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怎麽咬我?
話剛出口, 聞九識海裏就響起了滴滴滴的OOC警報。
确實,按照快穿局推演出的原主性格,程天樂應當是善良的, 萬事總會給人留有餘地,看在蘇然專程壓着蘇樂給自己道歉的份上, 他本不該如此尖銳。
但聞九卻不以為然。
正像他之前說過的那樣,一個少爺壓着另一個少爺來道歉, 身為普通人的原主就必須接受嗎?
程天樂已經死了。
沒有人能替他原諒。
道歉的茶沒遞出去, 蘇樂便要一直舉着,明明低着頭, 只能看到地板的花紋, 他卻依舊覺得有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伴随着竊竊私語和嘲笑。
“不喝便不喝罷。”詫異于青年突然爆發的冷漠, 蘇然愣了一下才回神,看向聞九的眼中也多了幾分探究。
“其實我今天叫他來,只是覺得蘇樂欠程先生一句道歉,并沒有逼着程先生原諒的意思, ”注意到對方腦後還沒摘掉的紗布, 蘇然輕輕嘆了口氣,“醫生怎麽說?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聞九搖頭。
“那先吃飯吧, 這裏有幾道菜我很推薦。”像是才注意到對面還站了個人,蘇然擺擺手:“你回家, 自己用零花錢把程先生的賠償款補滿, 下次再敢做這種違法亂紀的事,蘇家絕不會再幫你善後。”
走?
合着蘇然今天把他叫到這來就是為了點頭哈腰給程天樂敬茶?
臉皮紅得仿佛在滴血, 蘇樂氣得指甲幾乎陷進肉裏, 然而, 一片靜默中,竟有人低低笑出了聲。
是聞九。
積分飛速倒扣,他卻熟視無睹,只定定地看了一眼蘇然,而後起身:“抱歉,我想我有必要再考慮一下我們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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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一旁的蘇樂先是竊喜,看到對方離去的腳步,更是在心中嗤笑:考慮?一個來求蘇氏注資的人,配用考慮這兩個字?
誰料,當他擡頭時,看到的卻是蘇然黑沉沉的臉色。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頭,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沒管住嘴,他被蘇然壓着給衛楊前男友道歉的事居然在圈子裏傳開了。
吃瓜第一線的微博小號上,甚至還有遠遠偷拍的、他躬身敬茶的照片。
因得周圍綠植的遮擋,蘇然和程天樂都沒露臉,只有傻乎乎站着的他,鼻子嘴巴都無比清晰。
蘇樂瞬間體驗到了社死是什麽感覺。
蘇家衛家、婚生嫡生,光這八個字,就足以點燃大部分人的八卦熱情,更別提這其中錯綜複雜的感情關系,“新嫂嫂竟是被我三了的傻小子”,這标題放在某C,絕對能賺足一天的點擊。
更憤怒的則是衛楊,帶着一種私有物被搶的煩躁,他氣沖沖打電話給蘇樂:“你哥到底怎麽回事?”
本就在朋友圈裏丢了大人,聽到對方這樣質問自己,蘇樂也沒了好氣:“什麽怎麽回事?那天不是說了嗎,我哥和程天樂有合作。”
衛楊:“去他的合作!”
什麽合作值得蘇然做到這個地步,總不會是程天樂手裏有價值百億的單子。
明知程天樂可能真有幾分本事,蘇樂卻不願承認,更不願告訴衛楊。
存心誤導地,他道:“你跟我吼什麽,有本事你去問我哥啊,或者去求你的前男友,讓他多給你睡幾分投資來!”
嘟嘟。
短短兩分鐘的通話不歡而散,蘇樂握緊手機,腦中滿是黑發青年那張惹人厭的臉:
程天樂程天樂!最開始他想拿下衛楊的時候,周圍人就一直提這個名字,好不容易攪和兩人分了手,對方居然又陰魂不散地出現在他哥身邊。
裝純賣乖的綠茶婊,當初怎麽就沒直接摔死在樓梯下呢?
恨恨往地上丢了個抱枕,蘇樂左思右想,悄悄給家裏去了個電話:“媽……”
沒股份又怎樣,月底有家庭聚餐,他嘴甜,到時候多說好話哄哄那個重視血脈體統老爺子,總能給蘇然上點眼藥。
想當男嫂子是吧?
他倒要看看蘇家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繼承人是同性戀!
總覺得背後好像有人在罵自己,聞九伸手揉了揉鼻尖:“阿嚏。”
和程天樂一樣,沒什麽必須要做的事時,他也喜歡找個地方宅着,粗略談完第一步合作,他便告別蘇然回了酒店。
肩頭忽然落了件尚餘體溫的僧袍,聞九垂眸:“你倒是越來越熟練。”
安靜坐在兩人合力搭成的茅草屋裏,Q版的小和尚手持木魚,身下則是張做工簡陋的木板床。
“你說你,氪金給你買的東西不喜歡,偏喜歡自己做的,”莫名覺得游戲裏的幼崽謝玄可憐巴巴,聞九擦了擦手,遞給對方一顆飽滿多汁的葡萄,“紅鸾星動,蘇然要遇見自己的真命天子了。”
謝玄:“眼睛不疼?”
