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穗穗,看媽給你織的小毛衣……(1)
第42章“穗穗,看媽給你織的小毛衣……(1)
這一夜,顧老爺子和岑燕君的心情都不平靜。
因為就在剛才,他們得知莫穗曾經生過一個女兒的消息。
也就是說,他們擁有過一個孫女。
那個孩子是什麽模樣?
如果平安長大的話,現在的她,也會像安安一樣纏着他們玩游戲嗎?
岑燕君之前就猜到自己兒子特地跑這麽遠找莫穗,一定不是為了小事,可她做夢都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原因。
顧老爺子沉下臉:“我說了,他們倆簡直是胡鬧。這是婚姻,不是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游戲,這個莫穗,連懷孕都不告訴峄城,實在是太離譜了。”
岑燕君的心情也很沉重,勸道:“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當時他們已經分手了,分手之後再為孩子複合,不是她的作風,而且在她看來,這也不是峄城的作風。一個女演員,在事業最巅峰的時候,悄悄躲起來把孩子生下來,又經歷了這麽多事,她已經夠不容易了。我們是爺爺奶奶,他們才是孩子的父母,現在我們心裏有多難受,落在他們身上,都是加倍,甚至百倍。”
顧老爺子低着頭收拾棋盤,仿佛只有找點事情做,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我不是怪這孩子。”他說,“只是覺得,既生氣,也心疼。現在的年輕人處對象,和我們當年真不一樣,我們那個年代,我們倆處對象,要是鬧了什麽不開心的,我就是跑也要跑到你家把話說清楚。他們呢?如今有車、有飛機、有電話和手機,網絡還這麽發達,但怎麽就說不聯系就不聯系了?”
岑燕君也很感慨。
好在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們終于可以對彼此坦誠相待了。
只是,想到那個曾經存在過的孩子,她的心裏頭有些酸澀。
顧老爺子重新站起來,拿着手機在客廳打轉。
剛才他兒子的意思,是懷疑當年那個孩子的死亡,并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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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這樣,他們顧家絕對不會饒過下此狠手的人,對方必須得到法律的制裁。
孩子雖然已經不在了,但她的父母和爺爺奶奶,必須讓當年的真相水落石出。
顧老爺子低頭撥號。
岑燕君一臉訝異:“你還真跟殡儀館和火葬場挺熟的?”
“我給民政局的潘局長打電話,殡儀館隸屬于地方民政局!”顧老爺子沒好氣道。
……
第二天一早,顧峄城趕到北城市殡儀館。
潘局長給出的答案和昨天第一人民醫院院長所說的是一樣的。
他們表示,這麽多年了,确實記不住當時是不是有這麽個孩子。但局裏和院裏都是按照規矩辦事,應該不會出錯。
線索就從這裏斷了。
“小顧,昨天晚上你爸給我打電話,提了這件事。我明白你很難接受這一切,但是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潘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走出殡儀館,顧峄城的手機鈴聲正好響了。
是安安打來的。
小家夥的聲音甜甜的:“爸爸,你去哪裏了呀?”
顧峄城将手機攝像頭擺得低一些,正對着自己的臉,笑容溫柔:“爸爸出去辦點事情,很快就回家了,安安是不是想爸爸了?”
他拉開車門,坐上車,準備早點回家,陪一陪孩子。
然而,小團子肉乎乎的臉蛋對着電話手表的攝像頭,軟聲道:“爸爸去上班吧,媽媽帶安安出去玩啦!”
“安安,把小水壺背上。”莫穗溫柔的聲音傳來。
安安一本正經道:“爸爸,晚上見!”
就這麽一眨眼工夫,視頻電話就被挂斷了。
顧峄城:……
聽起來,安安并沒有很希望他回家。
他的小棉襖,又漏風了。
另一邊,安安把小水壺背上,坐在地上穿鞋子。
莫穗蹲在她面前,幫小團子系好鞋帶,勾了勾她的鼻尖:“爸爸在上班,怎麽又給他打電話了?”
