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威嚴
“你先回去吧。”度越對韓穆吩咐道,“剩下的事情,我會和他說。”
韓穆看一眼度越,再看一眼木遠,一面驚異于世上竟有這般巧合的事情,一面卻又覺得似乎理當如此,輕嘆一聲,對度越一抱拳便轉身消失在了林間。
度越這才走到木遠身前,半跪在他面前,将手搭在木遠膝頭,擡眸靜靜地看着他。
木遠緩緩放下手來,戚戚然道:“小時候的事情,好多我不記得了。昨天告訴你的,就是我能想得起來的全部。我竟然不記得小時候就見過你。”
“即便是記得,這麽多年過去,早認不出了。而且你那段時間一直病着,每天都昏昏沉沉,自然不記得。”
略一頓,他又接道:“你不記得了,但是我還記得。雖然只有短短幾天時間,但是你要是想聽,我可以講給你聽。”
“還有趙姨在狼族時候的事情。你要是想聽,我可以全都講給你聽。”
木遠突然想起一事:“我娘知道你中毒的事情嗎?”
度越一點頭:“知道。”
木遠的心再次狂跳起來:“既然如此,她為什麽沒有告訴你解藥是什麽?我娘一定看過妖典的,她一定知道解藥是什麽!”
度越目光閃爍一瞬,答道:“的确告訴過我,解藥是木氏主家後人的血——你的血。每月取一些混水服下,一年可解。”
難怪度越昨日知道他的身份後會是那樣的反應。
他原本還發愁,不知道如今大皇子在宮中境況如何,甚至有些自私地擔心之前說好的話還能不能兌現,卻沒想到他和度越之間居然還有過這樣的淵源。
一月取一次血,根本傷不到他什麽。若是能換度越安然無恙,一月一海碗他都沒意見!
大喜大悲之下,木遠情難自抑,徑直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度越,喃喃道:“果真如此,那真是……原來解藥就是我,可我居然還平白讓你受這麽多罪!”
度越一愣,旋即伸手環住木遠,在他背上輕拍兩下:“沒什麽不能解決的。”
Advertisement
木遠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向度越坦白了自己的性別,而度越還沒有對此表态一般,連忙松了手,小心翼翼去看度越臉色,卻見度越神色如常,只堅定地看着他道:“我有預感,狐王一定還會回人界來。”
那天林黎大概地告訴了木遠,他們遇到的那個皇帝的禁.脔,其實是狐王的傀儡。說是傀儡,但和其他沒有生命的,只會聽從主人命令的傀儡卻又有所不同。
那樣的人叫做束魂傀儡,是将剛死七天以內的人魂魄束在體內,同時向他注入施術者的一絲精氣做成。
被做成傀儡的人大都和生前沒有什麽區別,但記憶卻會受到一定的篡改,有的束魂傀儡甚至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他們會帶着生前的性格和被篡改過的記憶,繼續地生活下去。
他們的意志和想法又會受到施術者的影響,将施術者的一些願望當成自己的,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稱為施術者手上的一柄刀。
知道了這個,再去看他那日從皇帝禁.脔梁上取下的那張紙條,便清晰明了了許多。
那張紙條上只有寥寥幾個詞語:我醒,半知,不語,幼識,至尊,背叛。
雖然仍舊是詞不成詞,句不成句,但若是大膽推斷,卻能還原出一件驚世駭俗的前塵往事。
度越說不出什麽理由,全靠直覺,卻和木遠分析得出的結果不謀而合。
雖然狐王之前在宮中遇到他們時顯然是意外,他有可能因此短時間內不會在來觸黴頭,卻不可能放棄金銮殿中那顆夜明珠。
或者說,不會放棄他在人界那個未了的執念。
“大哥,這麽些日子了,宮內宮外全都搜了一遍,大皇子身邊那個丫頭也已經處置了,就連不知道用什麽手段隐藏了自己身上妖氣躲在宮裏的小妖也全都被咱們揪了出來,恐怕咱們要找的那幾個妖早已經除了城。咱們……”
江霖低眉順眼站在江言齊面前,偷偷擡眼去看江言齊的臉色。
只見江言齊沉着臉,看着手上一個雕得奇醜無比的小雕塑,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他知道,這幾天所抓到的這些,根本就只是一些小魚小蝦。
除妖司倒臺十五年,他能穩坐安廷衛首領之位這麽久,自然需要有些自己的手段。皇帝那點登不得臺面的小癖好自以為瞞得天衣無縫,實際上江言齊一直都知道,自然也知道皇帝養在宮中的那個登不得臺面的人。
皇帝幾乎是每隔一日就要去找那男人一次,每次不在裏頭待上一兩個時辰斷然不會出來,可有一日卻只進去了不到一刻鐘便面如死灰地倉皇而出,連躲人都忘了似的,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寝宮。緊接着,一道加強皇宮防守的聖旨便下到了他頭上。
當時,江言齊便料到可能是那個男人出了什麽事,于是悄悄派人進去查,卻不想竟在裏頭遇上了別的什麽人。
雖然那人發現了他的人的蹤跡之後便迅速逃走,至今也不知身份,但對方走得匆忙,未能仔細檢查整座宮室。因此江言齊的人雖去晚一步,卻也還是找到了眼前這個雕塑。
但木遠其實不是沒來得及好好檢查,而是根本沒覺得這個醜了吧唧的小雕塑能給自己提供什麽線索。
他不認得,江言齊卻認得,而且再熟悉不過——雖然醜的有些抽象,但依稀還是可以從雕像上端的那個倒三角和下面那個疑似尾巴的弧線看出,這雕的像極了狐族的圖騰。
十五年前那場亂戰究竟因何而起他再清楚不過,心知肚明自己屁股下頭這把椅子是怎麽來的。如今先是在一個皇帝的禁.脔房中發現了疑似狐族的東西,緊接着便又在城中抓住了一張狼妖。
雖不知這些妖族究竟想要做些什麽,又已經籌謀了多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時隔十五年,他的麻煩終于還是來了。
江霖看着自家大哥神秘莫測的表情,一時不敢出言打擾。
江言齊拿着那雕塑沉默片刻,最終開口:“第一日看到的那個最先逃出宮去的應該是狐王,他當時像是受了傷,必是在宮裏和誰打過一場。狐王本事不算小,能傷到他的……恐怕是狼族那個小崽子長大了。不過他們既然需要借一只兔妖的手出逃,恐怕也是傷得不輕,逃不遠的。擴大搜查範圍,哪怕是搜到皇城之外,也一定要把這些禍害找出來!”
