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徐成見陸雲琛遲遲不開口, 當是以為他反悔了,心裏着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來之前, 他特意跟時淵打聽過此人,說是個好相與的,這才順勢提了提買配方一事。
“雲琛兄弟,桃子罐頭和果醬的兩個配方,您看二十兩銀子如何?”不知陸雲琛心理價位能有多少, 徐成打算先行出價,探探他的口風。
陸雲琛輕笑, “成哥,這二十兩,怕是不合适吧。”想當初竹砻和風谷機的圖紙他都賣了十七兩呢, 也正是有了這十七兩, 他的小食攤兒才順利開張。
“那....二十五兩?”徐成斟酌着加價。
談生意嘛, 自然是你來我往, 相互拉扯, 但陸雲琛心中一直挂念着秦慕言, 只想着趁着天還沒黑, 早些談妥了, 好回村去,他清了清嗓子。
“成哥, 要不這樣吧,我不讓您吃虧, 但您也不能讓我在其中賠錢, 二十八兩, 一口價, 桃子罐頭和果醬兩份配方。您若是覺得合适,明日可讓管家去泗水街找我來取配方,如何?”
二十...八兩,徐成心中暗忖,這陸雲琛倒也是個實在人,沒有仗着自己配方在手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他原本準備了三十兩,如今看來,怕是用不上了。
“既然雲琛兄弟這麽有誠意,我也不好在斤斤計較,二十八兩就二十八兩吧。”說罷,他從袖口處掏出個荷包,推至陸雲琛面前,“雲琛兄弟,這是五兩銀錢的定金,明日,待管家取了配方,再付給你剩下的。”
陸雲琛也不同他推脫,順手接過來塞進了自己腰包,只等着晚上回了家,交于秦慕言收好。他擺攤兒有些時日,收錢找錢一向都是秦慕言的活計,除了實打實的銅板,碎銀子他哪裏墊的清楚,想來徐成這名聲這身份,也不至于坑蒙拐騙他一小商販。
生意一拍板,氣氛倏地輕松起來,時淵作東,吩咐沈府管家安排上菜,正打算三人好好吃上一頓酒慶祝生意做成。
不料,門外響起急促的叩門聲,沈管家連忙開門,撲面而來的藥湯味兒讓陸雲琛心頭一顫,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敢問哪位是陸雲琛陸公子?”回春堂的小藥童探進腦袋,“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氣問道。
陸雲琛趕忙起身,“我便是,可有何事?”
“陸公子,我是回春堂的藥童,受您家夫郎之托,特來此請您往回春堂一趟,您家夫郎背來的老太太怕是要不行了。”
陸雲琛腦袋裏“嗡”的一聲,整個人僵在原地,奶奶?奶奶出事了!
他回過神來,顧不上同徐成和時淵告別,跟着藥童跑下樓,一路往回春堂的方向急奔。秦慕言能背着老太太來鎮上醫館,那奶奶的病情定是已經嚴重到村裏的王大夫都醫治不了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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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陸雲琛心中像落下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明明前些日子雲津親事時,老太太氣色尚可,拿去的藥也起了效果,怎麽就突然不行了?秦慕言去送藥的時候,是發生了什麽嗎?
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思緒,人還未見到,他不敢多想。
轉眼拐到了醫館的那條街上,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昏暗燭光下,他看見秦慕言打着赤腳站在門坎處,焦急地朝外張望。
“阿言!”陸雲琛快跑兩步,迎上前去。
“夫君,奶奶她....奶奶她...秦慕言顫栗地扯住自家夫君的衣角,哆哆嗦嗦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眼淚簌簌地掉,砸得陸雲琛心頭生疼。
“阿言別怕,我來了,奶奶怎麽樣了?”陸雲琛擡袖抹掉秦慕言的眼淚,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陸老太太側卧在床上,面如土色,眼瞅着只有進去的氣,沒了出去的氣。
“大夫說,奶奶經年舊疾,一直拖着未治,傷了內裏,再加上這幾日憂思深重,郁結難解,這才一下子病倒了,大夫還說,奶奶恐兇多吉少,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拿參湯吊着...”
