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醫院裏，許小河陪着唐笙兒挂號排隊，然後拍片子，折騰了一下午。
醫生看了看許小河剛取來的片子，對兩人說道：“沒什麽大礙，有點軟組織挫傷。骨頭沒什麽問題。給你上點藥包紮一下，回去一定注意休息。過幾天就自己噴雲南白藥、熱敷。睡覺的時候不要壓着這邊。飲食清淡一點。另外給你開點消炎藥，吃兩天。腳上的沒事，藥包個兩天拆了就行。”
唐笙兒點點頭，腳上确實沒感覺多痛了，但是肩膀上還是痛得很。
醫生直接用剪刀将唐笙兒的衣領順着肩膀剪開了一些，方便上藥包紮。
唐笙兒則是乖乖地用另一只手捂好胸口防走光。
許小河看着布料剪開，露出一片紅白相間的肌膚，略微尴尬地緩緩轉過身去。“看起來腫好大一塊。”
“那肯定的。”醫生一邊幫唐笙兒敷藥，一邊說着，“還好是沒傷到骨頭，不然麻煩了。小夥子這兩天好好照顧你女朋友。”
“咦？”唐笙兒一愣，然後笑道，“不是的醫生。我們是朋友。”
醫生會心一笑，不說話了。
許小河低頭淺淺一笑，耐心等着醫生幫唐笙兒處理好傷處。
秦阿寶聽說唐笙兒受傷，頭發都還沒做完，趕緊急沖沖地抱着唐笙兒的漂亮裙子沖到醫院來了。
許小河說傷得還算不太嚴重。
秦阿寶自然是知道唐笙兒有多喜歡何霄澤，告白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猜唐笙兒都不會因為受傷而算了，只是肯定沒時間再去造型師那兒了，所以便幫她把裙子帶過來了，一會兒在車上也能換。
秦阿寶趕到醫院一路找到醫生那裏來的時候，許小河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唐笙兒從椅子上站起來。
“沒事吧？”她在門口先看着許小河停頓了一下，便邊看向唐笙兒，邊走向兩人。
唐笙兒見秦阿寶來了，立刻小女人一般地撒嬌道：“痛死我了阿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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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河還扶着她。
唐笙兒輕輕推了推，示意他不用扶着自己了。
“沒事嗎？腳能走嗎？”許小河一邊準備松手，一邊擔心地看了一眼唐笙兒被砸過的那只腳。
唐笙兒搖頭。“腳沒事兒，一點兒痛了，能走。就肩膀很痛。”
許小河這才完全松開了手。
可唐笙兒包了紗布的那只腳一落地，就感覺到疼，腳下一軟，身子控制不住往一側傾斜。
許小河趕緊又将她手臂扶住，想了想秦阿寶在旁邊，便又将唐笙兒的手臂交到了秦阿寶手裏，讓她扶着。然後幫秦阿寶拿着手裏的裙子袋子。
唐笙兒只好撐着秦阿寶的手，單腳跳着往醫院外面走。
那單腳跳的動作看着實在是太費勁兒了，而且因為這樣，三個人前進得很緩慢。
許小河停下腳步，緩緩地說了句：“幹脆我抱你吧，跳着走太慢了。”
“咦？”唐笙兒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許小河攔腰抱起。
他解釋道：“這樣比較快。醫院人太多，我也怕你跳來跳去的，萬一被人擠到你。”
“哦。”唐笙兒點頭，覺得這樣似乎也行，動起來确實比較肉痛。反正跟許小河挺熟的，特殊情況，不存在尴尬不尴尬的了。反正來醫院的時候，也是許小河一路抱她過來。這怕是得請他十頓飯才能還的恩情了。
秦阿寶也幫忙扶着點唐笙兒一起走着，先是對着許小河微微笑了笑，再轉向唐笙兒一本正經地說道：“待會兒何霄澤還去的吧？”
唐笙兒使勁兒點頭，拽了拽自己剛剛被剪破後，用膠帶勉強粘好的衣領，帶着哭腔一般地對秦阿寶道：“現在好晚了，怎麽辦。阿寶，我現在好醜，也來不及去造型師那裏了。”