安安歪了歪腦袋:“我沒有打擾爸爸呀。”
莫穗笑了,揉揉她的頭發:“不過他應該很希望被我們安安打擾。”
賀導同意莫穗放假,但只給放兩天而已。
莫穗答應安安,在這兩天裏,要陪孩子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原本是想要和顧峄城一起去的,可他似乎很忙,一早醒來,就不見人影了。
“在出去玩之前,安安要先陪媽媽去一個地方。”莫穗說。
安安很有耐心,無條件配合媽媽。
她坐在安全座椅上,望着窗外不熟悉的風景,又看看副駕駛的位置。
“媽媽,安安什麽時候才可以坐在那個位置呀?”
“十二歲吧,等你長高了,能系上大人的安全帶,才可以坐副駕駛的位置。”
“十二歲久嗎?”
莫穗仔細想了想,告訴她:“很快的。”
過去總覺得每一天都很難熬,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可現在,她不這麽想了。
一家三口人陪伴着彼此,時間一眨眼,就會過去。
并且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莫穗帶安安去的,是盛華影視。
一大早,傅長鳴直接給她打電話,請她來談一談綜藝節目的細則。
車子停在盛華影視辦公樓的門口。
“莫小姐,我來幫你停車就好,傅總在辦公室等你呢。”年輕漂亮的女秘書俯身,輕敲車窗,笑着說。
莫穗把車鑰匙交給女秘書,帶着安安下車。
前臺小姐進電梯刷卡,帶着她去頂層傅長鳴的辦公室。
“安安,你坐在這裏等媽媽,好嗎?”莫穗指了指辦公室外的沙發,問道。
“好哇。”小團子爬上沙發,翹着小腳丫,好奇地觀察這周遭的一切。
這就是公司嗎?安安第一次來公司玩,不過,這裏好像并不好玩。
莫穗進了辦公室。
傅長鳴笑着說:“小莫,你終于來了。”
他開門見山,向莫穗介紹之前所提過的綜藝。
這是一檔角色競演類真人秀,節目采取錄播的形式,出品方希望莫穗參與到其中,擔任評委。
“小莫,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傅長鳴說,“這是真人秀,但也算是個選秀節目,被選上的演員,就能得到片約。現在有不少演員,缺的就是一個機會,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他們這個機會?”
傅長鳴的意思很明确。
莫穗雖是評委,但她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給出評審意見,得按照節目組的安排來挑選演員。
“也就是說,我雖然是評委,但我選擇的參賽選手,甚至我對他們演技的判斷,都得按照劇本演繹。”莫穗的語氣冷淡下來。
傅長鳴笑了:“辦這綜藝節目的是我的老朋友,他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就算要往節目組塞人,也不至于太離譜。”
“傅先生,你還是找別人吧。”莫穗說。
傅長鳴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
“你知道我的,做不到昧着良心說話。”莫穗平靜地說完,看向辦公室外的安安,此時小團子身邊站着個大人,在和她聊天。
這孩子是越來越不怕生了。
要知道以前,她見誰都只是眨眨眼睛,不敢大聲說話。
“也就是說,你讓我幫你推掉這個節目?”傅長鳴的身體微微前傾,氣場迫人。
莫穗笑了:“傅先生,你別為難我。”
氣氛像是在陡然之間僵持。
莫穗的嘴角微微上揚,透着幾分笑意,但笑意卻并沒有直達眼底。
兩個人對視許久,莫穗始終沒有轉移視線,靜靜地望着他。
她不可能屈服,也不可能賺昧良心的錢,這個圈子已經夠烏煙瘴氣的了,她雖然沒有能力改變現狀,但也不會和資本一起沉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辦公室裏傳來爽朗的笑聲。
“小莫啊,我還真是沒有看錯你。”傅長鳴語氣和善,伸出手,指了指莫穗,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其實早在你拒絕之前,我就已經幫你婉拒我的那位朋友了。”
莫穗微微一笑。
傅長鳴沒這麽閑,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他不可能特地讓她過來。
現在,他不過是我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來罷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先帶孩子回去了。”莫穗說。
傅長鳴點頭,站起來比了個“請”的手勢:“我送你。”
此時辦公室外的沙發上,安安仰着小臉蛋,看着一個漂亮阿姨。
對方模樣秀麗,穿着白色的長裙,一頭長發低低挽起,垂落在胸前。
看見安安,她笑着蹲下,說道:“這麽可愛的小朋友,是從哪裏來的?”
安安歪了歪腦袋:“是媽媽帶我來的。”
對方笑了:“你媽媽是誰?”