“太明顯了,簡直像黑夜裏高亮的大燈泡,我閉着眼都能看清好嗎?”空着的手揪了顆新葡萄給自己,聞九記起原著,“不出意外的話,這次關于強人工智能的合作,主角攻也會來分一杯羹。”
最開始他選蘇然,只是想利用兩大氣運之子替這買賣保駕護航,可如今看來,他或許該換個選擇。
“原著裏還說哪家和上面有聯系來着……”發覺遞到小和尚面前的葡萄當真少了一塊,聞九鳳眸圓睜:“你怎麽光吃皮呢?!”
謝玄:【咬不動。】
誰叫游戲裏的他只有拇指高。
——好呆。
聞九笑得肩膀發抖。
“早說啊,我給崽崽剝,”頭一次見到這種把食物轉換成數據的吃飯方式,聞九好奇心拉滿,“你又升級了?”
安靜啃葡萄的謝玄:【算是。】
并非正常的系統,他進化的方向,大抵是修成人形。
“看來是上個世界的積分分成到賬了,系統的工資都由局裏統一發放。”早年合作過5046,聞九輕車熟路。
謝玄:【為什麽加入快穿局?】
聞九眨眨眼:“因為我死了。”
彼此的關系已比剛重逢時親近許多,聞九提起這些也沒了顧忌:“你應該也見過我原身的屍體吧,棺材裏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沒氣了。”
“可能就是因為死的太快太突然,我心中尚有疑問未解,所以才會招來那群快穿局的老頭。”
說着說着,他話頭一頓:“等等等等,差點忘了問,謝玄,我死的時候好看嗎?”
壓城烏雲般,屏幕裏的對話氣泡緩緩染滿純黑,又被吃掉一半的葡萄擋住,音色比平時更沉,謝玄慢慢:“……好看。”
平靜的,沒有任何痛苦,大逆不道的紅色喪服層層疊疊,花一般地将青年包裹。
佛門慈悲,亦有金剛怒目之相,無論是在皇室、還是在寺中,謝玄都親眼目睹過許多争鬥、許多屍體,超度的靈魂更數不勝數。
可沒有哪一次,他的心境會動搖。
甚至失控到幾欲立地入魔。
偏那罪魁禍首還毫無自覺,晃着腳,美滋滋點頭:“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為我會死的很難看呢。”
在聞九還沒失明的那段日子裏,他見過的屍體實在太多太多,燒焦的、剁碎的、被劍紮得像篩子的、被藥融得渣都不剩的……
那段日子裏,他确是被各門各派争來搶去的寶物,寶物固然要精心照顧,但又有誰會避諱在寶物面前殺人呢?
說到底,不過是沒被當做人罷了。
世間醜态瞧得多了,他便不再哭泣不再害怕,只覺得惡心,所以才打定主意,要死的漂漂亮亮。
還好,重傷瀕死那麽多次,最後一回沒有翻車。
“嘶。”指尖一痛,聞九從回憶裏抽神,望向屏幕裏一本正經的小和尚:“……你居然咬我。”
謝玄:【抱歉,沒收住。】
聞九:可我怎麽覺得你像故意的。
原主體質特殊,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牙印也無法忽視,更何況是指尖這樣連心的地方,好心幫人舉葡萄卻挨了咬,聞九氣鼓鼓,用力敲了敲屏幕:“你出來。”
撲簌簌——
茅草屋“地動山搖”,謝玄仍巍然不動。
“出來,”想起曾經在某個小世界流行過的段子,聞九節奏慢慢,“開門吶開門吶,別躲在裏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說話間,他已經從茶幾旁邊滾到了不遠處的地毯上,天旋地轉,原本便沒打算逗對方太久的謝玄剛要現身,便被某惡鬼從手機裏“晃”了出來。
“唔。”
身上陡然一沉,還沒把這具身體養好的聞九悶哼一聲,卻沒忙着把人推開,而是“眼疾嘴快”、拽住謝玄的衣領,狠狠咬了對方下巴一口。
“扯平了。”用完就丢,順手把人往旁邊一推,聞九得意哼笑。
其實他本來想咬脖子的,脖子肯定比下巴更疼,無奈某佛子把自己裹得太嚴實,他根本沒找到能動嘴的地方。
“怎麽?真生氣了?明明是你先躲在游戲裏裝傻的。”遲遲沒有聽到身旁人應聲,聞九偏頭,正撞上一雙幽暗深邃的眼瞳。
他們确實離得有些近了。
肩并着肩,同時偏頭的情況下,鼻尖幾乎都要撞在了一處。
真好看啊。
聞九想。
怎麽會有人在如此近距離的死亡角度下都找不到瑕疵呢?
他剛剛應該……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聞九猝不及防垂眸,第一次在對視這件事上落了下風。
下巴上印了個滑稽的、紅彤彤的牙印,謝玄卻毫不局促,甚至還有閑心去數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悠悠地,他問:“這下解氣了?”
“若沒解氣,聞施主可還要再咬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聞九:咬哪兒都行嗎?
一更,後翻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