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安會睡不着的
第34章“安安會睡不着的。”……(1)
【安安問是不是要說再見時的表情,就像是一場美夢突然醒了。】
【好心疼安安，這孩子才四歲，但是已經受了這麽多苦,太可憐了。】
【忽然覺得，節目從來沒有開始過該多好。如果孩子從來沒有擁有過這麽好的爸爸媽媽,現在就不會這麽傷心了。】
【可我覺得，安安一定不會後悔參加過這檔節目,就算将來長大了，也不會後悔。因為爸爸媽媽的愛，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不讨人喜歡的小朋友，這對安安寶貝而言一定很重要！】
【真希望節目不要結束,安安能永遠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
好好的一檔溫馨治愈綜藝,到了最後,愣是看得直播間的觀衆們都掉了眼淚。
也許一開始，并沒有多少人對《實習父母》這檔綜藝抱有什麽期待,除了莫穗的粉絲之外，其他觀衆都只是随手點進來看一眼,打發時間而已。
可慢慢地,大家的喜怒哀樂被這些可愛的孩子們牽動。
自卑堅強的周衍、像小辣椒一般嗆人的蘇禾禾、多才多藝但心思細膩的琪琪、虎頭虎腦的立立,還有騙人生女兒的安安。
每一個孩子,都是生動鮮活、天真可愛的,就算誰的家長有小心思，也不會影響到他們，孩子就是孩子，每一張笑臉都和他們的心一樣純粹。
現在，節目到了尾聲。
觀衆們看着短片中安安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一般,輕松不起來。
就連旁觀者的心中都已經不是滋味，可想而知，作為小團子的實習父母，顧峄城和莫穗的心情該有多沉重。
“麗姐，孤兒院的院長來接安安了，你讓孩子準備一下，出來吧。”
放映室外傳來工作人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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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團子垂下眼簾，小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莫穗的臉色微微發白，雙手撐着桌子站起來，望向外面。
笑容慈祥的孤兒院院長站在那裏，等待安安。
“安安，該走了。”工作人員陳麗走到安安身邊，輕聲道。
小團子聽話地站起來。
她的小腳丫動了動，轉身要走時，又回頭看了一眼莫穗。
“再見。”她小聲說着，開口時，聲音卻好輕，最後一次喊道，“媽媽。”
安安只是一個小朋友，記不得這麽多的事情，但就在剛才，她和大家一起看了短片。
短片裏，莫穗說，在剩下這麽多天的節目錄制裏，安安都可以喊她“媽媽”。
但現在，節目結束了。
安安又變成沒有媽媽的小朋友。
莫穗有些愣神，僵在原地，看着怯懦的安安。
之後，安安又走到顧峄城面前，奶聲道：“爸爸再見。”
顧峄城的心仿佛被緊緊擰了起來。
在遇見安安之前，他根本就不喜歡小孩。一開始，他只是想請小東西教自己哄媳婦而已，可這個小不點，也不知道有沒有真材實料，坑了他好幾次，又幫了他好幾次……
他刷熱搜時，看見網友們的調侃，說他這是成也女兒，敗也女兒。
當時看見這樣的評論，顧峄城笑了，打心眼裏，他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安安确實是他的女兒。
十幾天的朝夕相處，于顧峄城而言，安安并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節目素人小嘉賓。
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
安安和爸爸媽媽說了再見，仰頭看着工作人員，輕輕地說：“可以走啦。”
【親眼看着孩子離開，這太虐了吧，不行了，好心疼……】
【安安還沒哭，莫穗的眼圈已經紅了。】
