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十日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樣!”
度越看着眼前一言不發,昏迷不醒的韓穆,眉頭緊鎖。
“度越……你冷靜一點。”一人在他身後出聲。
度越轉過頭去,眼前的正是安然無恙的木遠。
他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把将木遠擁入懷中。
“你沒事,我也沒事……我們都沒事,我們瞞過了皇帝。但是韓穆他……”
“這個應該是韓穆的化形。你小心一點,身上的傷口都還沒有愈合呢。”木遠嘆了一口氣,安慰道:“若是他出了什麽事,化形是會直接消失的。現在既然化形還在,只是昏迷而已,那麽韓穆也……應該沒什麽大事。”
他也想擁抱度越,他想狠狠地擁抱度越,恨不得把這個人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開。
但度越身上還有傷。
一想到這一點,木遠便連手都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放,只能由着度越這樣牢牢地抱着他。
這裏是大皇子宮的地下室。
不知皇帝此時此刻是不是已經從這裏離開,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就在大皇子宮的地下,方才還在他面前奄奄一息的兩個人,正這樣完好無損地擁抱在一起。
張大夫和大皇子推門而入,看到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不由微微一愣。
大皇子連忙轉過了頭去,張大夫也很是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
聽到人聲,度越才終于放開了木遠,看向來人。
“外頭怎麽樣了?”木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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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和度越分別這麽久,如今好不容易才終于見面,但是這樣的情境之下,誰也沒有那什麽都不顧便風花雪月的心情。
諸事未定,誰都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父皇的人已經開始搜宮了,大約是在找我。”大皇子嘆一口氣道,“此番我也是豁出了我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去的。經過了張統領在父皇面前說的那些話,今天的事情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父皇都不可能放過我,我便幹脆和你們一同躲在這地下室中,等一個結果吧,就讓父皇以為我是計劃失敗之後畏罪潛逃了。”
度越皺起了眉頭:“那我們豈不是誰也不能出去,無法知道外面如今如何了?”
“放心好了,我已将來到地下室的密道告訴了張統領。今天之後,無論事情成敗與否,他都會來告訴我們一個結果的。”
幾人沉默下來,目光卻又落在了昏迷不醒的韓穆身上。
大皇子皺了皺眉:“韓統領這是怎麽了?受傷了?”
可是木遠身上分明連個小擦傷都沒有,韓穆又怎麽會傷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木遠和度越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張大夫掀起眼皮看了韓穆一眼,嘆了口氣:“這就是個化形,根本不是韓穆本人。”
“什麽?”大皇子聞言,不由一愣。
“可是……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他慌忙看向度越,“我告訴張統領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度越垂下了眼眸,看着韓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沒有傳錯,大概是他自己……擅自做主。”
就在一刻鐘之前,皇帝和張測帶領一幹禁衛軍偷偷跟在了那兩個從演武場混出的人身後,跟着他們來到了大皇子宮的附近。
皇帝以為木遠和韓穆必然會在演武場上留下兩個化形,而真正的木遠和韓穆則會混入禁衛軍中,跟着他們一起離開。
因為張測同他說過,木遠他們早已和大皇子搭上了線,會先躲在大皇子宮中,而後再找機會出宮。
于是,皇帝便将絕大部分的禁衛軍火力全部都集中布置在了大皇子宮附近,只派了一隊人馬,押送“化形的木遠和韓穆”回牢房中去。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兩個“化形”被一隊禁衛軍押送着,才剛離開演武場不久,便被從天而降的度越救了出去。
雖然度越如今重傷未愈,卻也不是一小隊禁衛軍可以匹敵的。
于是不費吹灰之力,木遠和韓穆就這樣被度越就回了大皇子宮,從密道進入了地下室之中。
回憶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木遠不由感慨:“多虧張統領願意幫我們。否則,今日還不知要是怎樣一幅光景。”
十天前。
禁衛軍押送着木遠和韓穆、張大夫朝着皇宮的方向走去。可走到半路,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支開所有手下将木遠叫到了一處僻靜之處。
“木公子,我有一件事同你說。”
皇帝如何騙過狐王,又如何挖去狐王妖丹并已經盯上了度越的妖丹,張測一五一十全都将給了木遠,和韓穆所說分毫不差。
“我當真不願意違背陛下的旨意,但是……以凡人之力做出此等逆天而行之事,我真的擔心陛下會因此……”
他沒有再說下去,木遠卻也沒有僅僅因此便信任他。
“所以張統領到底想說什麽?”
“陛下擔心他從你口中問不出妖典放在哪裏,因此打算軟硬兼施,讓我想辦法獲取你的信任,而後我們二人一同威逼利誘。”
“軟硬兼施?怎麽個兼施法?”