“至于皇上那邊……”他沉默片刻,接着補充道:“去告訴他,作亂的妖物已經全部抓到。但是妖物們這一次來勢洶洶,恐怕還會有後招,這段時間我會帶着暗廳為在城中嚴查。為了皇上安全起見,他還是盡量少在外頭走動的好。”
“感覺怎麽樣?”
雖然度越打了保票,說自己連當時木遠母親說解藥是什麽的時候的表情都能想得起來,但畢竟沒有實實在在的資料可以參考,木遠還是擔心得放不下,味度越喝過血之後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問這個問題。
連度越都要忍不住笑他:“你的血又不是什麽仙丹妙藥,只這一次當然沒什麽效果。就是……妖氣似乎還是有些控制不住。”
這其實是正常現象。
原本妖力越強的妖物妖氣便會越強,但與之相應的,壓制妖氣的能力也能越強。如今度越被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方,在人界被抑制的那點妖力漸漸恢複,可之前受過的反噬的傷還未好全,一時之間收不住也很正常。
木遠有些後悔當時韓穆走的時候他心亂如麻,沒能想起來讓韓穆把那顆蛟珠留下。
度越看出他的擔憂,寬心道:“這裏不是皇城,安廷衛查不到這裏來。”
這些日子他們的确連一個安廷衛的人都沒見到,在山上住得很是安穩,想來是那幫屍位素餐的廢物不肯大動幹戈,完成任務似的抓幾個妖給皇帝看看就算完,只要确保皇城裏沒什麽事便不打算繼續再追殺他們。
想到這些,木遠也微微放下了心,問度越道:“那咱們等你能控制妖氣了,咱們就行動。韓穆那邊信傳出去了麽?”
妖族傳信用的是一種半開靈的靈鴿,倒也方便。
“通知過了。不過整頓人馬趕過來怕是還要些時候。而且大隊妖族來到人界怕是要費些功夫,我叮囑了他,讓他安全第一,不要圖快。”
這下沒什麽好再擔心的,連日來的陰霾終于散去。木遠長舒一口氣,終于微微放下心來。
一放松,便總想些別的事情。
幾天過去,他砸吧着和度越互相坦白的那些事情,一條一條捋過去,才發現了一個之前險些被他忽視了的細節:“度越,你的白月光是誰?”
木遠之前和他講過什麽是白月光,度越還沒忘,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知道麽?”
“所以,是我娘?”
得到肯定的答案,木遠幾乎要笑得滾到地上去:“我娘給了你母親般的關愛?我娘對你很重要?”
他說得明明沒什麽不對,全都是度越自己的原話,但是這時候被他這樣提起,度越總有種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一般的錯覺。
他被木遠笑得莫名尴尬:“你前些日子提起趙姨,還不是這樣!”
木遠卻依舊不停,一邊笑一邊道:“度越啊度越,鐘叔這麽些年到底是怎麽養你的,怎麽把你養的這麽可愛?”
度越:“……”
狼王大人在外可上陣殺敵,在內審訊俘虜時血肉橫飛一點不手軟,長這麽大,再沒第二個人用這種詞語形容過他。
這人明明剛到狼族那會兒那麽百依百順,甚至還有點怕他,怎麽現在越來越可惡?一點不拿他狼王的威嚴當回事!
度越終于不打算再慣着他,上前去拉木遠,擺出一張能震懾群狼的冷臉:“別笑!你在笑什麽?”
“笑你可愛,笑我撿了個寶!”
狼王的威懾一點用的沒有,木遠別過他的力道,兩人扭成一團,一個拉一個躲,不多時雙雙滾在了地上。
度越如今妖力尚未完全恢複,力氣和木遠差不了多少,竟不是這個小小人族的對手,三兩下的功夫居然反而被木遠輕輕松松就按在了身下。
木遠乘狼之危,鎖住了度越讓他動彈不能:“狼王大人,還打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