【我從莫穗剛出道時就開始粉她，一直以來，她都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就算在劇組拍戲時再入戲，可花絮裏，她從來都沒有無法從情緒中抽離的時候……當時有黑子說她這個人共情力不強，但因為業務能力實在好，也沒人好挑刺。沒想到，她居然會為一個綜藝節目紅了眼睛。】
【莫穗在忍着眼淚吧，明明一眨眼，眼淚就會掉下來的，可她還是忍住了。】
【顧總已經把頭低下去了，他不敢看安安的背影……】
莫穗和顧峄城都垂着眼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整個放映室裏，誰都沒有說話。
靳克儉和李蓉蓉感到意外，他們在這檔節目中收獲良多，也願意在節目之後關注周衍的學業和生活，在适當時提供一些幫助。但是，節目已經結束了，若說有多放不下，那是騙人的。
想不到，莫穗和顧峄城，居然會這麽真情實感……
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就連阮晴晴都為此紅了眼眶，心中酸澀，輕輕摸了摸琪琪的腦袋。
她總是在心底抱怨，為什麽要獨自帶着孩子，這太辛苦了。可現在，看着安安可憐的背影，她很慶幸，慶幸無論如何，琪琪都是有媽媽的。
小團子慢慢走向孤兒院的汪院長。
這是安安曾經最熟悉的院長奶奶。
莫穗和顧峄城都擡起頭，幾乎是同時，他們也向外走去。
【他們是去抱抱安安吧，每天都朝夕相處着的小朋友，現在突然要離開了……嗚嗚嗚，我也好想抱抱安安啊。】
【我估計顧總是要給孤兒院捐一些物資設備之類的，或者捐一個兒童樂園……】
【有道理，顧總和影後不差錢，連高額違約金都舍得賠，出錢給孤兒院建一個像民宿裏那樣小型的兒童樂園，分分鐘的事情啦。】
【節目結束之後，莫穗肯定要進組拍賀導的新戲了，顧總為節目耽擱了公事，接下來應該也會很忙。慢慢地，他們會忘記安安的，趁着現在最不舍的時候，為孤兒院和安安多做一些事，呼籲更多人關注孤兒院那些可憐的孩子們，才是有意義的。】
【小聲說一句，這對夫妻真的很配……連走路都好配哦。】
【嗚嗚嗚樓上的，都什麽時候了，居然還在磕糖！我已經磕不到糖了，糖裏全都是玻璃渣，一家三口變成一家兩口，太難受了。】
看着向自己走來的莫穗和顧峄城，汪院長的神情微微一變。
她蹲下身，對安安說：“安安還有沒有什麽是忘記帶走的？”
小團子搖搖頭，又忽然想起什麽：“節目組送的生日禮物，還在家裏。”
陳麗對上院長欲言又止的眼神，知道她是想支開孩子，便笑着對安安說：“走，阿姨帶你回家拿。”
等到安安一走，汪院長走到放映室外的角落，笑着看向夫妻倆：“我看了你們的節目，謝謝你們對安安這麽好。”
“院長，我想——”
莫穗剛一開口，卻被打斷。
“莫小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汪院長微笑着說，“在孤兒院，我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他們來探望孩子們幾次之後，心疼這些小孩的遭遇，想要收養回家。可是，領養之後，是需要花時間、心思、金錢來照顧的。”
“我們會照顧好安安。 ”顧峄城說。
汪院長搖搖頭：“也許我這樣說不太好聽，但是，請問你們有這麽多時間嗎？太多人領養了小孩，事後又後悔，試圖再把孩子送回來。這對孩子而言，是二次傷害。”
“抱歉，作為安安的院長奶奶，我得保護好她。”
汪院長同意讓安安參加節目，初衷自然是節目帶來的曝光能給孩子帶來更多關注，從而使她被善心人士領養，過上正常的生活。
但最近，網絡上的言論太多了，一些觀衆在彈幕區打趣，說要去孤兒院領個孩子回家，無痛當媽。
那些都是沒有惡意的玩笑話，可汪院長看在眼裏，心中卻無比擔憂。
一時興起的年輕人，真的能用心照顧孩子嗎？
“院長，我們不是一時沖動。”莫穗急切地說。
“等過段時間再說吧，如果一段時間後，你們還是牽挂着這個孩子，我們再來考慮這個問題。”汪院長和善地笑了笑，這時，她擡起眼，看見安安已經被工作人員牽着走過來，便說道，“安安很懂事，和你們道別，她會強忍着不要哭……但是，對于一個四歲的小孩來說，這樣很辛苦。”
莫穗愣在原地，沒有動。
