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難逃
以度越對狐王的理解,若當真有把握能夠戰勝對手的話,他是不會如此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
何況眼下情況緊急,他要當真實力尚在,首先攻擊的應該是皇帝,再不濟也該是緊緊簇擁在皇帝身邊的那些禁衛軍,而不是殺那幾個根本無足輕重的小兵。
度越在心中暗暗嘆一口氣。
現在因為狐王的裝神弄鬼,這些禁衛軍陷入恐懼之中,才會沒有發現狐王的真實實力究竟如何。等皇帝反應過來,他這拖延時間的法子,也便沒用了。
又是皮肉被劃破的聲音和騰空而起的血霧。
禁衛軍陷入了新一輪的恐慌之後,只聽幾聲悶響之後,又幾個禁衛軍倒地不起。
下一刻,黑夜中便有什麽東西拉了度越的胳膊一下。
是狐王提醒度越,該趁機逃走了。
他吓不了這些禁衛軍太長時間的。
度越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态還能撐多久,但卻也知道,想要脫困,如今是最好的時機了。
他于是也不敢耽擱,扭頭便沖進了黑暗之中。
果然,沉浸在恐懼之中的禁衛軍半晌也沒有反應過來。
反而是皇帝率先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大喊道:“裝神弄鬼!他們想要趁機逃跑!想跑就說明他們根本不是朕的對手!”
他一邊喊着,一邊一把抹去一臉的血痕,從再次從身旁一個禁衛軍手中奪過長.槍便要親身上陣:“繼續放箭!沒有魔晶石就放普通箭!不要讓他們跑了!”
狐王在前面拉着度越,只可惜度越受傷實在有些重,以開始倒還可以跟上狐王的腳步,跑了一陣之後便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放開我,你先走吧。”度越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處傷口仿佛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被撕裂,每一刻都仿佛下一刻便要撲倒在地,再也起不來。
Advertisement
當真覺得可笑。
不久之前他還對狐王懷着滿腔的恨意,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現如今卻需要靠狐王豁出性命來救他。
狐王也只好放慢了腳步,卻轉過頭來看着他:“你開什麽玩笑?我已經死了,你不知道?我現在只要稍微受個重一點的傷,就會化為一堆枯骨,你不知道?”
他回過頭去,拉着度越繼續跑,“讓我先跑,我一具屍體,逃出去了能做什麽?沒有……沒什麽意義了。”
度越沒有說話,眼前的場景卻越來越模糊。
魔晶石的效力越來越強,他的腳步開始漸漸有些虛浮。
“度越?”
度越的狀态實在是太差,狐王不得不再次放慢腳步。
“站住!”
“那邊!他們朝那邊去了!”
才一放慢腳步,身後追兵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
狐王暗罵一聲,看度越的樣子卻也知道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再拉着他繼續跑了。
他于是只要就近找了一處形狀複雜的假山,将度越暫時塞了進去。
度越似乎猜到了狐王想做什麽,但他渾身的力氣正在被一點一點抽幹,只能眼睜睜看着狐王做完這一切。
狐王也知道他這個法子根本撐不了多久,可只能如此了。
“小兔崽子。”月光下,狐王逆光而立,“要不是……你合該認我當個幹爹的,至少也要叫我一聲叔叔。”
度越皺了皺眉,眼前已經漸漸出現了重影。
“我還沒有親手殺了你,為我狼族報仇。”
“那你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狐王說,“無論如何,說到底當年之事都是我對不起你們狼族。無論怎麽解釋,我身上的罪命怕都是洗不清的。”
“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想出那種入侵人界的事情……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我欠你一聲道歉,也欠你們狼族一聲道歉。對不起。”
“你還欠趙姨和木遠一聲道歉。還有除妖司。”度越冷冷道。
狐王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是為你那個王妃讨的?好吧。”
他嘆一口氣:“當年的除妖司統領,的确是個值得敬重的對手。至于你費盡心思也要護着的那兩個人族……或許是因為我自己被人族欺騙過,才會覺得他們都不懷好意吧。可我到了最後,卻還是被人族給騙了。或許,你識人,比我要清楚。欠他們的道歉,沒辦法親口講給他們聽了,勞煩你帶到……對不起。”
禁衛軍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度越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連狐王的身影幾乎都要看不清。
狐王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再耽擱,只道:“無論是作為你父親的朋友,作為你的長輩,還是作為狐族之王,說到底,我都是極失敗的。若你能成功脫困,日後如有萬一……還請照應狐族一二。”
說完,狐王便消失在了度越眼前。
度越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半晌才在遠處的夜空之中,重新看到了那道紅色的身影
他看到一股紅光沖天而起,擊中了那道紅色的身影。
然而不過片刻功夫,那身影便如被抽幹了力氣的蝴蝶,從半空中直落而下。
度越終于沒有力氣再繼續支撐下去,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木遠被張測帶回宮之後,被和韓穆還有張大夫分開,關在了地牢之中。
張測倒是還分得清是非黑白,知道若是讓皇帝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後果恐怕會不堪設想。
皇帝是個太容易貪心的人,欲.望永遠無法滿足,他不想做那個助纣為虐之人,便将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訴了度越,倒是和韓穆所說相差無幾。
他告訴度越,皇帝抓他是為了得到他身上的妖典,為了能威脅他,一時半刻之間應當不會要了他們韓穆等人的性命。
還有木遠最擔心的度越——張測告訴木遠,兩日前度越和皇帝大打一場,身受重傷,下落不明,皇帝也正在找他。
至于鐘邁……皇帝原本便是打算用鐘邁來威脅度越的,如今度越已然身受重傷,沒了威脅,皇帝便吩咐了張測,讓他除掉鐘邁。
張測于心不忍,假意應承,現如今已經将鐘邁安置在了宮外。
至于木遠,張測動過放他離開的念頭。
是木遠自己拒絕了離開。
雖然度越如今下落不明,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沒有消息卻又是最好的消息。
木遠滿心忐忑地在牢中住了三日之後,皇帝終于纾尊降貴,來到了牢中,讓他交出妖典。
木遠看着皇帝,頗覺好笑:“陛下,妖典原本就是我木氏的東西,您這要的,是不是太理所當然了些?”