許小河邊抱着唐笙兒往前走，邊輕輕搖頭道：“他如果喜歡你，你什麽樣子都美。”
秦阿寶笑道：“我就知道你。行啦，裙子給你帶來的，一會兒在車上換，簡單補補妝就行了。天生麗質的，怕什麽。”
“愛死你了阿寶。等我跟他告白的時候，你得多給我們拍些好看的照片，以後跟他在一起，這可就是我們美好的回憶了。”唐笙兒抓着秦阿寶扶住自己的手說道。
秦阿寶笑着扭頭，卻看見許小河低眉望着唐笙兒那深情的眼神，臉上的笑瞬間釋然了一些。“好啦，你再耽誤是真的來不及了。天都快黑了。你家何霄澤說不定都到了。”
何霄澤确實很早就出發，已經到了他們學校裏準備舞會的地方。
因為今天是十五，月圓夜，狼人在月光下，會不受控制地變身。
所以，他必須得早點離開。
本來他不應該答應唐笙兒今天過來陪她折騰的，不過是撒個謊的小事。其實他覺得，唐笙兒可能只是想讓他一起來舞會而已。
發生了上次差點被血族發現的事情，他理應小心為上，不該這麽冒險。
但……就是很難拒絕她。
還好今天天色比較好，應該天黑得比較晚。他來一趟，讓唐笙兒高興了，再趕在圓月越升越高之前早點走就是了。
三人走到許小河的車前。
許小河把唐笙兒放到後排坐好，動作極其小心，生怕碰到她的傷處。然後他便去前面開車，順便還遞了一條毛毯，讓秦阿寶挂在前排座位靠背上，把後排的視線遮擋起來，方便她幫唐笙兒換裙子。
許小河在前排開車，唐笙兒正跟秦阿寶一起換漂亮裙子，何霄澤便打電話來了。
“你還沒到嗎？你們的舞會已經開始了。”何霄澤在門口等着唐笙兒。他擡眼看了看天色，已經微微泛青色，很快天就要黑了。
這次舞會畢竟是學生會名義牽頭組織的，正值這一屆畢業的時候，大家也都給面子來熱鬧熱鬧，來了不少的人。連不少低年級的學妹們都來了不少湊熱鬧看畢業的師哥們。
唐笙兒一邊艱難地扯着裙子，一邊對着開免提的手機喊道：“哥你等等我，有點事情耽誤了。我保證我馬上就到了，很快的。你別走哦，你先進去，等等我就來。”
何霄澤挂了電話，一手收起手機，插進西褲兜裏，又看了看天色，微微皺起眉頭，猶豫片刻慢慢走進會場裏面。
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何霄澤一直坐在休息區，連杯水都沒心思喝。他不時擡頭看看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他又給唐笙兒打過電話過去，只說馬上到馬上到，卻又一直沒看到人影。
人再不來他就必須要走了。
期間已經好些衣着靓麗的女生過來跟他打招呼了，甚至有人認出了他是雜志封面上的何霄澤。他一概都沒搭理，只說在等女朋友。
又過了一會兒，實在等不到人，他只能準備離開了。
剛站起身來，他便看見進門處被一個男生公主抱着進來的唐笙兒。
何霄澤微微皺眉，走了過去。他沒見過抱着唐笙兒的那個男生。
“放我下來吧，許小河。”唐笙兒拍了拍許小河的手臂。
她一進門便看見了人群中十分突出的何霄澤。所以趕緊讓許小河放下自己。
其實腳已經不是很痛了，只不過跳着走實在太慢了，趕着來見何霄澤，這才麻煩許小河又抱着自己從停車的地方往這兒跑。秦阿寶則直接去了舞臺後面，先幫她準備。
唐笙兒在地上站穩，單手提着裙擺往何霄澤走過來的方向稍微挪了兩步。許小河在她身後站着沒動，靜靜看着她的背影。
舞會上跟着音樂變得柔和的燈光，撒下晶瑩的光粒。細碎的光芒籠罩在她身上，如此美好。
至少許小河是這麽覺得的，可惜了何霄澤此刻沒有太多欣賞的心情。
唐笙兒沖着何霄澤露出一臉甜美的笑容，沒受傷的那只手随意理了理裙擺。
還好今天的裙子是有袖子的款式，領口也不低，剛剛醫生包好紗布的地方正好被遮掩住了，不然得多醜啊。
現在她只要不動左手，一點看不出來受傷了。要不是腳上還有一點點微痛的感覺，她肯定一路狂奔沖到何霄澤面前。