顧峄城握住她的手，帶她回放映室。
安安還是被汪院長帶走了。
此時直播沒有被切斷，開始播放這二十天的節目花絮。
莫穗擡起眼，看見放映室的屏幕上，出現安安給他們買小禮物時的畫面。
那一天，安安一個人，拿着小熊錢包，勇敢地踏入一家精品店。
在店裏，她選中好幾個金光閃閃的小飾品，想要送給媽媽，開口詢價之後，她将小熊錢包裏的二十塊錢拿出來，捧到店主面前。
“老板叔叔，這些我全都要了。”她豪邁地說。
只是店主掃了一眼她手中的錢，搖搖頭。
拿着二十塊錢來買這些首飾？想得太美了。
節目組得了想要的節目效果，這才帶着被勸退的安安去大學城附近的小攤子上。
小攤是大學生擺出來的，做的都是一些小手工。
這回安安不這麽大手大腳了，拿起一串水晶項鏈問了一下，得知自己的錢不單夠用，還能再挑選別的，立馬松了一口氣。
買了送給媽媽的水晶項鏈之後，安安又看了看攤位上的紅繩。
攤主幫忙算賬，二十塊錢正好夠買一串水晶項鏈和兩串紅繩。
只是最後，安安将目光落在一個小草莓發卡上。
攤主說，如果要多買一個草莓發卡，錢就不夠了，她建議安安只買一串紅繩。
但小團子搖搖頭。
後來，小團子回到車上。
攝像師問她為什麽不把自己喜歡的草莓小發卡買下來。
安安一本正經地說：“水晶項鏈好漂亮，媽媽一定會喜歡的。小紅繩是給實習叔叔買的，可是如果媽媽沒有的話，她會難過。”
“安安沒有給自己買禮物，不會失望嗎？”
“不失望，媽媽和實習叔叔開心，安安就開心啊。媽媽和叔叔，會不會很喜歡安安送的禮物呀？”
“一定會的。”
小團子甜甜的笑容，定格在花絮末尾，之後，就是其他家庭的片段了。
姜琳看得鼻子發酸，将臉埋在丈夫的肩膀上。
秦楓咬咬牙，氣憤道：“節目組是真摳，送安安一個草莓發卡怎麽了？就五塊錢的事！”
……
天快黑的時候，周衍終于等到母親來接自己。
周母三十多歲的年紀，打扮樸素，一來就去找工作人員，問什麽時候能收到通告費。
等到确定財務轉錢的日期之後，她舒了一口氣，拉周衍回家，邊走還邊催促：“快一點，家裏還有一堆事，咱們要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了。”
李蓉蓉說：“不用急，我們讓節目組派車送你們回去。”
周母一聽，立馬眉開眼笑，還對周衍說：“你的命真好，遇到這樣的實習爸媽。小衍，趕緊問爸媽要個聯系方式，以後多聯絡。”
周衍的眸光黯淡下來，不敢擡頭。
六歲的他，已經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如果去要聯系方式，實習父母應該會覺得他很貪心吧。
“靳爸爸已經記下你們家的地址了。”靳克儉說着，将周衍拉到自己身邊，溫聲道，“你在學校要好好念書，等過幾天，我們會給你送一些教材和學習用具。小學要念六年，等到升上初中，課業壓力就大了，到時候靳爸爸和李媽媽可以幫你聯系市裏更好的學校，只是可能需要住宿，小衍願意嗎？”
周衍微微一怔，但很快就點頭：“我願意。”
周母說：“這些好的學校要擇校費吧……而且如果要住宿的話……”
“我們可以負擔孩子在學業上的費用，直到大學畢業。希望你們作為家長，也不要拖後腿，耽誤孩子的學習。”李蓉蓉不客氣道。
周母一聽，眼睛都亮了。
培養一個大學生，得花不少錢，如果兩個大明星願意出這筆錢，那可真是燒高香了。
“趕緊謝謝你的實習爸媽！”周母扯了扯兒子的胳膊。
“靳爸爸、李媽媽……”周衍不知道該說什麽。
靳克儉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周衍的背：“小男子漢，把背挺起來，昂首挺胸的，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嘉賓們回家收拾行李。
剛到這公寓時，他們還嫌棄節目組租的房子太小，但現在要離開了，卻都有些不舍。
蘇淩文把行李箱鎖上之後，帶着妻子和女兒出門。
只是突然之間，蕭沁想到什麽：“你們等一等。”
禾禾仰着小臉，有些奇怪。
等了好久，她看見蕭沁阿姨拿着幾張紙出來，遞給自己。
“這是你畫的，得保存好了，等長大看一定很有意義。”
禾禾眨了眨眼睛，接過畫。
蘇淩文笑着說：“我們回家吧。”
