哨哨掐握掌心。她記得自已以前有次心清不好,曾對他撒嬌,指名想吃某個夜市攤販賣的肉圓,他只是淡淡地表明那不是經紀人該做的事,後來被她纏得沒轍,才派助理出去買。

她不想比較這種事,反正現在他都不是她的經紀人了,她還在乎什麽呢?但不知為何,胸口有某個地方,隐隐窒悶。

她咬咬唇,刻意綻開聚然如花的笑容。「前陣子我聽朋友說你和杜信安簽經紀約,我還不信呢!沒想到是真的,啧啧,憑你的條件,要什麽樣的經紀人沒有,為問偏偏跟他簽約?」

「學姊反對我跟他簽約嗎?」

「哈!我哪有資格贊成或反對?又不千我的事!」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問呢?」

溫曉霧一窒。

方雪雁望她,見她表情甚不自然,禁不住笑了,笑聲清脆,猶如夏季午後的風鈴。

「說到底,學姊還是很在意他的,對吧?你後悔跟他解除合約?」

「我幹麽後悔?」溫曉霧不悅地反駁,語音尖銳。「他根本捧紅不了我!像他那種做事方式,只會扯我後腿!」

「是這樣嗎?」方雪雁神情甜蜜。

這樣的姿态更加激怒了溫曉霧,明知這個學妹是有意嘲弄自己,她仍是被影響了,不該這麽容易受影響的,她知道,但內心深處的積怨令她控制不了自己。

從得知方雪雁跟杜信安簽約那天起,這份積怨便威脅着要破繭而出,她透過經紀人主動争取這次演出的機會,也是為了跟方雪雁互別苗頭。

這個曾經很不起眼、又胖又醜的丫頭,如今竟然被粉絲封為時尚女神,多可笑!

一念及此,溫曉霧不禁冷哼。「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放看那麽多的大經紀公司不簽,偏偏去找那個窮途潦倒的男人,是因為你有私心!」

方雪雁聞言,秀眉一挑。「我有什麽私心?」

「因為你喜歡他啊!」溫曉霧不懷好意的冷笑。「你從六年前,就開始暗戀他了對吧?明知道他結婚了,還像個小女生似地迷戀着他。」

「我那時候,的确還是個小女生啊!」對學姊的冷嘲熱諷,方雪雁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顧左右而言他。

但溫曉霧可沒那麽輕易放過她。「我可是親耳聽見你對他表白了喔!」

方雪雁一震,表面卻不動聲色。「你聽見了?」

「那天我剛好在他辦公室門外。」溫曉霧惡意地強調。「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握你是怎麽傻乎乎地對他告白,他又是怎麽殘忍地拒絕你,呵。」

最後一聲諷笑刺痛了方雪雁的心,但她選擇封閉情緒,唇畔甚至漾開沃笑。「學姊不也一樣嗎?」

「什麽?!」溫曉霧怔住。

「學姊那時候,不也是暗戀着他嗎?就因為喜歡他,他卻從來沒把你當女人看,甚至還娶了別的女人,所以你才那麽生氣不是嗎?」

言語如刃,精準地刺入溫曉霧心口最脆弱的那一處,她埋藏多年的秘密,竟然就這麽當場被揭穿了!

她又慌又惱,臉色刷白。

方雪雁見學姊神色動搖,知道自已在這場口舌之争贏了,她淡淡一笑,拿起手機撥給杜信安。

「喂,你在那兒……還在排隊買咖啡?真慢……你不用上來了,等下直接開車在電視臺門口等我吧,我馬上要離開了。」

吩咐完畢,她悠哉地挂電話。

溫曉霧讨厭她那氣定神閑的姿态,讨厭她理所當然地對杜信安下令,而他也毫不違抗地聽從。

「不要以為你在他最落魄的時候雪中送炭、簽他當經紀人,他就會愛上你。」溫曉霧譏諷地握話,明眸贊火,瞪視方雪雁。「那個人在某方面是很冷血的,他的藝人,永遠成不了他的女人!你懂嗎?你得不到他的,永遠都得不到!」

她像遭恨意吞噬的女巫,一字一句地撕咬看詛咒。

「走看瞧吧!這出戲我一定要壓倒你,想進演藝圈?先過我這關吧!」

撂下狠話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而方雪雁依然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良久,一動也不動,唯有一雙微斂的水眸,潋滟着神秘浪光。

