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剛剛是騙你的,崽崽
生病對于聞九而言是個挺罕見的事。
一般來說, 他在修複原主瀕死的身體時,對方過往的隐疾暗傷都會被一并清除,只是看着虛弱而已。
可是今天, 他居然感冒了。
就因為他在窗臺上坐了二十分鐘看渣男演戲?
“還有系統商店出品的加強版天氣卡,”同樣沒想到聞九會因為一場大雨倒下, 謝玄将燒好的熱水倒進杯裏,“失血過多本就虛弱, 而你這幾天一點都不像個病人。”
上個世界扮演林青時還好, 為了等直播上門和試鏡機會,外加職業所限, 除了幾個重要節點, 對方一般都在酒店養着。
到了這個世界, 住院搬家打渣男打小三談合作, 直播畫圖出門覓食,聞九幾乎就沒閑過。
“當然,我也有問題,”沒有用數據時刻監控聞九身體情況的習慣, 謝玄主動反思, 拉開一點點窗簾,“下次我會更早發現。”
蜷在被子裏的某惡鬼立刻抗議:“不要光。”
腦子不轉, 他整個人比平時更加直白,也更加嬌氣, 話音未落, 一個抱枕便正對謝玄的面門飛來。
“咻。”
淡定地偏偏頭,謝玄一擡手, 成功接住了破空而來的“暗器”。
無聲嘆了口氣, 他重新拉好窗簾, 讓房間重回昏暗:“曬太陽會好的更快些。”
聞九哼哼唧唧:“那我寧願多病幾天。”
大抵是因為瞎了太久,讓旁人滋生恐懼的黑暗反而令他心安,裹成一團的被子卷被人掀開一點,聞九聽到謝玄的聲音:“透透氣。”
“治療卡呢?”露出個頭發蹭亂的小腦袋,他有氣無力,“別告訴我我已經窮的連治療卡都買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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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遍商店的謝玄:“治療卡似乎只能治療外傷,倒是有強力提神劑,黑咖啡味的,要來一杯嗎?”
聞九全身寫滿了拒絕。
素來沒什麽血色的皮膚暈開一層淡粉,他懶聲抱怨:“連個特效感冒藥都沒有,什麽辣雞商店,我要投訴,寄一百封投訴信。”
謝玄失笑。
對大部分快穿員而言,感冒帶來的影響實在微乎其微,不用買藥都能痊愈,但他還是點點頭,溫聲附和:“好,我幫你寄。”
原主脫離瀕死狀态後,聞九便不能任意使用自己的力量,對此,受盡預知煩擾的他本來很滿意,這會兒卻有些煩躁起來。
悶悶地,他道:“你在哄孩子?”
“沒有,”好脾氣地坐在床邊,謝玄用手背碰了碰聞九額頭,“還好,不熱,我用手機點了藥店外送,吃過藥,睡一覺醒來就該沒事了。”
額頭上傳來的觸感溫熱又輕柔,驀地,聞九意識到了謝玄和其他系統的差異。
倘若換做5046,對方也會用手機幫他買藥,還可能叽叽喳喳逗他開心,但有一點,對方絕對不會拟态成人或動物去碰碰他。
并非誰優誰劣、誰高誰下,只是原生系統習慣了數據監控,沒必要做這麽一個“多餘又不精準”的動作。
可聞九卻喜歡這種多餘。
這讓他感覺自己活着。
不僅沒炸毛,他甚至還在謝玄手背将要離去的時候,貼着那一點溫熱蹭了蹭:“我想吃黃桃罐頭。”
之前在其他小世界執行任務時,他就從原主的回憶裏翻到過這種說法,盡管沒什麽科學依據,但對方幸福又滿足的笑臉,他一直記了很久。
非常形象地,謝玄覺得自己瞧見了一只貓,一只難得卸下防備展露柔軟的貓。
或者說老虎。
給大貓順毛似的,他理理對方亂糟糟的頭發:“好,黃桃罐頭。”
聞九:“要小瓶的。”
謝玄:“好,小瓶的。”
提出的要求都得到了回應與滿足,聞九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突然覺得頭暈鼻塞、四肢無力好像也沒那麽難受。
等服務生将藥和罐頭送上來時,他甚至已經睡着了。
拟态成原主的模樣接過東西,謝玄悄無聲息将門關好,又重新凝成自己的長相,搬過把椅子,耐心十足地守在聞九床邊。
明明借着程天樂的軀殼,他卻能透過這表象,清楚勾勒出其下聞九的模樣。
眼型該是狹長,尾部微微上挑,縱然目盲,也總能給人風流多情又不着調的印象,睫毛極長,帶了一點卷翹,眉如名家的水墨畫,濃淡正宜,偏淩厲鋒銳,似出鞘之劍,中和了五官中的全部女氣。
哪怕是剛下山時心境無缺的自己,第一眼見到對方,也覺得極妙。
“謝玄?”睡着後也不曾有半刻放下警惕,聞九咕哝一聲,眼看着就要醒來。
斂神收回自己過于外露的目光,謝玄傾身,拍了拍那裹成一團的小粽子:“我在。”
熟悉的白檀香、熟悉的聲線,聞九心神一松,戒備消失的同時,伸手,将身前的熱源拖了過來。
被迫倒在床上的謝玄:……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聞九已經醒了,這其實是個試探,但很明顯,對方睡得正香,只把他當成了個大型暖寶。
還隔着被子。
雖說也不是第一次被抱,可上次是貓身,總歸是有些不同的。
想了想,他做了個決定。
于是,當終于睡夠補足精神的聞九意識回籠,他一下子就發現自己的被窩裏多了個暖融融的東西。
房間很暗,時間未知,但鼻尖萦繞的那點白檀香,還是讓他瞬間分辨出對方是誰。
素來規整的僧袍已然淩亂,他的手還放在人家腰上,活脫脫一副調戲良家婦……仙男的流氓樣。
——應該是封閉神識了吧。
腦子還有點不清醒,聞九思緒飄飛,不然對方怎麽會這麽乖。
內心的小惡魔一瞬間占據上風,他指尖一動,捏了捏那早就被自己窺伺過的腰。
嗯,果然很細,不軟,摸起來卻很有手感。
腦袋忠實地做出反饋點評,見人還沒醒,聞九膽子更勝,又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細瞧過好幾次的睫毛。
好長。
好直。
硬硬的,乍然摸上去還有點紮人。
可惜,許是這次的動作着實太大了些,沒等他再做些什麽,被他擺弄的佛子便睜開了眼:“聞施主,好玩嗎?”