禾禾輕輕點頭，看向蕭沁：“好。”
一家三口走到電梯口，碰見阮晴晴和琪琪。
阮晴晴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差點騰不出手。
蘇淩文幫她提了個大箱子，問道：“琪琪爸爸呢？”
琪琪說：“爸爸有事，先走啦。”
蘇淩文還想問什麽，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服下擺被妻子輕輕一拽。
蕭沁搖搖頭。
這些天，她能看得出阮晴晴和霍子辰的關系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但這畢竟是別人的私事，他們不好摻和。
“蕭沁！”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
姜琳和秦楓手挽着手過來，笑着和她打招呼。
看見阮晴晴時，姜琳猶豫了一下，還是露出一個和氣的笑容。雖然之前的相處不太愉快，但現在到了節目散場的時候，她居然看對方順眼起來。
“你們的行李怎麽這麽少啊？”阮晴晴問。
姜琳和秦楓相視一笑。
“就一些衣服和化妝品而已，已經用快遞寄回去了。沒有孩子就是這麽舒服，兩只空空，什麽都不用提。”
姜琳說到這裏，心中感慨。
下午被立立的“糖衣炮彈”一攻擊，她差點就要去生個娃了。
但是現在再轉念一想，小倆口過二人世界多好啊，一會兒不用給娃做飯，還能一塊兒手拉手去看場電影呢。
多幸福啊。
……
顧峄城和莫穗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寓的。
關上房門時，他們再深深地看了屋子一眼。
鋼琴是安安每天都要玩的。
餐椅是安安每天都要坐在上面等投喂的。
電視是安安每天都要看動畫片的……
在節目進行的過程中，夫妻倆只知道要好好對待孩子，不讓她在這二十天內留下任何遺憾。
可現在節目結束了，他們才意識到，讓孩子離開，最終遺憾的，會是他們自己。
也是在這一刻，他們确定，考慮領養安安，并不是一時沖動之下的決定。
就算一開始的出發點是因為不舍，但他們知道，想要把孩子接回家，是希望她能幸福快樂地長大。
由爸爸媽媽陪着長大。
“領養手續方面，我會去辦的。”顧峄城說。
“能盡快嗎？”莫穗擡起頭，輕聲問。
顧峄城點了點頭，一只手關上房門，提起行李，另一只手去牽她。
只是這一次，莫穗悄然躲開了。
直到這時，顧峄城才意識到，即便這段時間有安安在中間幫忙磨合，他們的相處已經愈發融洽。可安安不在身邊，他們之間，還是會回到原點。
他和莫穗之間始終存在着問題，這問題，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解決的。
一切都得交給時間。
顧峄城和莫穗的家，在濱江的一處別墅區內。
只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這将近一年的時間，都是莫穗一個人住在裏面，他們沒有離婚，但卻一直處在分居狀态。
此時，顧峄城開車送她回去。
車廂裏很安靜，誰都沒有說話。
廣播電臺的主播播報路況，顧峄城嫌吵，點了關閉按鈕。
突然，莫穗收到一條微信。
她轉頭對他說：“送我去周明敏那裏吧。”
……
周明敏最近很閑，閑得都已經自己來專櫃，挑選最新季度的衣服和高跟鞋了。
此時，她坐在品牌的貴賓室裏，戴着大大的帽子，帽檐壓低，露出白皙精致的小半張臉。
“周小姐，您稍等一下，我們這就去拿您需要的鞋碼。不過其實您不需要特地過來的，品牌會直接給您把您挑選的款式送上門的。”
周明敏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拿出手機，繼續刷熱搜。
《實習父母》的節目越來越火，營銷號做了個數據統計，在節目播出期間，幾位嘉賓都漲粉無數，商務邀約不斷。
就連原本資源特別虐的姜琳和秦楓，都被邀請到一檔極限求生綜藝節目中，作為飛行嘉賓參與錄制。
聽說那檔節目的總導演接受采訪時表示，自己看上的就是這倆口子虎了吧唧的氣質，非常符合節目定位。
周明敏一路看下來，最後目光落在莫穗數據統計上。