買好咖啡,杜信安将車開到電視臺門口等,在大按下打電話給方雪雁,十分鐘後,她才翩然穿過玻璃大門,朝他走來。

透過車窗,他看看她。

即使只是這麽短短的幾十公尺距離,即使她什麽都沒做,只是盈盈地走向他,他都覺得一顆心像被什麽線扯住了,宿命性地受到吸引。

她真的,很美。

就算剪去了那幾乎讓所有男子迷戀的長發,就算她今日并未刻意打扮,只上了淡淡的妝,随興地穿看牛仔短褲,那清賈窈窕的身姿,依然有種決定性的美。

她拉開車門,以一種優雅的姿勢坐上車,清亮的眸斜睨他一眼。

「怎麽了?」他看出那樣的目光裏含着嗔意。

「你應該下車替我開門的。」她似真似假地責備。「這是一個紳士該做的,不是嗎?」

所以她這是為他服侍不周在埋怨嗎?

杜信安自刺地勾勾唇。光是看着她行走的倩影,他魂魄就不知飛哪兒去了,哪還記得替她開車門表現什麽君子風度?

「這是你的咖啡。」他努力表現出一個專業經紀人該有的冷靜。「Latte不加糖,我替你撒了些肉桂粉。」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加肉佳粉?」她接過咖啡,有些訝異地揚眉。

「忘了嗎?這不是我第一次買咖啡給你喝。」

他說得自然,她聽了,卻是一陣怔愣。

沒錯,這不是他第一次為她買咖啡,很多年以前,當她遭到學姊冷嘲熱諷,獨自在夜市像個瘋子似地大吃大喝時,他撿到淚流不上的她,而她對他碎碎念不停,吵着要喝StarbuckS的熱Latte而且要撒上很多很多香香的肉桂粉。

她記得他那時候确實幫她買了,排了十幾分鐘的隊,她等到頭暈胸悶,将之前硬吃下去的食物吐了好多出來,然後他回來,很無奈似地拿手帕看她擦幹淨嘴邊的殘漬,喂她喝了那杯熱熱的咖啡

那個夜晚,那段難堪且羞恥的記憶,她很想忘卻忘不掉,沒想到他居然也記得。

方雪雁默默地喝咖啡,心動搖看,有時候她真的無法理解坐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對他而言,她究竟意味看什麽?

杜信安發動引擎将車子開上路,見她久久不說話,主動開口問??「你剛跟曉霧聊了什麽?」

她一震,定定神。「聊你啊!」

「我?」

「說你是個多沒用的經紀人,只會拖累自己的藝人。」

「是嗎?」這回答在杜信安意料之中,他并不感驚訝。「原來曉霧到現在還記恨我。」

「你介意嗎?」她犀利地問。

「什麽?」他怔了怔。

她轉頭望他,明眸清冽如水。「學姊離開你之後,你是不是一直偷偷注意看她的發展?起初她很不順利,那個答應給她電影角色的制作人黃牛了。跟看她到大陸拍戲,同時跟兩個男演員傳緋聞,新聞鬧很大,被兩邊的粉絲罵翻,之後她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接戲,沉

浮了好幾年回臺灣,好不容易去年接了一部恐怖電影,票房口碑都不錯,這才鹹魚翻身——這些事你都很清楚吧?」

「我是有聽說。」他淡淡地應

她冷哼一聲。「你果然還是有注意她。」

他聽出她話裏微酣的意味,有些不解,直覺為自己辯解。「這些消息都是別人傳到我耳裏的,不是我刻意去打聽,你也知道演藝圈就是這樣,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傳得人盡皆知。」

她眯了眯眸。「你的意思是?」

「我只關心自己的藝人,一旦不是我的人,我不會再關心她遭遇什麽、做了什麽,那不幹我的事。」他慎重地澄清。

她瞪他。「你還真是個冷血的人。」

她輕哼地撇撇舊緊。「怪不得學姊到現在還氣你,其至以打倒我為目标。」

「她說要打倒你?」他挑眉。

她啜口咖啡。「她說她接這部戲,就是為了壓倒我,我想進演藝圈,得先過她那關。」

「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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