“等很久了嗎？我下午有事情耽誤了。”唐笙兒一臉抱歉的模樣。
何霄澤這會兒心思大多都在已經逐漸摸黑的天色上，實在沒有細細觀察唐笙兒的異樣，只留心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許小河，所以也沒發現她身上受傷的事。
他無奈對她說道：“我得走了。”
“為什麽？別生氣嘛，剛剛我們一路過來都開很快。但是有一段堵車沒辦法很快到這兒。”唐笙兒不解，只能理解為是他等自己太久生氣了，“來都來了，等會兒再走好麽？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她還要告白呢，都準備好些天了。忍着痛趕回來，就是不想計劃泡湯。沒想到一來他就說要走了。
唐笙兒右手伸去拉何霄澤的手。
何霄澤微微避開。
他突然感覺身體有些異樣，擡眸看向窗外漸漸升起的明月，真的得離開了。
“我在這兒呆了有一陣了。你那些同學應該不少人看見過我了。你跟他們說我有事先離開了，他們會相信你的。”他還記得唐笙兒哄他來這兒的理由，是跟人吹牛說他是她的男朋友這事。
他自然是不知道唐笙兒今天其實要告白的事，只當就是來假裝個男朋友給她掙掙無謂的面子而已。他來了這麽久應該已經勉強能證明他是她男朋友了。
“不行，真不能走。你再稍微等我一會兒，很重要的。”唐笙兒看他真的作勢要走，趕緊再次伸手拉住他。
“我那天跟你說過的，我今天得早點走。”何霄澤低頭看了一眼緊緊拽着自己的纖手，皺着眉頭對唐笙兒說道。
“我不管，都大晚上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得趕着走。”唐笙兒直接耍賴地說道，不想他走。
那天何霄澤的秘書明明都跟她确認過了，今天他确實沒什麽重要的安排。
何霄澤試着挪開唐笙兒扯着自己的手，沒有成功，反而讓原本一只手扯着他的唐笙兒幹脆兩只手一起抓住他，生怕他走了。
感受到體內異樣的他，有些心急地微微提高了些音量輕喊道：“唐笙兒！我必須得走。”
“反正你就是不準走。”唐笙兒幹脆直接一把摟上何霄澤的腰，趴在他胸口。受傷的那只手也使勁環在他腰上，本來應該覺得劇痛的，此刻擔心何霄澤真走，居然也就完全忽略那痛感了。
以前每次何霄澤都會将就她的，賴就賴了吧。等她一會兒上臺去，燈光美氣氛佳地當着衆人跟他深情告白完，回去再随便做牛做馬哄他，她都認了。
何霄澤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她糾纏下去，不離開肯定會出事的，奈何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不放開。
“快讓我。唐笙兒！”他心煩地直接對她微微吼道。
他已經感覺身體有些快控制不住，大概是煩躁的情緒讓他更加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
唐笙兒有些吃驚，擡頭看他，眼中滿是不敢相信。何霄澤會吼她？他可從來沒有對她這麽兇過。
“我……你嗓門大厲害嗎？我不就是想跟你告白嗎？你稍微等等要了你老命嗎？我說不準走就不準走。”
告白？
“就為了這破事？”何霄澤表現得越來越煩躁，說話也不由得跟着粗糙了起來。他漸漸混亂的腦海中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必須趕快離開。
唐笙兒微愣。何霄澤似乎從來都沒跟她說過很重的話，像今天這般帶些兇狠的語氣，甚至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何霄澤。
肩膀上剛剛忘記的疼痛感頃刻襲來，痛得她眼中水花晶瑩。