在這檔節目中，莫穗和顧峄城夫妻倆，無疑是最大贏家。
原本已經沉寂一年的莫穗，在如今每天熱搜不斷，各種奢侈品牌代言找上門，紛紛表示想要與她合作。而顧峄城的集團，也因為他在節目中的吸粉表現，而受到更多人的關注，連帶着股價大漲。
可作為朋友，周明敏并不在意這些。
她只看見莫穗在節目中黯然的一幕。
莫穗很堅強，即便是她那個母親對她多苛刻，兒時做了多傷人的事，她都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可這一次，她卻因為安安的離開而依依不舍。
周明敏擔心她一個人待着會胡思亂想，就将她約了過來。
只是這個點了，她怎麽還沒到？
就在周明敏以為莫穗不會來時，貴賓室的門被打開了。
“莫小姐請進。”
貴賓室裏很靜，不會有人來打擾，周明敏将茶遞給莫穗：“安安回去了嗎？”
莫穗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輕聲道：“我想盡快接她回家。”
一時之間，周明敏沒反應過來。
節目結束了，她要接孩子回家？
“顧峄城已經在了解領養所需的流程手續了。”莫穗說。
周明敏愣了一下。
孩子确實很可憐，孤兒院的老師和院長會照顧好她，也許沒過多久，孩子會擁有新的爸爸媽媽……
然而她沒有這麽說。
她只是握住莫穗的手，問道：“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莫穗低着頭，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說：“明敏，我有過一個女兒。”
周明敏猜想過這些年莫穗的經歷，但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到這一點。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怔愣地看着好友，随即擡頭看貴賓室的門，見門關得緊緊的，才松了一口氣。
“小點聲。”周明敏的表情變得嚴肅。
“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莫穗雙眸濕潤，閉上眼睛，睫毛輕顫，“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失去。”
……
“太太回來了。 ”管家打開門，接過岑燕君的包。
岑燕君心不在焉地脫了鞋，往屋裏走。
正在書房自己陪自己下棋的顧松亭聽見動靜，原本是沒有起身的。他這老伴，咋咋呼呼的，跑去和蔣海茹那幫人聚餐之後回來，一定會拉着他，說一連串塑料姐妹花的壞話。
然而，他等了許久，卻不見老伴進書房。
顧松亭落下棋子，雙手背在身後，往外走。
一眼望過去，他看見岑燕君蔫蔫兒地靠在沙發上，全然沒有平日裏優雅的模樣。
顧松亭有些意外，再走近了一看，見她的眼睛都哭腫了，頓時吓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顧老爺子趕緊坐下，問道。
岑燕君輕輕嘆了一口氣：“今天蔣海茹喊我過去，說請了個花藝老師，在家邊插花，邊看直播的最後一期，打發打發時間。”
顧老爺子知道這事：“後來呢？”
岑燕君陷入沉默。
當時，她是高高興興地去的。
這些天，除了真要出門忙的時候，大部分時間裏，她都沒有錯過《實習父母》的直播，昨晚看着兒子和兒媳婦給小丫頭過生日，還戴上自己給的皇冠，更是又哭又笑，感動得不得了。
今天一早，蔣海茹打電話來時，節目還沒開始，她想着反正沒事幹，和老姐妹們一起看節目還能說說笑笑的，也不錯。
只是誰知道，她去時有多光彩靓麗，回來時，就有多身心俱疲。
“發生了什麽？蔣海茹笑你了？”顧老爺子愈發一頭霧水。
這不至于啊，老伴和蔣海茹鬥了大半輩子，哪一次是輸了回來的？
倆老太太火力全開，怎麽着都得讓別人吃癟，哪有自己生悶氣的道理。
“她笑個屁！我們大家都哭了。”岑燕君激動道。
顧老爺子擰着眉。
他這老伴，多年的壞毛病始終沒改，說話從不說重點。
“我們幾個小老太都看不清彈幕的字，平時從來不開。”岑燕君深吸一口氣，說道，“今天節目最後，孤兒院的院長來了，把小丫頭接走，我們才知道，原來她是孤兒。”