皇帝似乎是頗為不适應牢房中的髒污,皺着眉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木氏難道不是人族子民,不是朕的子民嗎!”
原本,木氏一族被滅門之事,木遠是不想怪在皇帝頭上的。
畢竟他一直覺得,當年之事的罪魁禍首應當是狐王和江言齊。非要說皇帝有什麽罪的話,大概也就只能給他治一個昏聩無能之罪。
可如今,皇帝既已露出真面目,木遠心下實在難以再為他開脫。
其實若真要想清楚其中聯系,當年除妖司的風頭何其強勁,力量和其強大,當真是江言齊一紙誣陷便能輕易動搖得了的嗎?
為什麽皇帝沒有細察便輕而易舉相信了江言齊的誣陷?
為什麽随随便便一紙來歷不明的往來信件便能将除妖司,将木氏一族置之死地?
這樣震驚朝野的滔天大案,為什麽連細察都不曾有過,便在妖族入侵人族那樣緊急的時候匆匆将木氏一族下獄?
當年在奪嫡之争中打敗自己兩個哥哥得到如今皇位的皇帝,當真看不出來誰在說謊嗎?
整件事,皇帝究竟是怎麽看的?是當真從頭至尾毫不知情被蒙在鼓裏……還是其實早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卻因忌憚除妖司,樂見其成?
木遠就這樣看着皇帝,思緒漸漸飄遠。
皇帝被木遠看得有些不适。
他不耐煩地催促:“木公子,我勸你還是早些交出妖典,這樣對誰好。朕也是顧念當年除妖司護衛皇城有功,才會留你一條性命,向你讨要妖典。否則,就憑你現在這點家當,朕要是當真想搜,你根本什麽都藏不住!”
聽到這話,木遠忽地大笑起來。
“陛下,您說這些話,當真不會覺得可笑嗎?您為什麽到現在還留着我的性命?不就是因為在我身上搜過之後沒有找到妖典,在抓到我的客棧又找了一圈,還是什麽都沒有找到嗎?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您大可不必用這樣的話來騙我。”
皇帝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那天木遠剛被帶回來的時候,他便已經派人搜過身了,妖典的确不在木遠身上。這幾天吧所有木遠可能藏匿妖典的地方全都找了個遍,卻也什麽都沒有找到。
不過,他還有別的辦法。
“木公子要是這麽不配合……那我就只好去找狼王大人問一問,看他知不知道些什麽了。你們二人那麽恩愛,想必你把妖典放在了哪裏,他也是知道的吧?”
木遠猛地攥緊了拳頭。
張測之前的确告訴過他,如今度越下落不明,根本就不在皇帝手上。
他當時便猜到了皇帝有可能會拿度越來威脅他,也想好了定然不會上這種拙劣的當。
但是聽到皇帝在此時此刻提到度越,看到皇帝臉上那自信滿滿的神情,木遠還是忍不住揪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萬分之一的可能,張測騙了他,或者就在他不知道的這幾天時間,就在前不久,皇帝抓到了度越,度越現在真的在皇帝手上呢?
木遠不敢開口,他怕一開口聲音便是顫抖的,他怕被皇帝抓住破綻。
皇帝看到木遠的神情,愈發有了底氣:“你是人族,前不久又剛受過傷。朕是不能随便對你用刑的,但狼王大人麽,就不必用這麽多顧慮了。妖族大都身體強健,想來就算是朕下手稍微重一些,也不會有什麽關系吧?”
他笑了笑,接着說道:“也不知二位之間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呢?狼王大人若是知道妖典的所在,重刑之下也不知還願不願意幫你保守這個秘密;他若是不知道……不知道他會不會怪你,平白牽連他受這樣的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