安安擡起頭,正好看見莫穗走出來,高興地說:“那是我媽媽!”
“語歌,你怎麽來了?”傅長鳴走過來摟住她的腰,向莫穗介紹道,“這是我太太,姜語歌。這麽多年,她一直在國外生活,昨天才剛回國。”
姜語歌依偎在丈夫懷裏,淺笑着說:“你就是莫穗嗎?經常聽長鳴提起你,他說你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演員。”
莫穗是第一次見到傅長鳴的太太。
她笑着點了點頭:“傅太太。”
“叫我語歌吧。”姜語歌的聲音很好聽,輕風細雨一般柔和。
幾個人寒暄了一會兒,還是安安在邊上打了個小哈欠,才打斷這對話。
莫穗說:“孩子急着出去玩呢,我們先走了。”
安安終于等到這一刻了,“噠噠噠”就跑去按電梯。
莫穗跟上她的腳步,母女倆手牽着手,離開盛華影視。
望着她們的背影,姜語歌羨慕地說:“母女倆一起出去玩,真好。”
“像我們這樣過二人世界也很好。”傅長鳴摸了摸她的頭發,牽着她的手回辦公室,說道,“怎麽不好好在家休息?你身體不好,時差都還沒倒過來,就跑到我這邊,真是不讓人省心。”
姜語歌柔聲道:“已經休息夠了,光躺着也很無聊啊。”
傅長鳴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下次在家無聊,就給我打電話,我回來就好了。”
姜語歌輕輕應了一聲,露出幸福的笑容。
只是進辦公室時,她又悄然回頭,看了一眼莫穗和安安離開的方向。
她也好想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只可惜永遠都不會有這麽一天了。
……
到了傍晚,莫穗才帶安安回家。
小團子的精力實在是太旺盛了,像是不知道“累”字怎麽寫,剛一到家,又拿起小拼圖研究。
見安安一個人玩得開心,莫穗就去廚房,準備晚飯。
過去自己生活的時候,根本就不用考慮一日三餐的問題,大多是點個沙拉,就算進廚房,也不用開火。
可現在不一樣了,小朋友吃得好,才能快高長大。
“媽媽,今天吃什麽呀?”小奶音傳來。
“媽媽給小饞貓看看冰箱裏都有什麽。”莫穗笑着說。
只是她打開冰箱,忽地愣了一下。
除了幾個雞蛋,裏面什麽都沒有。
她是半個月之前進劇組的,當時帶走了安安。
孩子被顧峄城接走之後,在爺爺奶奶家待了一天,昨天也是吃飽飯之後回家的。
莫穗和顧峄城分分合合,在一起很多年,但幾乎沒怎麽共同生活過,除了參加節目那一段時間。
她以為他的作息很規律,并且将自己照顧得很好,可原來,她和孩子不在家的時候,顧峄城的三餐也只是湊合着過而已。
“媽媽,今天沒有好吃的嗎?”小團子跑過來,看着冰箱,驚訝地說。
莫穗回過神,關上冰箱:“我們去買菜,今天媽媽要煮大餐了。”
“好呀!”安安把頭點得像是小雞叨米一樣積極。
她記得媽媽在節目裏做過好吃的,可香可香了!
……
莫穗從來沒有去過菜場。
但對安安來說,買菜簡直是輕車熟路的事。
小團子給媽媽帶路,一會兒去蔬菜攤位前,一會兒又去買肉和海鮮。
母女倆很快就被認出來了,攤位上的大爺大媽都很熱情,就算小朋友只買個胡蘿蔔,他們也要多塞幾根秋葵。
莫穗拼命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吃不完的。”
“大閨女你客氣啥!吃不完放冰箱!”大媽是個豪爽人,說話間,又多給她們塞了一把大蔥。
莫穗提着一個個塑料袋,實在是不敢再客氣,生怕一不小心,大媽又往她袋子裏塞一堆,只能一個勁道謝。
從菜場出來,母女倆累得哼哧哼哧的,好不容易才把一堆菜送回家。
到家時,顧峄城已經回來了。
他忙提過莫穗手中的塑料袋,又把安安口袋裏的胡蘿蔔和十根秋葵掏出來,失笑道:“怎麽買這麽多菜?你後天就要回劇組了,買這麽多菜又吃不完。”
“多買一點,你平時也能吃啊。”莫穗說,“冰箱裏什麽都沒有,你這幾天都是怎麽解決的?”