“孤兒？”顧老爺子驚詫道。
“兩個月的時候就被丢到孤兒院門口了。”岑燕君擡起頭。
說到這裏，岑燕君已經平靜下來，但心卻還是緊緊揪着。
上了年紀，她的心态說不上多平和，但平時已經不會掉眼淚了，這一次，卻是真的為小丫頭感到難過。
這麽小一個孩子，回到孤兒院，該怎麽過？
太讓人心疼了。
……
安安跟着汪院長，回到孤兒院。
這裏的生活老師和阿姨見到安安回來，都很欣喜，也因為擔心孩子靜下來會想念節目裏的爸爸媽媽，便都來逗她，不讓她落單。
小團子很有禮貌，見誰都是乖巧地喊人。
“安安還記得我是趙阿姨啊？”
“我還以為小不點忘記我了，沒想到一下子就喊我王老師了。”
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
只是二十天不見而已，這裏的每一位老師和阿姨，她都不會忘記。
畢竟，孤兒院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個點，該吃晚飯了。
安安被領到食堂，碰到從前一起玩的小夥伴們。
食堂阿姨給孩子把餐盤裝滿，還舀了一大碗排骨湯。
安安說了謝謝，端着餐盤，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坐下時，她又想起忘了拿小勺子，跑去拿。
食堂外，汪院長和生活老師站在一起，看着這孤單的背影。
生活老師眼眶泛酸：“在節目裏，安安的家很溫暖，每天吃飯都有爸爸媽媽陪着。可現在回到孤兒院，又是這麽孤零零的……”
“是我不好，我不該讓安安上這節目的。”汪院長自責道，“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孩子一定很傷心吧。”
“汪院長，您別這麽想，您做這麽多事，也是為了孩子們着想。對了，不是說實習父母願意收養安安嗎？這應該是個好消息才對。”生活老師說。
汪院長望着已經坐下吃飯的小團子，嘆氣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突然來了興致，又或者為了節目效果，被趕鴨子上架……”
“也許過幾天他們還會來的。”生活老師樂觀道。
汪院長苦笑一聲，她不願讓安安被這對夫妻領養，其實還有另外一層顧慮。
曾經有不能生育的夫妻來收養小朋友，幾年後女方突然懷孕，倆口子認為養子是累贅，又将他送了回來。
現在那個被送回來的男孩已經十幾歲了，每天都悶悶不樂，非常沉默。
孩子不是小貓小狗，他們有思想，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抛棄，會是多大的傷害啊。
晚飯後，是孤兒院的活動時間。
孩子們坐在教室的小板凳上做手工。
老師帶領着安安，拿着小剪刀，剪出一個小兔子。
小團子拿着兔子剪紙，笑着說：“好漂亮哇。”
生活老師輕輕摸了摸安安的小腦袋。
孩子不哭不鬧，也不會提起節目中的爸爸媽媽，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因為這樣，反倒讓人想對她好一些，更好一些。
……
晚上八點，顧峄城從辦公室出來。
坐上車，他猶豫片刻，對方助理說：“回家。”
方助理有眼力見，立馬就猜到顧先生要回哪個家，發動車子，往濱江別墅開去。
顧峄城站在家門口，食指輕輕壓上指紋收集處，“叮咚”一聲，房門打開了。
屋子裏一片漆黑，靜悄悄的。
他猜測莫穗還在周明敏那邊，可沒想到，慢慢往裏走時，看見主卧門縫底下透出的一絲光。
是很昏暗的燈光。
顧峄城腳步一頓，站在門口，半晌之後，他輕輕掰動門把手。
房門打開了，主卧裏，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地坐在床上。
莫穗已經換了睡衣，雙手抱着膝蓋，蜷縮起來。
聽見動靜，她揚起臉，白皙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眸中卻透出平日裏少見的脆弱。
顧峄城呼吸一滞，走上前去。
“我們忘了給安安買電話手表。”她冷不丁開口，眉心微微擰起，懊惱道，“上次我答應她的。”