陸雲琛心頭一沉,沒想到老太太病得竟這般嚴重,那日雲津婚宴一鬧後,他與陸李氏算是徹底撕破了臉,這些時日更是忙着果醬的事情,遲遲未登門,誰成想,再見老太太已是如斯光景。
他跪伏在老太太面前,低低喚了兩聲,“奶奶”
陸老太太似是聽見了一般,張了張口,眼皮子抖動了幾下,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反應。
陸雲琛眼淚倏地掉落下來,自打他穿越過來,老太太事事為他着想,擔心自己拖後腿,怎麽也不肯搬來同他們一起住,為了不讓他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不惜與陸李氏鬧翻,所作所為,如今歷歷在目。
“大夫,您再想想辦法吧,只要能救我奶奶的命,不管多名貴的藥材都沒關系,您再幫幫忙吧。”他對着大夫不住地懇求道。
“小公子,不是老夫不肯幫忙,實在是回天乏術。”大夫面露難色。今日前來回春堂看病的人不多,他本打算早些關了門回去歇息,臨落鎖時,一小哥兒背着不省人事的老太太登門,險些要給他跪下,苦苦哀求着要他救救這老太太,将人迎進門,一搭脈,他便知此事不妙,老太太脈搏漸弱,眼神成渙散之态,連藥都喂不進去,只能靠參湯勉強吊着精神頭,能撐一會兒是一會兒。
“雲琛兄弟,慕言,老人家怎麽樣了?”慶陽駕着馬車停在回春堂門口,時淵匆匆從馬車上下來。
陸雲琛苦笑着搖搖頭,一旁的秦慕言泫然欲泣,眼圈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琛,你背上老人家,且跟我來..”時淵見此情形,幫忙将陸老太太扶到陸雲琛背上,接着引他們上了馬車。
“慶陽,去城西周大夫家。”
慶陽得了吩咐,駕着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往城西。
馬車裏的空間不小,陸雲琛将陸老太太平放在右側靠窗的位置。
“雲琛,慕言,你們別急,城西有個周大夫,醫術不錯,雖是脾氣有些難搞,但好在刀子嘴豆腐心,咱們去找他試試看。”時淵安慰道,掀開簾子,催促慶陽再快些。
“多謝時哥,時哥今日之恩,雲琛沒齒難忘!”陸雲琛欠身拱手作揖道。
“謝謝時哥..”秦慕言學着陸雲琛的模樣,緊跟了一句。老太太待他也是極好的,雖說大部分原因是看在自己是陸雲琛夫郎的份上,但至少未曾虧待過他,他希望老太太能好好活着。
“我拿你們當自家兄弟看待,不須得同我這般見外。”時淵回禮,說來陸家夫夫救他兒子一命這份恩情,他無以為報,所以能幫一把是一把,再者說,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這倆人性格,處事方式實在對他胃口,多一個朋友,又有何不妥。
陸雲琛記挂着秦慕言還打着赤腳,他脫下自己的鞋襪,托起小家夥在地上踩得髒兮兮的腳,拿自己的衣袖蹭幹淨,秦慕言不好意思的想要縮回腳去,被陸雲琛緊緊地握住腳腕,他将脫下來的鞋襪小心翼翼地給秦慕言穿上,絲毫不顧及自己彼時正光着腳。
“這天不冷的...”馬車裏光線昏暗,正看不到秦慕言羞赧的臉頰,當着時淵的面兒,陸雲琛還對自己這般親昵。
“我知道。”陸雲琛低語喃喃道。
秦慕言臉熱得發燙,他微低着腦袋,将腳縮回來,藏于馬車的座位下。
老太太猛然咳嗽一聲,打破了此刻馬車裏沉悶安靜的氣氛,陸雲琛忙躬身查看,只可惜,咳嗽過後,老太太緊閉着雙眸,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哥嫂,周府到了。”馬車拐進一個小巷,緩緩停了下來,門簾外傳來慶陽的聲音。
陸雲琛背起老太太,率先掀開門簾下去,入眼是一青色木門,他稍稍一用勁兒,向上托了托老太太,想要她能舒服一點。
“老頭!老頭!開門~~”時淵“咣咣咣”地扣着木門上的門環。
沒多時,門“吱呦”一聲開了,一頭發花白/精神矍铄的老頭探出腦袋。
“幹什麽?大晚上的,我可不奉陪你喝酒。”
時淵往左一靠,正露出站在身後背着老太太的陸雲琛。“不喝酒,有事來找你幫忙。”
周賢蹙眉瞧了一眼,“看病?不看,明日再說!”說罷,眼一瞪胡子一吹就要關門。
時淵眼疾手快,一腳邁進門內,擋着了要關上的門。“老頭,要緊的急事,我賢弟的奶奶不省人事了,你好歹是個大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周大夫,求求您救我奶奶一命吧。”陸雲琛忙不疊地祈求道,時淵大老遠能帶他們過來,必然是信任這老大夫醫術的,眼下,怕是也就只有眼前這個大夫,才能救他奶奶了。
秦慕言“噗通”一聲跪下,直愣愣地磕了個頭。
“周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夫君的奶奶吧,只要您肯救他,我秦慕言願意給您當牛做馬,使喚我幹什麽都可以...”
陸雲琛一陣眼熱,一股酸意泛上心頭,他背着陸老太太,沒法彎腰去拽秦慕言,他沒想到,自家這小夫郎竟然能做到這般地步。
“慕言,你這是作甚...快些起來,老頭,你趕緊給人家瞧瞧,改日,我讓慶陽把沈大私藏的好酒給你送來,可還行?”時淵忙将秦慕言拉起來。
“哼..”周賢捋了把花白的山羊胡子,将門縫拉開,“把人背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