顧峄城愣了一下。
等反應過來之後,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她是在學着關心他。
這一天的晚飯,莫穗攬在自己身上,說要在小團子面前大展身手。
安安是媽媽的忠實小粉絲,漂亮的杏眼立馬變成星星眼,期待得不得了。
莫穗進廚房做飯,陣仗特別大,“哐哐當當”的聲音一再響起。
顧峄城朝着裏面看了好幾眼。
“爸爸,你在擔心嗎?”安安歪着腦袋問。
顧峄城在小團子的嘴巴上比了個“噓”的手勢:“如果一會兒媽媽做的晚飯不好吃,安安不要說,她會難過的。”
安安擰起小眉頭,一本正經道:“媽媽做的飯,怎麽會不好吃呢?”
在她心中,媽媽可是最厲害的,就連做飯,也是廚藝冠軍啊!
顧峄城被安安逗樂了,壓了壓她的腦袋。
以前覺得自己是莫穗的一號粉頭,可現在有安安在,他只能甘拜下風了。
“安安,洗手開飯了。”一個多小時後,莫穗的聲音響起。
對于不擅長下廚的人來說,做飯簡直像打仗,這一片狼藉的中島臺,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顧峄城抱着安安,給她洗幹淨小手,父女倆一起來到餐桌前。
桌上,擺着不少菜。
清蒸大蝦、水蒸蛋、蒸茄子、肉末蒸豆腐、還有一盤蒸鳕魚。
莫穗有些驕傲,摘下圍裙問安安:“厲害嗎?”
“好厲害哇!”小團子激動道。
話音落下,見媽媽正看着爸爸,小團子又問:“爸爸覺得厲害嗎?”
“很厲害。”為了不打擊她的積極性,顧峄城也立馬配合地點頭,同時去廚房調了一碟辣椒醬。
這一晚,他們家的餐桌上,每一盤菜都被吃得幹幹淨淨。
小粉絲安安的口味本來就不重,清蒸的菜對她而言就很美味了,小勺子扒着米飯,津津有味。
大粉絲顧峄城覺得這些菜太清淡了些,但因為是莫穗親自下廚,他吃着吃着,居然還吃出滋味來。當然,最大的功臣,還是那碟辣椒醬。
晚飯後,收拾好碗筷,夫妻倆陪着孩子一起玩滑滑梯。
小團子爬上滑梯,“咻”一下滑下來,一屁股墩坐在地上,還回頭看爸爸媽媽。
直到爸爸媽媽一起拍拍手,說她好棒之後,安安才害羞地站起來。
“這有什麽棒的呀……”她撓撓頭。
顧峄城和莫穗對視一眼。
哄孩子太不走心,被發現了。
晚上八點三十分鐘,玩到榨幹最後一絲電量,小團子才終于舍得回房間睡覺。
“睡着了嗎?”顧峄城倚在主卧門口,輕聲問。
莫穗點點頭,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從屋裏出來。
帶小朋友玩一天,比拍夜戲還要累人。
顧峄城看着她,想要幫她捏一捏肩膀,只是擡起手時,他又猶豫了。
之前被拒絕太多次,一時之間,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兩個人擦肩而過時,莫穗擡起頭,看見他僵在半空中的雙手。
她很快意識到他想做什麽,忍不住笑了。
“我去熱牛奶,你要嗎?”
“我幫你吧。”
安靜的客廳裏,夫妻倆待在一起,一個手中捧着溫熱的牛奶杯,另一個則在給安安收拾玩具。
他們別別扭扭地過了這麽長一段時間的婚姻生活,如今心結雖然已經解開,但一時之間很難回到最初的狀态。
就像是,誰都想要往前走一步,但又不夠有勇氣。
但他們都知道,一切會慢慢好起來。
“你這兩天很忙嗎?”莫穗打破沉默,輕咳一聲,捧着牛奶杯喝了一口,“都沒見你在家。”
顧峄城把安安的芭比娃娃放進收納箱裏,聽見她的話,手頓了一下。
半晌之後,他說:“我去第一人民醫院和殡儀館了。”
他們說好的,這一次,不能有任何隐瞞。
莫穗握着牛奶杯的手不自覺收緊,因為過于用力,指尖也被掐得發白。
再擡起頭時,她輕聲問:“為什麽?”