如果給安安買一個電話手表就好了，這樣的話，孩子害怕、難過的時候，還能給爸爸媽媽打電話。
她怎麽就給忘了呢？
顧峄城解襯衫紐扣的手頓了頓，看一眼床頭櫃上的時鐘。
安安的作息很規律，每天晚上九點來鐘入睡，這個時候，該是躺在床上醞釀睡意了。
而莫穗和他，跟着小團子一起，也過上健康的生活，早早躺下休息。
他比莫穗理智，但想起在孤兒院的安安，心情卻同樣煩亂。
“那裏的老師會給她念故事嗎？”顧峄城低聲問。
應該是沒有的。
小團子是在來到他們家之後，才養成睡前聽故事的習慣。
這明明是一個很好的習慣，為什麽要強制她改掉呢？
“安安會睡不着的。”莫穗輕聲道。
“我們現在去接她。”顧峄城突然說。
莫穗愣了一下：“汪院長不會同意我們帶孩子走，手續還沒辦。”
顧峄城将床尾凳上的衣服拿過來：“換上衣服，我們出發。”
轉身出主卧前，他又說：“院長不同意，就讓她給我們找個房間，我們陪安安一起在孤兒院睡。”
聽着他這略帶孩子氣的口吻，莫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安安都不像他這麽會耍賴。
想起孩子，她不再耽擱，将身上的睡衣換下。
而顧峄城從主卧出來，關上房門。
在外等待她換衣服時，他拿出手機。
……
晚上八點四十分，安安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來覆去。
其他小朋友都睡着了，可她睡不着。
小團子總覺得空落落的，忽然回想到什麽。
她悄悄從床上下來，去開自己的行李箱。
她回來時天都快黑了，阿姨還沒來得及幫她收拾行李箱，因此小箱子就在床邊。
借着月光，安安打開行李箱，找了好久，終于找到自己的獎杯。
箱子裏還有翠翠和大牛，是媽媽幫她收拾好的。
安安的小手捧不住這麽多東西，來回三次，分批将獎杯、翠翠和大牛送到床上。
孤兒院裏這個年紀段的小朋友，每個人都只有一張小床，小床和幼兒園裏午休床的規格一樣，小朋友躺在上面，翻身都不容易。
現在，床上還多了這麽多東西，就更擠了。
可是小團子并不嫌棄，還将自己胖乎乎的小身體傾斜過來，給她的“寶貝們”留出一大塊空間。
這樣一來，就不會空落落的了，可是，安安卻有點想哭。
她悶在被窩裏，淚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小聲啜泣。
好想爸爸媽媽啊。
安安吸了吸鼻子。
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的聲音。
“為什麽不能進去？”
“如果怕我們打擾其他孩子們，那麽麻煩您把安安送出來，我們直接帶走，就相安無事了。”
是爸爸的聲音。
安安茫然地擦了擦眼睛，從小床上爬下來，小腳丫踩在地上，走到窗邊。
是爸爸媽媽！
小團子又驚又喜，從休息宿舍裏“噠噠噠”地跑出來。
“你們怎麽不聽勸呢。”汪院長又好氣又好笑，“得虧今天是我留下來值班，要不然，其他老師是真拿你們沒辦法。”
莫穗說：“不好意思，汪院長，我們不是不講道理，只是不放心讓孩子一個人待着。既然遲早要收養，就不要讓安安白白難過一場吧。”
“莫小姐，收養是要走流程的，如果你們确定要帶孩子回家，我們可以好好商量這個問題。”汪院長沒想到他們對孩子這麽上心，語氣逐漸緩和，只是忽然之間，她想起一則條例，眉心一跳，“對了，你們倆這麽年輕，是不是還不到三十歲？根據《收養法》的規定，夫妻倆不滿三十周歲，根本就沒辦法辦理正規的收養手續。”
這時，安安已經光着小腳丫，跑了過來：“爸爸媽媽！”
小團子奔跑時，柔軟的發絲被微風吹開，只露出軟軟糯糯的小臉蛋。
孩子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是天邊的星辰一般，閃耀着，滿滿的光芒與能量。
明明才分開幾個小時，但看見她的那一刻，莫穗和顧峄城心中，都生出失而複得的欣喜滋味。
汪院長話音落下，然而莫穗沒聽。
她已經把跑向自己的安安抱在懷裏。
這個點了，夫妻倆風風火火地跑過來，還緊緊抱着安安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