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晚安
見鬼的大逃殺。
沒聽說哪個副本還帶臨時改名的。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所有清醒的玩家拼命扭頭,齊刷刷看向了和少年關系最近的黃毛。
——別瞅我啊,跟蛇哥關系最近的是和尚。
努力用眼神甩鍋沒成功, 黃毛只得硬着頭皮做了個口型:“他和黎凡有仇。”
其餘玩家:……廢話。
他們想知道的是對方為什麽會搖身一變成了Boss。
不應該啊。
沒有任何預兆。
黃毛:怎麽說呢,你們沒發現他能走了, 額頭上的角也沒了嗎?
一看就比那只還是獸臉的狐女強。
清楚少年并非濫殺的性子,黃毛真心覺得對方當Boss挺好, 幹脆兩眼一閉, 腦袋一歪,裝死裝得相當純熟。
另一邊, 親眼看着狐女變回原形、被少年揪着後頸丢出去的衆鬼, 一個個恨不得把自己縮成顆球, 麻溜利索地滾蛋。
什麽人肉, 不喜歡,不想吃,它們只求自己別再死一次。
然而,心裏雖這麽想, 包括狐女在內, 沒有任何鬼敢真正出聲反駁。
耐心等了幾秒鐘,少年拍拍手:“很好,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事情就這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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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輕揮, 玩家身上的繩索應聲而斷。
“去吧, 百追一的大逃殺我還沒見過呢。”眯眼打了個哈欠,白發少年腿一伸, 攔住了某只想開溜的紅狐貍:“你別走, 過來給我rua一會兒。”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衆破了美人相的狐女回頭,尖銳犬齒即将咬住少年小腿的一刻,無形的威壓忽然将她按平在地上。
不止是實力的差距,還有物種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行禮就不必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狐女聽見那少年道,“自己跳上來。”
憋憋屈屈地,火紅狐貍四爪并用,輕巧一躍,伏在少年膝頭做了個天然幹淨且皮毛順滑的暖手寶。
誰料,在對方指尖搭上自己的一刻,狐女忽然感到了某種來源不明的恐懼,像是有隐形的天敵躲在虛空裏,認真注視着她。
【你沒事吓唬她幹嘛?】不輕不重地抱怨了自家系統一句,聞九輕聲:“抖什麽?我又不喜歡吃狐貍肉。”
火紅的毛團子動的更厲害了。
發覺宴席上的諸位仍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擡眼:“怎麽?還要我替你們指路?”
“沒有沒有,我們這就去。”到底在各種稀奇古怪的副本裏見過世面,玩家的反應明顯比衆鬼快上許多。
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天,他們可不想功敗垂成。
更何況,是黎凡先把事情做絕,否則,他們也不會全軍覆沒,被鬼捏着那寫了八字的紙人。
說做就做,表完忠心,玩家們呼啦一下散開:大半鬼怪都在宴席上,這宅院,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安全。
衆鬼卻不急,幾個腦子活絡的,更是由驚慌失措變得胸有成竹:一方活一方死,只要把那群人類全部吃進肚子,無論耗費多少時間,他們都穩贏。
這不比争分奪秒、無頭蒼蠅似的碰運氣簡單?
“順帶一提,我的耐性不太好,”一眼瞧出臺下衆鬼在打什麽主意,聞九笑盈盈,“如果在我生氣前還沒把人帶來,那也行,大家一起玩完。”
“不知你們試沒試過魂飛魄散的滋味?”
嗖——
陰風過境,聞九話音剛落,原本熱熱鬧鬧的臺下唰地清空,連個鬼影都沒剩下。
謝玄:【小心些,這宅子有問題。】
【我知道,它能吞人。】點點頭,聞九挑了個最紅的果子咬了口。
謝玄:【不審審?】
聞九:【審誰?】
謝玄:【狐貍。】
【看來你對這小東西的意見很大啊,】随手把膝蓋上的毛團子丢了出去,他揚眉調侃,【現在滿意了?】
識海裏的佛子沒出聲。
篤定地,聞九笑:【還審狐貍,我就不相信你沒猜出這宅院的主人是誰。】
謝玄:【……她是女兒身。】
【哦,憐香惜玉,】刻意拖長語調,聞九莫名生出些不爽,【那下次你變成個公狐貍,如何?我保證不摸別人。】
想也知道對方不會答應,未等謝玄出聲,他便斜斜往椅子上一靠:【投屏,我要看渣男。】
狹窄逼仄的地下,學生仔扒着通風口,用力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
說來可能沒人信,他們現在正躲在一座其貌不揚的墳墓中,若非白簡帶路,他們也想不到,某個年久失修的院子底下,還藏着這樣的玄機。
這墓不大,勉強只能擠下一具棺材和幾個人,雖打掃得非常幹淨,但和屍體共處一室,總叫人心裏打怵。
白簡和黎凡不在,受不了太過安靜的氛圍,學生仔回頭,沖眼鏡女搭話:“喂,你說,住在白哥身體裏的到底是誰?”
一個照面就能把他倆弄昏,絕對不是普通的鬼。
“蛇骨婆。”進副本前特意惡補過相關知識,眼鏡女頭也不擡。
學生仔:“那是什麽?你怎麽看出來的?”