顧峄城說出自己的想法。
客廳的壁鐘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過了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查出什麽了嗎?”
顧峄城搖頭:“醫院裏的醫生面對過太多生老病死,對我們的孩子沒有印象。”
“殡儀館呢?”莫穗又顫抖着聲音,問道。
顧峄城仍舊搖頭,站起來,輕輕将莫穗攬入懷中,低聲安慰:“也許我想多了。”
平穩的心跳聲,讓她逐漸冷靜。
她纖細的手,在他黑色的襯衣上落下,又輕輕收緊。
莫穗沒想到,莫雅琴竟然知道自己曾經偷偷去參加父親喪禮的事。
腦海中湧現無數的思緒,幾乎要糾纏打結,她有些恍惚,心跳的速度又逐漸加快。
這真的是她母親能幹得出來的事嗎?
突然之間,她開口:“再去一趟醫院,我有孩子的照片,我們拿着照片去問醫生和護士吧。”
“如果她真的這麽狠心呢?”顧峄城問。
“就算真相很殘忍,我們也要找出答案。”莫穗說,“要不然,寶寶會怪我的。”
……
第二天一早,岑燕君和顧老爺子接到顧峄城的電話,來接安安。
“安安,你先和爺爺奶奶一起玩,晚上媽媽就來接你。”莫穗說。
岑燕君擔憂地看着莫穗。
即便她盡量在孩子面前露出笑容,但眼底的疲憊卻騙不了人。
她和老伴經歷過大風大浪,昨天晚上卻也因為孩子的事情睡不好覺。
更別說莫穗和顧峄城,他們是孩子的父母。
“晚上就會來嗎?”安安歪歪腦袋。
“會的。”顧峄城認真地承諾。
莫穗揉揉她的頭發:“一定會接安安回家,不然我們安安小青蛙就睡不着啦。”
“剛才劇組給我打電話,導演叔叔說這兩天沒有我的戲,讓我安心再休息兩天,養養身體。”她又補充,“所以啊,媽媽接下來還可以陪安安好久。”
安安還想說什麽。
這時,顧老爺子出聲了。
“我家的園丁來了。”
安安眨眨眼睛。
太棒了,又可以修剪樹枝啦!
等到老倆口接走安安之後,莫穗和顧峄城出發去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
一路上,莫穗的心情很複雜。
當年,她從劇組趕回來時,莫雅琴已經辦好一切手續。
得知自己連孩子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莫穗幾乎要崩潰,好幾宿,她都是攥着死亡證明和火化證明入睡的。
但即便如此,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母親。
因為,莫雅琴照顧孩子時,非常耐心細致,并且孩子過世之後,她也的确暴瘦十來斤,幾乎瘦成皮包骨。
可直到現在,莫穗才知道,莫雅琴早就清楚她去參加父親喪禮的事。
她和顧峄城有了相同的懷疑。
有沒有可能,莫雅琴動手,悶死了孩子。
夫妻倆趕到醫院。
和昨天一樣,他們先去找了開具死亡證明的醫生。
醫生搖搖頭:“抱歉,我真的沒有印象。”
莫穗再次打開手機相冊,将屏幕遞到醫生面前:“您再看看,看看這個孩子,她是因為蒙被綜合症——”
“不好意思。”醫生的表情再次搖頭,“我真的不記得了。”
顧峄城看着照片中他們女兒的模樣。
孩子躺在嬰兒床上,穿着奶白色的衣裳,睡顏就像是小天使一樣。
他垂下眼簾,将莫穗帶離診室。
“醫生記不清了。”莫穗喃喃自語,忽地拉住他,“還有護士,我們去找護士吧。”
院長一早就去出差了,顧峄城聯系在醫院工作的朋友,查出當天的值班護士。
如今那位護士已經被調到外科,看見孩子的照片,她擰着眉,搖搖頭:“小孩子長得都一樣,真的沒什麽印象了。”
顧峄城的朋友姓劉,是這間醫院的醫生。
見夫妻倆這麽執着,他安慰道:“醫生會判斷孩子的死因,如果當時孩子确實是被送到醫院搶救,那麽死因就不會有問題的,否則我們會報案。”
莫穗低着頭,一直在翻手機相冊。
護士說,小孩子長得都一樣……
過了許久,莫穗翻出另一張照片:“她呢?你對她有印象嗎?”