陡然被抓包的惡鬼一驚,直接拽掉了佛子一根羽睫。
“玩夠了。”淡定把手往身後一藏,聞九蹙着眉,臉上滿是恹恹,“哎呀,我好難受。”
謝玄卻清楚,若是肯示弱,對方反而是好得差不多。
被青年這副裝傻賣乖的模樣弄得又氣又好笑,眼風一掃,他淡淡道:“既然難受,那便吃藥吧,我替你沖。”
已然忘了這茬的聞九:……
什麽藥,它好喝嗎?
“雙黃連顆粒,”起身,拿過藥袋,謝玄一字一頓,“疏風解表,清熱解毒。”
聞九:……
現在把那根睫毛粘回去還來得及嗎?他都沒扔!
白霧袅袅,苦意順着保溫壺裏溢出的熱氣蒸騰而出,眼見謝玄端着碗和勺子向自己走來,聞九眼睛一閉,視死如歸:
好吧好吧,左右他也很讨厭生病的感覺,早好早痛……
快?
诶?
怎麽是甜的。
“小兒氨酚黃那敏顆粒,”特意在下單時選了某惡鬼會喜歡的口味,謝玄輕笑,“剛剛是騙你的,崽崽。”
臉頰莫名熱了幾分,聞九鳳眸一瞪:“出家人不打诳語。”
謝玄:“我練功出了岔子。”
……
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聞九只得給對方起了個新的外號:“假和尚,假正經。”
共處不過兩個世界,這人怎麽學壞的如此之快。
“近墨者黑,”完全能猜到青年心裏吐槽的話,謝玄勺子一擡,“還喝不喝?”
喝,怎麽不喝。
他得身子爽利才有精力折騰人。
終于想起了某個被自己抛在腦後的渣男,聞九悶悶:“衛楊呢?總該比我嚴重吧。”
否則他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他已經在醫院了,高燒,三十八度五。”瓷勺抵在青年唇邊,謝玄耐心:“張嘴。”
聽到渣男遭了罪,聞九總算順了心氣,喝起沖劑也痛快許多。
誰料,一碗藥還沒見底,原主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爍的備注,是“媽媽”。
雖說面上沒什麽反常,可謝玄卻注意到,聞九的喉結多咽了兩下。
“喂,”惟妙惟肖地學着原主的語氣音調,聞九叫人,“媽。”
電話那邊是一道慈祥的女聲,似是在斟酌說辭,顯得有些吞吞吐吐:“诶,我聽你高中同學小張的媽媽說,你好像辭職了?……是工作不開心嗎?大城市生活那麽累,怎麽這個月還給我們打那麽多錢吶?”
話音剛落,一道更嚴厲些的男聲也加入其中:“過去寄的錢都給你打回卡上了,撐不住了就回來,還能差你這一口飯不成?”
程母小聲:“怎麽說話呢,兒子的聲音好像都啞了。”
程父:“我這還不是……”
無聲無息地,摻雜着原主徘徊不去的執念,聞九眨眼,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滾下:“我沒事,最近手裏有一個新項目,辭職是準備出去單幹呢。”
程母卻聽出了那絲哽咽:“……樂樂?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了?”
“沒有,哪能呢,感冒了,剛喝完藥,”搖搖頭,杏眼青年笑了笑,“想我了吧?那下周我抽空回去一趟,這次可別把我關門外了。”
……
将一切反應交給原主殘留的本能,等聞九挂斷電話,時間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分鐘。
早已控制住原主斷線珠子般的眼淚,他坐在床邊,不哭不鬧,散漫地,卻無端讓人覺得寂寥。
勾勾唇,聞九一下下轉着手機:“說真的,我還有點羨慕他。”
“嗯,”叉了最飽滿多汁的一塊黃桃遞到青年面前,謝玄屈膝半蹲,沒多安慰什麽,只溫聲道,“你也很好的,會越來越好。”
他保證。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後翻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