“第一,附近有很多蛇;第二,她對明夷感興趣,”言簡意赅,眼鏡女提醒,“這裏應該是她丈夫的墓,盡管不知道為什麽肯放我們進來,但我勸你最好別亂碰,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傳聞中,蛇骨婆本相年邁,身上纏着條大蛇,平日僅會攻擊靠近其夫墓地的人,副本裏的這位卻古怪得很,竟然肯離開自己一直守護的地方,上白簡的身。
“又是蛇。”
倚住石壁,學生仔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裏的逆鱗:“吃人小院裏不也有一條?它倆該不會是一只鬼吧。”
眼鏡女搖頭:“隊長事後說,後者更像蟒。”
“那就是更粗點呗,”點開指環瞧了瞧,學生仔不以為然,“算算時間,隊長他們差不多也該到了,那蛇骨婆真能一口氣殺掉幾十個人?”
眼鏡女:“不知道。”
事實上,她很懷疑蛇骨婆最後是否能真的履行承諾,可白簡被附身,隊長心意已決,她根本無力阻止。
倏地,眼鏡女挺直脊背,用手捂住學生仔的嘴:“聽。”
沒有腳步聲,但周圍确确實實有人在說話,有氣無力,似遠似近,還帶着點空靈,一聽就不像人。
“快快快,蛇婆子不在,趕緊進來。”
“好奇怪,她不是只想替丈夫守墓嗎?也會來湊這種熱鬧?”
“嗐,狐女說這宅子出現的地方年年都不一樣,今年剛好落在人家的墳頭上了呗。”
“晦氣晦氣。”
“倒黴倒黴。”
“別貧了,今日宴會蛇骨婆恰好沒來,快翻翻是不是她藏了黎凡,若被活祭領先,那小鬼還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黎凡?活祭?
瞳孔一縮,學生仔努力對同伴使眼色:活祭不是玩家嗎?鬼也就算了,玩家怎麽也在找隊長?
難道是他們昨晚幫鬼綁人的事暴露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眼鏡女雖不太贊同與鬼合作,卻也知道此刻最不該自亂陣腳。
松開學生仔,她默默比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拿好道具,随時準備沖出去拼一條生路。
“咚。”
衆鬼踏進院落的剎那,本該是死物的墳墓忽然發出聲悶響,地上聽不到,地底下的人卻聽得很清楚。
字字可聞的交談變得朦胧模糊,從同伴的眼神中意識到什麽,學生仔猛地回頭,果然瞧見了被死死堵住的通風口。
還有他們進來時的小洞,也一并沒了蹤影。
“艹!”
沒忍住爆了句粗口,學生仔懊惱:“現在怎麽辦?”
“等那群鬼離開。”猜到這機關是因為不速之客進門才被觸動,眼鏡女冷靜指揮。
密閉的墳墓,死寂又狹小,正常的呼吸聲都能在石壁上撞出沉悶的回音,不知過了多久,當學生仔因輕微缺氧而心跳加快時,那群鬼終于吵吵嚷嚷地出門。
“走吧走吧,沒東西,等會兒蛇骨婆回來就麻煩了。”
可學生仔卻笑不出來。
因為他發現,通風口并沒有開。
周遭的空氣逐漸渾濁,他再顧不得被鬼發現會有什麽後果,砰地一下,從指環裏掏出錘子砸向那塊活動的磚。
手臂震得發麻,磚卻紋絲不動,這下子,連眼鏡女也有些慌了:“槍呢?符文子彈,還有匕首,都試試看。”
嗤啦——
符紙,槍擊,刀撬刀刮,最多只能在牆壁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白痕。
不僅是通風口,這墳墓裏的每一塊石磚都堅不可摧。
鬼使神差地,學生仔從口袋裏拿出那塊雪白晶瑩的鱗,用力一撬,當真刮下些粉來。
眼鏡女震驚:“這是……”
“明夷的鱗,”坦然承認,學生仔招呼,“來幫忙,我們沒時間了。”
唰唰。
整個封死的墓穴裏,學生仔和眼鏡女圍着一塊小小的石磚,輪流捏着那片龍鱗又撬又切,仿佛握住了最後的希望,連手被稍鈍的一面弄得鮮血淋漓也無所謂。
可那不知名的石頭實在太硬了些,第一次出現松動時,學生仔眼前已經冒了金星,而他旁邊,則躺着陷入昏厥的眼鏡女。
沒關系。
沒關系。
只差一點點。
愈發稀薄的氧氣讓人難以思考,他渾渾噩噩地倚在通風口邊,有一瞬間,甚至動了殺掉同伴的念頭。
不行、不行,主神不允許這麽做……
但他需要更多的氧氣……
大口大口地喘息,學生仔面如金紙,像一頭年邁的牛,又像一個破破爛爛的風箱,瞪着眼,機械性地重複着做了無數遍的動作。
萬幸,就在他即将絕望的剎那,那要命的石磚終于碎成兩半,順着慣性被推了出去。
緊接着,學生仔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雪發金瞳,唇紅齒白。
救命的氧氣大股大股湧入,他卻怕得發抖,任由對方笑盈盈、從自己鮮血淋漓的指骨間抽走那片亮晶晶的鱗:
“謝謝你送它回來。”
而後,一塊全新的、與通風口大小一致的石頭被塞了進來。
溫柔地,少年起身:“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指長睡不醒。
二號渣渣領盒飯。
日常比心,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