這是莫雅琴的照片。
當時要給她辦理療養院入住手續的時候,需要單寸照,莫穗帶着她去拍了一張,之後照相館将底照發了過來。
“是她抱着小孩子來醫院搶救的,你記得她嗎?”她盯着護士,眼中滿是渴求,“麻煩你,你仔細看看。”
護士無奈地搖搖頭,邊接過莫穗的手機,邊說道:“我們平時真的會碰到很多人,你這樣突然拿出一張照片,我們确實——”
然而,話還沒說完,她愣了一下:“這個人……”
劉醫生問:“這個人怎麽了?”
顧峄城和莫穗的心,同時懸到了嗓子眼。
“我記得她,有一段時間,她經常來我們急診室。這個人性格太古怪了,一言不合就說要投訴護士,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很深刻。”護士說。
另外一個護士聽她這麽說,也好奇地湊過來。
“是她?”對方驚訝道。
這一刻,莫穗的心髒,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
原本急切想要知道的真相,在終于來臨這一刻,卻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
她盡量梳理自己的情緒,臉色蒼白:“知道孩子死亡的消息之後,她是什麽反應?”
“孩子?”那位護士說道,“我沒見她抱着孩子過來。我那時候還覺得奇怪,想不通她到底為什麽要鬧。”
莫穗身體一晃,雙手按着護士臺:“她鬧什麽?”
“這麽多年了,記不清楚。”護士抱歉道。
見莫穗幾乎要站不穩,顧峄城緊緊攬住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氣,問道:“能不能找到當時的監控?”
劉醫生說:“現在的監控錄像存儲時間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個月,要不你們試試向相關公安人員進行申請,也許會有備份,但希望不大。”
顧峄城和莫穗離開醫院,前往公安局。
即便希望渺茫,但莫穗的心中,卻有強烈的預感。
或許,他們的孩子還活着。
……
此時,莫雅琴一個人坐在療養院裏的花園裏。
“莫阿姨,這天氣太熱了,一直曬太陽會中暑的。”黃護工走過來,一臉頭疼地說。
自從上次鬧過一場之後,莫雅琴就老實了。
也不知道她女婿說了什麽,反正這幾天她看起來正常得不得了,不是在套房裏看電視,就是和其他老太太閑聊,一日三餐都會吃,吃完還會把餐盤整理好,對前來收拾的清潔人員說謝謝。
只是沒想到,消停幾天之後,老太太又開始了。
黃護工知道,老人和小孩一樣,都得哄,但是就連老人的親生子女都不一定有這樣的覺悟,更何況是她這麽個打工人。
這會兒,她看着正坐在炎炎烈日之下曬太陽的莫雅琴,長嘆一口氣。
再不耐煩也沒辦法,老太太一個不高興就要投訴人,被安排來照顧這樣的老人家,是她語氣背。
“莫阿姨,我們回房間吧。”黃護工說。
莫雅琴搖搖頭,神情讷讷:“我不想回。”
黃護工笑着說:“中暑就麻煩了,如果——”
話說到一半,她順着莫雅琴的方向看過去。
花園的樹蔭底下,兩個小孩子在踢足球。
“這大概是院裏哪個老太太的孫子或外孫。”黃護工解釋道,“經常會有小孩子跟着父母來探望奶奶或者外婆,但是在房間裏又閑不住,所以會下樓玩。”
莫雅琴愣愣地聽着,沒有出聲。
黃護工實在沒辦法勸她回去,但見她安安靜靜地坐着,也算是放下心。
“莫阿姨,我去給你拿把遮陽傘。”
黃護工轉身走了。
莫雅琴一直呆呆地望着兩個孩子玩鬧時的模樣,忽然笑了起來。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打斷她的笑意。
莫雅琴沒有戴老花鏡,只能眯着眼睛看手機屏幕。
見是自己女兒打來的,她高興地接起。
莫穗問:“你當年去醫院鬧什麽?那個時候你是一個人來的,孩子再哪裏?”
莫雅琴像是壓根沒聽懂她在說什麽:“穗穗,第一次拍戲,導演喜歡你嗎?”
那一頭,莫穗沉默許久:“你在說什麽?”