正是因為何霄澤一直以為都對她很好，所以讓她始終抱有幻想，覺得他心裏是喜歡自己的，只是自己還沒發現而已。
她呵呵兩聲。
“你覺得是破事？你覺得我喜歡你是破事？我那天親你你明明是有感覺的！”她這麽說着，原本環在何霄澤腰上的手直接攀了上去，挂在他脖子後面，然後又忍着痛踮起腳尖，唇使勁貼上何霄澤的，重重地碾壓下去，帶些撒氣的意味。
腳上的痛讓她的腳不足以支撐太久，只逗留片刻，溫熱的觸感便離開了何霄澤的嘴唇。
但這也足以讓何霄澤本就瀕臨失控的身體，更加脫離掌控。
那柔軟的感覺，讓他眼底的淺金色漸漸有了些影子。
唐笙兒拉着何霄澤的手還沒來得及松開，何霄澤像是發洩一般，反将她抱住，頭跟着便低了下來，追上唐笙兒離開的唇，貪戀了片刻。
他這有些用力的吻，親得唐笙兒生疼，一邊毫無頭緒地對她說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給你了，滿足了吧？我能走了？”
“我是因為喜歡你啊。”唐笙兒有些猶疑地看向他。這跟她印象中的何霄澤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我不喜歡你。”何霄澤說完，略現淺金色的眼眸別開，掙脫唐笙兒的手，想讓她跟自己的身體分開。或許是因為整個身體都在準備爆發，所以推的力道不受控制地稍微大了些。
這在唐笙兒看來，有着那麽一絲厭煩的意味兒。
唐笙兒感覺到了自己肩膀和腳的疼，還有心底也有淡淡的疼。
如果他早早地這樣厭煩地說出不喜歡她，她可能早就不會這麽死皮賴臉地纏着他了。
她一直以為他是喜歡着的。
沒曾想何霄澤又剛好推到唐笙兒受傷的肩膀。她吃痛一下，重心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眼看就要往後摔倒，一直在她身後的許小河及時地從後面擁上來扶住了她。
何霄澤還是看了一眼緊緊抱住唐笙兒的許小河，微微皺眉。他從來不知道唐笙兒身邊都有些什麽樣的朋友，兩人雖然從小到大在一起長大，但生活的交集似乎很少很少。
不敢再逗留，他确認唐笙兒有人照顧便煩躁地大步離開了。
唐笙兒肩膀本就痛得厲害，現在還夾雜着些許的心痛。那疼痛似乎放大了數百倍。
看了一眼身後扶着自己的許小河，突然放松下來，腳下一軟，任由他緊緊扶着自己。“好痛……”
她看見了，何霄澤頭也不回地離開。真的是頭也不回。
“肩膀嗎？還是腳？”許小河自然是看到了何霄澤推她那一幕，說不出來的生氣，但這是唐笙兒自己的事，他也不好亂出頭，“我帶你回醫院再看看？”
唐笙兒搖搖頭，突然眼淚就流出來了，憋了滿心的委屈，也一下子釋放。
許小河皺眉，提醒道：“全是同學，你确定要現在哭？回去再哭。”
他一邊說一邊側身攬住唐笙兒，幫她擋住身後的視線。
唐笙兒肯定也是要面子的，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現在快要決堤的情緒。她多希望所有人都消失，讓她自己一個人好好哭個夠。她那麽自信地認為何霄澤會答應自己的告白。
她為什麽那麽傻，何霄澤要是真的喜歡她，從小到大這麽多年，還輪得到她來計劃什麽告白嗎？不整這破玩意兒，今天也不會傷到肩膀。
剛剛從醫院一路急沖沖地趕來，她都快忘記肩膀上的痛。
可是現在，真的好痛。
她深深吸了口氣，不顧一切地埋在許小河肩頭上，放聲大哭起來。
突然之間。
除了她自己的哭聲，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唐笙兒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全部靜止的場景。
舞會上的所有人，全都維持在某一瞬間，一動不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