“陛下假意當着所有人的面命我處死鐘邁,實際上讓我将他安置在了宮外,并讓我以此作為想你投誠的砝碼。他讓我假意助你逃跑,取得你的信任之後從你口中套出妖典的位置,并借你引出度越。”
木遠聞言不由微微一驚。他倒真是沒想到皇帝居然還能來這一手。
他沉默片刻,看向張測的眼神卻更加充滿了懷疑:“那你接下來打算說什麽?不會是想要放我走吧?如你所說,皇帝想讓你假意助我逃走,那麽我怎麽知道接下來你所說的話是不是真心?”
畢竟眼下的情況,張測很容易兩邊都讨好,誰也不得罪。這樣到了最後,他将是最有優勢的那個人。
張測苦笑一聲:“我就知道木公子會這麽想。陛下真是好計謀,我的确是并不希望他再得到一個妖丹,也不希望你和狼王大人死在宮中,但陛下想出了這樣的法子,我倒不知道該不該放你走了。”
“皇帝不可能當真想要放我離開。說說吧,若你提議讓我走,我當真答應了,他會做什麽?”
“禁衛軍成分複雜,一部分是在避暑山莊中跟着我的舊人,還有一部分是直接聽命于陛下的,這個木公子是知道的吧?”
木遠點點頭:“你的意思,此番你帶出宮尋我的人中,有皇帝的人?”
“不錯。”張測道,“那些人不會讓你們當真可以逃脫的。到了那時,他們只要再假模假樣地質問我幾句,陛下覺得你便會信了我如今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連自己手下的人都管控不住,完全有幫助你的理由。”
木遠遙遙看了眼禁衛軍的方向:“所以,他們現在以為你正在按照皇帝所說的辦事,假裝想要放我離開?”
張測嘆一口氣:“是。”
木遠審視地看他一眼:“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證明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幫我。皇帝現在最想要的兩樣東西,無非就是妖典和妖丹。妖丹……我不知道度越現在在哪裏,但是妖典的所在,我是知道的。”
張測看向木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讓我毀去妖典?”
木遠點了點頭:“我把它藏在了那邊的那一片草垛之中。具體是哪一堆我不會告訴你。你帶出來的人中總有完全聽命于你的吧?吩咐人去将那些草垛全都燒了,妖典自然也會被燒毀其中。”
皇帝不管命令張測做什麽,都絕對不會讓他毀去妖典。只要張測毀去妖典,便是完全斷了他再向皇帝投誠的可能。
“燒毀妖典?木公子還真是豁得出去,那可是木氏的傳家之物。”張測倒不是猶豫或是心疼,只是有些詫異。
“那有什麽關系?反正上面的東西,我已經全都記在腦子裏了。此難若能平安度過,我再寫一本出來便是。若不能……将妖典毀去,也好過這東西落入皇帝之類的人手中,讓木氏先人在地下也難安。”
張測眼中露出欣賞的神色:“木公子說的有禮。”
說完,他擡手召來一個禁衛軍。
“統領有何吩咐?”那人問道。
“那邊的草垛,全部燒毀。”張測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當着木遠的面,命令下得清楚明白。
倒是那小兵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着張測:“統領,這……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燒草垛啊?”
“那邊草垛中有可能躲着這些妖物的同黨。不管是不是真的藏了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小兵不再多問,領命便要離去。
木遠見張測的确沒有耍花招的意思,便又叫住了那個小兵:“罷了,不用去了,那邊沒藏着人,別好端端地平白燒人家東西了。”
小兵聞言停住腳步,卻不知該不該聽木遠的,只看向張測。
張測于是揮揮手,示意那小兵退下。
“木公子這又是什麽意思?”
“妖典并不在什麽草垛之中,而在我的身上。抱歉,張統領,方才只是試探一下你的決心而已。事關重大,我不能不慎重。”
雖然被人懷疑,張測卻沒有生氣:“無論如何,我覺得木公子的想法都是對的。燒毀妖典,或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于是那一天,木遠便當着張測的面,親手燒毀了木家祖傳多代的妖典。
而其中的內容,張測只字未看。
眼看着一本古籍在兩人面前化為灰燼,張測問木遠道:“木公子,雖說禁衛軍中又陛下安插的人手,但也有不少是我的人。無論如何,我都相信我的人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你若當真想要逃跑,未必就不能。”
木遠卻看着他笑笑:“我跑了,然後呢?你打算如何回宮去複命?”
張測無言以對。
木遠接着道:“何況你剛剛不是說了,懷疑度越可能并沒有逃出皇宮?他還在宮中,不管那皇宮是什麽龍潭虎穴,我自然都是要去闖一闖的。再說了,皇上不是還讓你在背後幫我?他都親口準允了,你不好好幫我,豈不是白費了皇帝一番苦心?”
“左右是皇帝讓你幫我的,我便也不能讓你為我身陷險境。這次就當我幫你演一場戲,不讓你失了皇帝的信任,大不了事後,你再幫我逃出來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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