“雖然這個角色的戲份很少,但有發揮的空間。只要你好好表現,以後一定會有很多機會。将來要是當女主角,你爸一定會很後悔的,後悔也沒用,誰讓他當年不要我們母女?我們自己去過自己的好日子,才不理他呢。”莫雅琴邊說邊笑,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站在公安局外的莫穗握住手機,神色怔然。
莫雅琴的記憶,衰退回她十六歲那年,那一年,她剛剛出道,拍了第一部電影。
雖然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角色,但卻讓觀衆們印象深刻,而她也因此,得到不少參與到優秀作品中的機會。
她重新回到公安局。
警方的辦事效率非常高,不僅找到四年前醫院監控的備份,還立馬調出孩子去世當天的錄像。
長達七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倍速播放那一天的監控錄像,多少雙眼睛死死盯着,但不管是醫院門口,還是急診室外,都不見莫雅琴的身影。
也就是說,四年前那一天,莫雅琴并沒有帶着他們的女兒去醫院。
那麽白紙黑字并且蓋了章的證明又是怎麽回事?
再擡起頭時,莫穗雙眸泛淚,用很長時間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是不是冒用了別人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證明?”
顧峄城也難掩激動之情:“我們的女兒可能還活着!”
……
另一邊,安安修剪完樹枝之後,天都快黑了。
晚飯後,她在偌大的客廳裏到處轉悠,想着還有什麽好玩的。
奶奶家有好多好多的拼圖,但是她玩膩了,雙手托着下巴,看起來情緒不太高。
岑燕君說:“小丫頭,你想玩什麽?告訴我,我讓老大爺陪你玩。”
顧老爺子板起老臉。
要陪小丫頭玩也就算了,反正他閑着也是閑着。
但為什麽他都已經認識孩子好多天了,還是只能被叫成“老大爺”?
他現在懷疑,這一大家子人,全都是來氣他的。
相較之下,還是看起來最不靠譜的兒媳婦對他比較客氣。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老大爺可以陪我玩什麽?”安安沒精打采地問。
“老鷹追小雞?老狼老狼幾點鐘?丢手絹?”岑燕君一口氣報出好幾個古早游戲。
但這些游戲都是她兒子幼兒園的時候玩的,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她小孫女可看不上。
岑燕君也嘆了一口氣,家裏的玩具太少了,明天一早,她要讓司機帶着自己,去買他個一車回來。
兩個老的,一個小的,同時陷入糾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安突然說:“啊!有啦!”
“什麽?”岑燕君好奇地問。
“我想去看青蛙。”小團子一本正經。
那天和媽媽一起玩了小青蛙的游戲之後,她的小腦袋瓜子裏就冒出一個念頭——想要看看真正的青蛙。
這可難倒了岑燕君,她納悶道:“去哪裏看青蛙?動物園有嗎?”
安安去過動物園。
她掰着小手指,将自己見過的小動物們通通數了一遍,最後認真地說:“動物園裏沒有青蛙。”
岑燕君哭笑不得:“小丫頭,你總得說點我們辦得到的要求吧。比如說買玩具、去公園、看動畫片什麽的……現在都這麽晚了,上哪兒給你找青蛙去?”
小團子“啊”了一聲,再轉頭看一看老大爺。
老爺子靠在沙發上看報紙,推了推老花鏡,瞄安安一眼。
“不能看青蛙嗎?”安安的小奶音裏都是失望。
岑燕君笑着揉揉她的腦袋:“真的沒辦法,我們玩別的吧。”
安安不是會為難人的小孩,但她好想看青蛙,而且想用電話手表拍下小青蛙的照片,發給媽媽。
她垂下眼簾,又仰起頭,去找顧老爺子。
“老大爺,你有辦法嗎?”安安問。
她記得,老大爺說自己是整個家裏最聰明的人。
心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之後,小團子眨巴着眼睛,一臉期待地望着顧老爺子。
而老爺子仔細思考一番,将報紙放下:“辦法是有辦法的,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個要求,同意嗎?”
安安的雙眸亮晶晶的,用力點頭:“可以哇!”
“你喊一聲爺爺。”顧老爺子說。
岑燕君推了他一下:“做不到的事,就別亂答應,你就不怕小丫頭難過?”
只是她話音剛落,安安已經搶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